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这些时候已经派人前往山西暗中调查,暗卫们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往山西辽州府,四处搜集消息,毕竟是皇家直属人员,和野路子区别很大,不但收集了关于山西巡抚葛礼以及辽州知府互相勾结贪赃枉法的信息,还潜入辽州府死牢,用一名死囚犯换出张举人,悄悄带到京城。
康熙帝见到暗卫们递交的折子,几乎气炸了肺,只是顾虑到太子的颜面以及官员们的腌H事情,他没有在紫禁城乾清宫处理此事,而是命人将诸位阿哥以及张举人和幸存百姓悄无声息的带去四阿哥的圆明园。
诸位阿哥里,九阿哥确是不在其中,原来回到京城后,去户部报到的第一天,九阿哥就将当时户部拨到山西赈灾的款查了个底朝天,然后直接向康熙帝请了一道圣旨,前往山西赈灾去了。
他一路上不但暗地里查了山西赈灾的账簿和情况,同时还彻查了山西各地米铺的情况,尤其是自己的铺子,凡是有米铺掌柜与当地官员有勾结的,一律找了个借口将掌柜的赶出米铺,换了新掌柜。
不但如此,九阿哥还将山西境内自己的米铺里所有库存在仓库里的米,全部打开用于赈灾当地百姓,分文不取,一时之间这货到哪里,当地百姓感激的纷纷跪在地上迎接和送行。
九阿哥如此不为名不为利的行为,早有当地官员报于康熙帝,康熙帝大为惊讶,小九是钻到钱眼里就出不来的人,居然能这般做,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他将救济百姓的米掺杂了各种粗糙的杂粮,杜绝官员们将这些救济粮中饱私囊的行为,真正将这些用于百姓,不禁感叹一句,“胤K长大了。”
四阿哥自然也知道这些事情,九阿哥从离京之日起就将路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写信告知自己和八阿哥,因此他也知道了九阿哥的行为,心中很是欣慰,九阿哥向来聪慧,以前只是懒得理会其他事,满脑子都是赚银子,如今知道百姓疾苦,他会慢慢成为栋梁之材。
这一日,张举人和幸存百姓被带到畅春园,张举人在死牢中原本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不想却被人救出来,还有大夫医治,他原本不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没想到竟然后来来到了京城,还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园子。
他能够中举人,也是个聪明人,立刻认识到救自己的这人恐怕是朝中重臣或者王公贵族之类,不禁心头一热,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念着百姓们的冤屈将要随着死亡一起湮没在地底,如今这个机会,能够让冤屈大白天下,简直是老天给的重生机会。
他原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想要为百姓伸冤,如今他的父母妻儿恐怕早已经冤死地下,他诉说冤屈后,就去和他们团聚。
却没想到了园中,几名侍卫将他带到一处院子里,他心中正暗自疑惑,侍卫们唤了一声,“张李氏,有人来看望你。”
张举人一怔,一名穿着崭新衣衫的消瘦老妪从屋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名神情木然的中年妇人,老妪见到张举人,神情先是一怔,而后又是一喜,眼泪瞬间落下,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张举人,“儿啊,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我的儿啊。”
张举人浑身颤抖着,欣喜若狂,跪在老妪面前,大声的呼喊着,“娘,真的是你,你们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他和老妪两人抱头痛哭半晌,老妪扶起他,用衣袖为他擦了擦眼泪,“儿啊,不哭了,我们得救了,救我们的人是皇上的皇子们,其中那位雍亲王说,会为我们伸冤的,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老妪将四阿哥他们去了村子里,如何发现她们,如何救了她们,又命大夫为她们医治,而后将她们平平安安带往京城,住在雍亲王的园子里几个月,一直有人悉心照顾她们云云。
张举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那一日去牢里假借恩师名义探望自己的人,恐怕就是那几位皇子中的其中两人,其中年长一些、被称为四哥的那人恐怕就是雍亲王,另一位八弟恐怕就是廉亲王。
“母亲,我们得救了,大家的冤屈也有人过问了。”说完后,他的眸子望向一边的中年妇人,满满的感激,“翠花,辛苦你了,辛苦你照顾娘和孩子,我这辈子记在心上。”
听到这句话,老妪神情哀伤,眼泪汩汩落下,似乎想到什么,忙抹了抹眼泪。
张举人见此心中惊讶,细细打量,见妻子一脸痴痴傻傻,只是咬着手指呆呆望着自己,一双眸中没有任何光彩,死水一般,毫无任何波澜。
“娘,翠花这么是怎么了?”
老妪绝望的闭上眼睛,苦涩的泪水沿着枯黄如树皮般的脸颊倾泻而下,她忍着心中痛苦,将媳妇和孙子的事情告诉了张举人。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张举人闻言,堂堂七尺男儿,在面对狗官严刑逼供时候,在狱中被严刑拷打时候,知道自己被判决秋后问斩时候,都不曾落下一滴泪的人,此时哭得不可遏制。
一声叹息,院中缓缓走进一人,张举人泪眼模糊的望过去,正是那天前往死牢探望自己的青年,他连忙跪倒在地,“见过王爷。”老妪也连忙跪下,顺手拉了一把媳妇,一起跪下行礼。
四阿哥虚虚扶了一把,“都起来吧,恭喜你们一家团聚。”忽然想到那个刚来到世上没多久就被易子而食,成为食物的稚子,心中有些发冷。
张举人心痛如殇,强打精神谢了四阿哥的恩,“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四阿哥嗯了一声,也不隐瞒,“贪官误国害民,若是给你个机会揭发他们的罪行,你可愿意?”
张举人重重磕了一个头,神色决绝凝重,“就算是死,我也不怕,辽州知府害了那么多人,地上白骨累累,都在看着我,我若是贪生怕死,死后也无颜再见父老乡亲。”
老妪也重重磕了个头,“王爷,老妇人也不怕,愿和我儿一起,万死不辞。”
四阿哥点点头,“好,随我来吧。”
四阿哥留下几名婢女照顾中年妇人,然后带着张举人和老妪,沿着长廊走到后园,到了一处水榭平台,平台中央坐着一名老者,周围立着几人,如众星捧月般将老者团团护着。
那名老人穿着并不华贵,只是简单的青色长袍,浑身气质却是贵气迫人,一双眸子俾睨天下,望向张举人的时候,带着一丝凌厉和犀利。
“你就是张举人?”语气淡淡,却让人听而生畏,张举人忍不住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是。”
他心中大概猜到这老人是谁,能让雍亲王恭恭敬敬的人,除了当今皇帝康熙,还能有谁?只是张举人也算个聪明人,既然雍亲王不提及,老人也不说,说明康熙帝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亲自询问的事情,于是他也装糊涂,不说也不问,只是跪在地上。
“你将辽州府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咳咳……告诉我,不用怕。”康熙帝见张举人并不询问,知道这也是个聪明人,轻轻问道。
张举人此时反而不怕了,他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在说到许多百姓不是死于天灾,而是死于人祸的时候,忍不住潸然泪下。
康熙帝越听越愤怒,面上却是平静如常,双手无意识的转动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他难以相信,在自己治理的大清下,竟然有这种惨剧发生,暗卫报上来的折子虽说写明了辽州府的事情来龙去脉,但是此时听当事人道来,这一番哭诉又和纸上见到的不同,令康熙帝不自禁的动容。
只是帝王之心毕竟高深莫测,康熙帝虽说对于百姓的遭遇心中愤恨,但是身为帝王,需要考虑很多因素,比如说此时,康熙帝就有很多方面的顾虑。
首先是太子,葛礼是太子的亲信,追随太子多年,也在山西经营了许多年,牵一发而动全身,会不会把太子牵涉进去,太子刚刚被复立,又是自己力压群臣再次推上储君之位,若是太子被牵连,自己的颜面何存?
再说,山西吏治昏暗到如此程度,若是被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知晓,大清入关多年,竟然还有易子而食这等惨剧发生,自己又如何能面对列祖列宗太皇太后和天下百姓,他们又会如何看待朕?昏君无疑。
康熙帝思来想去,心中打定主意,龙目望向四阿哥,“此事从长计议,都下去吧。”
四阿哥心中明白康熙帝的顾虑,大家都是做过皇帝的人,身前身后事情都会想到,谁不想名垂青史,读书人提起夸一句明君,百姓提起说一句好皇帝,但是人人都为了好名声,谁又来可怜那地下埋着的森森白骨,哭喊的缕缕冤魂?
可是那又如何,肃清吏治废除贱籍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就算留下骂名一片又如何,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哼。
果然,康熙帝在见了一系列证据后,包括证人,整整在乾清宫思索了三天,终于召集了诸位阿哥,“辽州知府和米铺掌柜罪大恶极,辽州知府五马分尸,其余人等抄家后流放宁古塔,永不许离开,米铺掌柜斩立决,以儆效尤。”
诸位阿哥见康熙帝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丝毫不提山西巡抚葛礼和狗太子如何处置,心中忿忿不平,只是君命不可违,“是,皇阿玛处置妥当,儿臣佩服。”
康熙帝心中明白这些兔崽子们口服心不服,“张举人为人仗义,心系百姓,虽说只是举人,擢破格升位辽州知府,即日起回辽州赴任。”
诸位阿哥还能说啥,只能领旨谢恩,出了乾清宫就开始吐槽,“难怪官官相护,从皇阿玛开始就首当其冲庇护太子,甚至庇护太子的狗。”
四阿哥皱了皱眉,四周并无人,“十三弟,慎言。”
十四阿哥翻了个白眼,“四哥,就算我们慎言,又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四阿哥摇摇头,“皇阿玛不会对葛礼姑息养奸的,不急于一时。”
八阿哥随声附道,“四哥说得对,恐怕会有其他的事情。”
仅仅过了月余,朝廷中出了一件大事,葛礼的额娘千里迢迢来京告御状,她原本是康熙帝的远房亲戚,自然顺利进了宫,康熙帝亲自在乾清宫召见葛礼的额娘。
老太太虽说长途跋涉,身弱志坚,手持血书控告葛礼和弟弟色勒奇以及儿子干都合谋在食物中下毒,要毒死她,葛礼的夫人也纵容养子干泰带人拆毁她住的房屋。
康熙听了她的控告大怒,立即下令以四阿哥为首的刑部官员将葛礼一帮人抓起来审问,经过审问,葛礼母亲的控告全部属实,当然了,这些审问基本也是走个过场,四阿哥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猫腻。
果然此事一出,葛礼被天下人痛骂耻笑,此时虽说满清入关多年,但是孝顺两个字,就算满人还未入关时候,也是时时挂在嘴上,以标榜自己仁义礼智孝俱全,如今竟然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自然遭到天下唾骂。
对葛礼这种不忠不孝之辈,刑部提出了意见,葛礼处以极刑,其妻判绞刑,其弟弟色勒奇和儿子干都判了斩刑,养子干泰发配宁古塔。
对于葛礼的判决和下场,太子半个屁都不敢放,含泪吃了个哑巴亏,毕竟自己平日里营造的是对早逝皇额娘念念不忘、对伤心欲绝的皇阿玛担心不已的大孝子人设,哪里敢对不仁不孝的葛礼说上半句话,还不得不摇旗呐喊,判得好,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该当如此,心里却在滴血。
康熙帝又开始营造仁君人设,他考虑到葛礼毕竟担任过朝廷的二品大员,有过一些功绩,特许其自尽,只是他恨极了葛礼,命人刺瞎他的双眼,刺聋他的双耳后,用白绫勒死,也算另类自缢。
又过了些时候,九阿哥赈灾回来,张举人走马赴任,诸位阿哥完成巡视任务,康熙帝自我安慰为百姓伸冤,人人得偿所愿,只有天知道,那辽州大地下,曾经的冤死者早已成了累累白骨。
不过经此一役,诸位阿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内卷,四阿哥首当其冲,向康熙帝提出要去各地巡查,主要是为了刑部历年来的旧案卷,能解决一件冤案是一件,康熙帝沉吟不语。
九阿哥提出了,要去各地巡查,主要是为了户部历年来的旧账簿,能从贪官手里扣出点银子是点银子,康熙帝沉吟不语。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提出了,要去各地巡查兵部的八旗和工部的事情,凡是那些将军们不好好教导士兵的,工部不好好督办工程的,能查出一个是一个,康熙帝沉吟不语。
八阿哥提出了,要去各地办理吏部考核官吏的事情和工部督办工程以及户部查账,捉到一个贪官是一个,康熙帝终于忍不下沉吟不语。
“你有这么多时间?”
八阿哥说出了流芳百世、至今依旧流传于后世的一句醒世恒言,“时间就像是抹布里的水,用力挤挤总会有的。”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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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毙鹰
康熙帝望着态度坚决的阿哥们,大概明白他们为何提出这样的要求,恐怕是被这次寻访山西的事情惊到了,作为天潢贵胄,一出生锦衣玉食,吃的是山珍海味,饮得是琼浆玉液,就算是陪着自己四处巡视,来往之地无不是官员们跪迎跪往,恨不能将当地最好的美食最美的佳人奉上,哪里有见过这般人间惨剧。
再说了诸位阿哥们自小饱读圣贤书,受过圣人教育,就算在权力中曾经迷失过初心,变得结党营私纵容官员,但是被这些惨状打了重重一拳,也就多半打醒了,他们终于明白了,他们在京城为了储君之位绞尽脑汁,而饥荒中的百姓也在为了一箪食一瓢饮付出生命。
康熙帝的一颗心被深深感动着,然后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诸位阿哥们的请求,开什么玩笑,如今废黜又复立太子后,朝中许多人纷纷站队,太子党,三阿哥党,八阿哥党,虽说四阿哥只想干活不想结党,但是止不住有许多官员被他办事态度和能力折服,铁了心的用热脸贴那货的冰山屁股,反正乱七八糟各有各的站队,就连被圈禁起来的大阿哥也蠢蠢欲动,有他什么事啊。
康熙帝知道这些阿哥是出自于真心,想离京肃清吏治,为百姓干些好事,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已经老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以后都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但是如今他们还是太年轻,比起那些老狐狸还差得太远,需要在自己身边再历练历练,别的不说,除了四阿哥和八阿哥,老九老十老十三老十四,可不就是别人一挖坑就跳进去的主?
当然他也有私心,从阿玛角度来说,他是真的疼爱太子,想把所有都交给太子,让太子能够继承大统,但是从一国之君的角度来说,太子偏激暴躁冷漠自私,实在不适合成为大清的皇帝,四阿哥比他适合,而且会成为一名胸怀家国心系百姓的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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