身后还有一辆老马拉得大车,上面堆满布匹,用油纸盖上,油纸上还堆满了一些日常用品,这样的布置,绕是一名老客商也看不出不妥之处。
九阿哥指着马车上的货物,得意至极道,“看看,可是像行脚客商,这可是我命人准备了许久,这些货物和马匹我可是问那些晋商买的。”
八阿哥面露微笑,九弟如今愈加心细如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四哥,我们兄弟几人一口京城的口音,会不会引起他们警觉,要不要想个说辞?”
九阿哥挑了挑秀眉,桃花眼含着傲气,张嘴说了几句话,众人一听,了不得,竟然是一口山西方言,康熙帝每年会召集封疆大吏和地方重要官员来京城觐见,诸位阿哥自然听过各地方言,对山西话也算熟悉,九阿哥这一口山西话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毫无区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京城口音。
十三阿哥惊讶的问道,“九哥,你怎么会说山西话?”
九阿哥嘿嘿一笑,一张俊脸满满的骄傲,“我听那些山西官员聊天啊,府中也有几个山西籍贯的奴才,久而久之,自然就学会了。”
眼见众人一脸羡慕,九阿哥挺了挺胸脯,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笑容恣意舒畅,“我和你们说,一回到了山西境内,你们可不许说话,都交给我,别开口被人看出你们是京城来的人,拖我的后腿。”
四阿哥翻了个白眼,来了山西,感情身份对换,他倒是成了拖油瓶,诸位阿哥笑着道,“好啊,一切依你。”
众人说说笑笑,骑马沿着官道进入山西境内,一路纵马狂奔,很快就到了辽州府的管辖内。
一行人进入山西后,天气骤然热了起来,众人满脸大汗,一边擦汗一边观察着四周风景和来往行人,这一番观察下来,总觉得奇奇怪怪,但是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
官道虽说宽敞,但是地上的土却是尽显干涸,土壤块纷纷裂开,像是极度缺水的样子,远处却是郁郁葱葱十分惹眼,一眼望去长满了青苗的模样。
四阿哥皱了皱眉头,一双凤眸望向八阿哥,见八阿哥也是眉头紧锁,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不由问道,“八弟,怎了么?”
八阿哥眉头微蹙,秀眸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芒,“四哥,如今这里靠近辽州府,是山西最大的产粮地,可我却觉得这里很奇怪,你看这地上的土壤。”
八阿哥跳下马,俯身抓了一捧泥土,靠近自己和四阿哥面前,“土壤干涸板结,用手一搓,就是干干的粉末,这说明这里不久前遭遇了大旱,既然是大旱,为何禾苗苍翠欲滴,我想不明白为何?”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脸色有些发白,拨转马头来到四阿哥身边,低声道,“四哥,不对劲啊,这条官道是出辽州府的必经之路,为何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不但如此,我和十四弟总是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四阿哥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凤眸清冷,“十三弟,十四弟,沿路留下标记,让御前侍卫们和火\\枪营的营卫能尽快找到我们。”
几位阿哥知道恐怕事情不太妙,互望一眼,齐齐道,“是,四哥。”
诸人骑马往前行区,一路上沉默不语,就连最闹腾的九阿哥也是沉默不语,他们虽说不知道究竟为何,但是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官道尽头出现两个岔路口,一个是往辽州府方向一个往大同方向,一行人沿着辽州方向前行一盏茶左右,被几名士兵拦了下来。
四阿哥打量四周,官道中央被铁栏杆堵着路,不远处是个树林,林子中搭了几座营帐,营帐口进进出出都是士兵,四周胡乱拴着几匹马,营帐周围放着几口灶台,上面放着大铁锅,生火做饭之用,看来这些士兵不是一时之间在这里,恐怕待了不少时间。
他正思索着,几名士兵上下打量着诸位阿哥,见他们衣着普通,神情拘束不安,拉着一辆马车,上面堆满了布匹和货物,看上去像是行脚客商。
“你们是干什么的?”
九阿哥忙用一口正宗山西话回道,“各位军爷,兄弟几人是山西人,行脚客商,四处跑跑混口饭吃。”
几位阿哥心里发笑,别看九阿哥平日里养尊处优,关键时候派上大用处,这几句行话,活脱脱一副行脚客商的寒酸模样。
士兵们见是山西的客商,戒备心去了一二,板着脸问道,“行脚客商?从哪来的?”
要说对于全国各地行商的事情,九阿哥那是了如指掌,“回几位军爷,如今生意难做啊,否则谁会背井离乡,我们几人先前在济南府做些小本生意,混口饭吃,比不得几位军爷富贵人。”
士兵见九阿哥说话讨喜又从容,又将戒备心去了一二,“好了,不要废话了,如今往辽州府方向不能通行,赶快回去吧。”
诸位阿哥一听心中一紧,这可怎么办,四阿哥皱了皱眉,不能暴露身份,可怎么办是好?
九阿哥并不慌张,叹口气道,“济南府的生意再小也能混口饭吃,我等兄弟也不打算回来,只是接到家书,家父重病,无法,只能回家探望。”
众人想到九阿哥信口开河,这算不算诅咒皇阿玛,天啊,他们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九阿哥见几位士兵听了自己胡说八道后,一脸犹豫,他立刻明白这些士兵的心中所想,忙道,“可是前方有什么危险,难道是有大虫或者盗匪出没,也罢,既然军爷们为难,我们兄弟几人就暂且回去,回去后多叫些同乡同路,就不怕那些野兽和盗匪了。”
一边说一边拉扯着为首士兵的衣袖,偷偷塞了块碎银子,士兵眼神一亮,掂了掂约莫三四两,抵得上他两个月的俸银,喜得忙放入衣袖中。
几名士兵悄悄商量起来,十三阿哥耳朵灵敏,听的十分清楚。
“这些人是山西人,家人重病,放他们进去应该没事。”
“不太好吧,大人命我等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出。”
“你们想想啊,毕竟是家人病重,若是他们几人回去带着其他人一起来,那该如何是好,再说万一他们几人回去将见到的事情传了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说的也是,那就放他们进去吧,反正那个地方有人看着。”
为首士兵清咳一声,从这几人挥挥手,“好了,去吧,赶快走。”
“多谢军爷。”
众人一溜烟沿着管道继续前行,路上也没其他事,捉住九阿哥就是一顿猛夸,尤其是十三阿哥,眼中闪烁着星星,对九阿哥的崇拜又上了几个台阶。
“九阿哥,你这个普通客商学的可真像啊。”
九阿哥故作不以为意,实则心中乐开花,“铺子多了就是不好,每年铺子掌柜来报账,不想学也要跟着学啊。”
诸位阿哥替九阿哥尴尬的在地上扣出一座凡尔赛宫,打着哈哈道,“九哥说得对。”
四阿哥并未发笑,凤眸情绪莫测,目光落在九阿哥身上,心中百感交集,就在刚刚一个念头闪过,比起之前那个不学无术吃老本、只认银子不认爹的九阿哥,如今的九阿哥成熟稳重了许多,办事情也是让人放心。
还记得那个时候他重生回来,刚刚醒来,九阿哥哪壶不开提哪壶,与太子起了龌龊,八阿哥向自己求情,请自己帮帮九弟,那个时候的九阿哥惫懒自大又自私刻薄,仗着银子多财大气粗,除了八阿哥谁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的九阿哥对户部事务上手极快,处事圆滑熟练,与官员们打着太极越来越有风范,虽说有时候也犯浑,但从不会不讲分寸。
九阿哥不经意间回眸,望见四阿哥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他以为四阿哥有什么事情,忙扯了扯缰绳,落后几步,与加个并驾齐驱,“四哥,有事?”
四阿哥抿唇笑了笑,目光和煦温暖,“无事,只是觉得九弟比之前成熟许多,心中感慨,九弟,你很好。”
九阿哥惊呆了,额娘啊,皇阿玛啊,儿子有出息了,竟然能得冷漠四哥的夸奖,简直是太不容易了,妈呀,感谢紫禁城感谢内务府,感谢额娘感谢八阿哥,他可以吹上一辈子了。
众人继续前行,越往前越心惊,路上虽说不再是千里无鸡鸣万里无人烟,偶尔见到三五成群的行人,但是这条官道是贯穿山西的主要官道,平日里熙熙攘攘,如今简直像是鬼市一般,见不到几人。
老马瘸瘸拐拐的行了一天路,傍晚时分终于赶到了辽州府,入城之后,众人心中那种怪异感终于消了一些,辽州府虽说依旧人烟冷清,但是城中低着头抄着袖子神情紧张的行人还是有一些,匆匆来往。
苟推知已经等在城门口,见到诸位阿哥前来,忙恭恭敬敬迎了进去,守城门的士兵早就被他收买,眼皮都不抬一下。
诸人到了辽州府中最大的一间客栈,正是九阿哥的铺子,这只是一间小小的客栈,没有进京报账的资格,因此掌柜的并不认识九阿哥,不识庐山真面目,见大管家苟推知对这位青年毕恭毕敬,不禁问道,“这位谁啊?”
“九……舅姥爷。”
掌柜一听是大管家的舅姥爷,那就是自己的舅姥爷啊,伺候的更为尽心尽力。
阿哥们在客栈里住下了,掌柜的置办了一桌上等山珍海味,诸人一路疲惫,很快用完后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诸位阿哥用完早餐,九阿哥命苟推知将衙门的地形图拿过来,苟推知怀揣着大大小小的几副地形图,颠颠的来见九阿哥。
“奴才见过诸位爷,奴才不辱使命,将衙门的地形图都悄悄临摹一副,这是知府的后厅,这是知府夫人的小院,这是几名妾室的偏院,这是衙门的正堂,这是后园,这是衙门隔壁的大牢,这是死牢。”
九阿哥听的头痛,拿起大牢和死牢的地形图,“好了,其它这些赏你了,不过别浪费,你看看能不能卖点银子,爷觉得应该有不少人想知道知府夫人的小院什么样子吧。”
“好嘞,爷。”
众人将大牢和死牢的地形牢牢记在心里,又将逃跑路线看了几遍,以防不测,此时,苟推知又拿一本册子,正是牢中所有囚犯名单。
“爷,奴才已经给牢头许多好处费,这是囚犯的名册,您随便挑一个,奴才带路,见到牢头就说是这名囚犯的亲戚,然后进入大牢探望,趁机可以去死牢。”
九阿哥点点头,打开名册,漫不经心瞟了几眼,“这个人名字有些意思,就他了。”
众人一溜烟去了衙门大牢,苟推知早已买通了牢头,牢头见到苟推知上前打了声招呼,“来了啊,你亲戚也来了,想见谁啊?”
苟推知笑着道,“想见某某。”
牢头念了念名字,不过是个打击斗殴之人,犯得是轻罪,笑着道,“行,进去吧。”
见到九阿哥又多嘴问一句,“和他什么关系啊?”
九阿哥心里呵呵,劳资天潢贵胄,和他有个屁的关系,眼珠一转,“我看上了他女儿,未来老丈人。”
牢头觉得这个青年挺对胃口的,有啥说啥,心里的龌龊心思半点不遮遮掩掩,不由猥琐一笑,“行,进去吧。”
众人进去后,一名狱卒想了想问道,“牢头,某某才刚二十岁,哪里来的女儿啊?”
牢头掂掂怀里的银子,压根没当回事,“说不定是他娘子带来的拖油瓶,不管了,有这些银子,够我们兄弟喝上一个月的酒。”
“对。”
第112章 醒悟
有钱能使鬼推磨,话说苟推知给牢头送了大笔银子,牢头对待九阿哥一行人简直像是对待祖宗,麻利爽快的屁话也没说一句就放他们进去,还额外半卖半送了一名小狱卒给他们带路。
九阿哥进了牢里,觉得十分晦气,他堂堂和硕富亲王要银子有银子要权势有权势,要不是为了四哥……咳咳……为了百姓,他几辈子也不会来这么阴森讨厌的地方,想了想随手扔给小狱卒一大块碎银子,破财消灾。
“银子赏你了。”
小狱卒捧着银子手都颤抖起来,作为衙门里的最底层人员,他一个月俸银才五钱银子,这块银子比他一年的俸银还要多,一激动眼含泪花,差点给九阿哥跪下磕头喊祖宗,话都说不清。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小乙感激不尽。”
收了银子后,小狱卒话就多了,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他嘴中,诸位阿哥知道了这牢里很多事情,比如说有银子的人进来,压根不会用刑,有银子的人进来,这探监像是去茶楼喝大碗茶一样随便,有银子的进来,只要银子到位,好吃好喝的供着,有许多银子的人,人家压根不会进来,早就在知府处下了血本,找人代替坐牢。
四阿哥听完默默不语,和八阿哥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八阿哥在朝中经营多年,对于各地的官吏多少了解下,这山西巡抚葛礼是个老贪了,只是没想到从上到下贪婪成风,连这个小小的牢里也是有理没银子莫进来,进来你就死得快。
很快走到一个小院子中央,四阿哥脑中闪过地形图,从这个院子旁边进去就是死牢,转过弯是单独关押举人的牢房。
四阿哥清咳一声,八阿哥立刻明白四阿哥意图,“小乙,茅房在哪里?”小狱卒忙热心为八阿哥指路,“我们去下茅房,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来。”
小狱卒自然不会疑心,再说给银子的那位公子是他主要服侍的人物,忙恭敬道,“公子们随意。”
四阿哥和八阿哥悄无声息走到院子里,沿着幽谧的廊道一路前行,有狱卒经过立刻闪到廊柱后面,两人的拳脚功夫虽说比之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差远了,但是毕竟皇家射猎场起早贪黑自幼练出来的,躲避这些狱卒还是绰绰有余,因此一路走到那间偏僻的牢房,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牢房四周也没什么人看房,估计中午时候都去用饭了,四阿哥和八阿哥贴近牢门,从门栏处望进去,心中一寒,方才明白为何狱卒们这般放心。
借着窗户透过微弱的光,两人望见牢中跪坐着一名瘦骨嶙峋的青年,脖颈上以及双手双脚都戴着重重的镣铐,青年低垂着头,头发并未编成辫子,披散着荡在胸前。
这么重的镣铐,别说是这样瘦弱的青年,就算是彪形大汉都无法站起身行走,难怪狱卒很放心,吃饭时间一窝蜂涌去,也未派专人看守。
四阿哥叹了口气,唤了一声,“里面得可是张想张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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