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只瞧了武氏一眼?”年姒玉淡淡问。
听着高喜说话,她倒是用了一小碗汤。桂陵还真是用心了,她晨起时提了一句,说是想吃金黄的蛋皮,想吃脆脆的豆皮。要用湖北的那种阴糯米做出来的豆皮。
桂陵这就琢磨出来给她做了,这豆皮吃着香,年姒玉用了好些。总算是填饱了肚子。
高喜说:“奴才打听了,确实是只瞧了一眼。话都不曾说一句。武嫔只待了片刻,皇上只与太后说话,武嫔便叫打发着回去了。”
年姒玉心里轻哼一声,只瞧了一眼也不行。
等胤G来了的,她可都是记下了的。
第25章 025
阖宫大宴,规矩重,事情多,哪怕年姒玉只是做了些分内的事情,但跟着宋氏一趟忙下来,也是觉得有点累了。
主要是一上午都跟着人笑,回来脸都笑僵了。
用了膳,年姒玉就叫烟绒给她拆了头发,换了身宽松些的家常衣裳,她要好好歇一歇,早上实在是起的太早了,这会儿困得很,左右无事便打算睡一会儿。
晚上在抚仙阁还有小宴。算算时辰还早,睡个大半个时辰起身,再行梳妆打扮,那也是来得及的。
珍珠金遍地牡丹花开的旗装,每朵牡丹都是金线织就的。那花蕊吐穗,里头搁了鎏金的银线,在阳光底下,那是一番金光灿烂。
在夜晚的宫灯底下,却是温柔织就的柔光美晕,就像是将那月华穿在身上了似的。
这衣裳就是特地为着今夜的小宴预备的。
武氏那边不是铆足了劲要抢胤G么?她当然不能拱手相让啊。
这牡丹的花样子是她亲手绘制的。那是世上罕有的蹙金珠。就是她从前在胤G案头花开的模样。
今日的花盆底前头落下的一圈流苏,都用细小的珍珠勾出小小牡丹花的模样,坠在那儿,走起路来轻轻摇曳,就像是浅浅水波生姿。
头上的一整套大南珠钗环耳坠,那都是胤G在她进宫时送她的。半圈的珍珠被细密雪白的象牙丝勾勒包裹起来,浅浅绣出福气祥瑞的图案,那象牙丝温柔无比,落在宫灯下,也仿若晕着一层浅浅的光亮,像是落雪纷纷,顾盼生莹。
这一身温柔艳美,比早上那一身嫔位的服制生动活泼许多。不知挑出多少青春少艾的娇艳动人。
这回不用先去钟粹宫了。
抚仙阁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各位嫔妃先去那边候着,等时辰到了,胤G来了,她们就入席。规矩不多,嫔妃们的小宴,就不似晌午时候的阖宫大宴那样折腾了。
但年姒玉知道,这晚上的小宴,那才是真正好戏的开始。
阖宫大宴人太多了,不只是齐妃她们,便是皇后也要顾全大局,那样的场合她们不能真正的发挥。
这晚上的小宴,又有胤G在,又难得有人提前弄得整个宫里流言蜚语的,可不就是等着晚上给她们使劲发挥的么?
年姒玉到的不早不晚。
她到的时候,武氏和宋氏都已经到了。
宋氏一贯都是如此的。年姒玉记得,从前在潜邸的时候,宋氏跟着乌拉那拉氏张罗府里的事情,但凡府里小宴,宋氏都是第一个到的。
如今乌拉那拉氏要抬举武氏,这回的大宴一下都不曾用宋氏,可宋氏还是提早来了。
武氏倒也殷勤,也是早早的就来了。
宋氏进府早,武氏同年姒玉一般,都是嫔位,但还是要互相见礼,打个招呼的。
听见武氏一句年嫔妹妹,年姒玉这身上都觉得毛毛的。
心里也是好笑得很,她如今倒成了新入宫的妹妹了。
宋氏不是个话多的性子,武氏要拿捏清冷性子,也不能多说话。
年姒玉无意说话,只管噙着淡淡的笑坐在那儿,她们三人坐在一处,花厅里倒是安静的很。
年姒玉姿态从容,含笑坐在那儿,半点没有新入宫的娇怯模样,就好像是个在宫里住了十几年的嫔妃似的。
宋氏年纪比皇后还大些,她又是生了两个格格的人,大格格都二十多了,早就嫁人了。如今养在身边的三格格才将将十五,只是婚事还未曾定下,三格格还住在宫中。
要说三格格和年姒玉武氏的年纪,那还真是差不多的。
可宋氏瞧年姒玉和武氏,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态。这些新进宫的小姑娘,一茬一茬的,虽说当今不是个贪恋女色的性子,他们府上进新人的次数远远少于其他的爷们府上。
但这些年里,宋氏也瞧见许多了,她的心,早就麻木了。
早年有李氏,后来有年氏。万岁爷不贪花好色,倒是一心一意得很。
纵然府里有新人,也得不到他半点的关注。李氏如今靠着儿子立足,皇贵妃去了,可年氏又有人进宫了。
皇贵妃的亲妹妹,多显赫的家世啊。人又生的这般漂亮,那也是万岁爷放在心尖子上疼爱的人。
和她们这样一开始就要争宠的嫔妃,那就不是一路人。
武氏进宫,全靠皇后周旋提拔抬举。
武氏心里清楚这一点,她家里更是清楚这一点。乌拉那拉氏对武家有恩,武氏想在宫中立足,就要依附皇后。
武氏自恃美貌,很是有些自命不凡的。进宫选秀,那也是抱了一定的心思的。
皇上后宫的人不多,若真是得了恩宠,那将来的一切都指日可待了。她生的这样好看,焉知不能成为当初的李氏,或当初的皇贵妃呢?
她也知道,皇后选她入宫,是为了牵制年嫔的。
而她要想出头,还真得把年嫔压下去才行。
皇后说,年家的荣耀,武家拍马都赶不上。她这个武嫔在皇上跟前一点情分都没有。
是远远比不上年嫔同皇上之间的情分的。那毕竟还有个皇贵妃在。
皇上喜爱皇贵妃,皇贵妃又是那样清冷的性子,可见皇上喜爱这样的美人。
她生的清冷脱俗,皇后说,她就该利用自己的美貌,学着皇贵妃的做派,皇上瞧了,会留意,但凡只要留意她了,那么,她的机会就来了。
难不成,就只许年嫔仗着年家的荣耀得宠,她们这些人就不行么?
皇后指点她,她就全听皇后的了。只是她本不是这样的性子,学着那样的做派,终究有些难。
可为了得到皇上的恩宠,她也是甘愿的。晌午大宴的时候,皇后特意叫了她去皇上跟前露脸,她瞧见了皇上的风姿,心里喜欢,就更甘愿了。
虽然没说上几句话,可皇上瞧了她一眼。便是那一眼,也足够她回味好久了。
皇后同她讲,晚上的小宴,会在皇上跟前好好的举荐她,让她把握住机会,在皇上跟前露了脸,就能有侍寝的机会。
武氏特意挑了织锦的缎子,选了天青色的旗装,鲜鲜亮亮的精心妆扮了来。
结果一瞧,年嫔竟穿的这样华贵灿烂,就她头上的那一套大南珠的钗环坠子,就抵得上她一身的衣裳。
更别说还有别的了。
还有那旗装,别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偏她将腰掐的细细的,勾勒出一截软软的细腰来,武氏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手上的帕子都捏紧了,心里就是不痛快。可又能怎么样呢?年家的家底在那儿,皇上的关怀在那儿,她哪比得上呢?
一照面就被人比下去了,武氏心里酸溜溜的。
如今满宫里,谁不知道年嫔还没侍寝的事呢?皇上在年嫔进宫的当晚就在翊坤宫留宿一夜,却没动她,这传出来就是个笑话。
武氏瞧年嫔这样张扬,有心想要刺几句,偏偏她如今要清冷些,皇后说皇贵妃就不是随意开口的性子,她这会儿就还不能随便说话。
齐妃、熹妃、裕嫔三个人前后脚的依次到了。
熹妃和裕嫔是一道来的,齐妃踩着点来的。这三人一来,身边跟着的奴才们往花厅里一站,瞬间打破了先前的安静,花厅里也变得满满当当的热闹起来。
年姒玉、武氏、宋氏,忙起身见礼,见齐妃熹妃是要问安的,到了裕嫔这儿,她们又要互相见礼,很是折腾了一会儿才各自坐下。
颁金节的小宴,皇上又是要亲来的,赴宴的嫔妃们自然是要精心打扮的。
如今宫中除了皇后外,便是齐妃位分最高。
她身边的二格格只比宋氏的大格格小了一岁,也已经嫁人了。
她早年生了一个小阿哥,没养住,两岁就没了,未齿序,但有名字,叫弘盼。
再往后,便生了二阿哥弘昀,三阿哥弘时。
两个阿哥都长大了。弘昀将将二十,已经成婚有了福晋,弘盼十七,还未大婚,两位阿哥如今都还是住在宫中的。弘昀跟他的福晋,也住在阿哥所的小院落里头,尚未出宫分府。
齐妃早年有宠爱,后来靠儿子立足。
现如今,皇后没有嫡子,她的两个儿子便是年纪最大的阿哥了。
而皇上跟前,成年的阿哥也就只有弘昀和弘时了。
齐妃的底气足得很。她今日也打扮的艳丽,年纪上去了,人虽庄重些,可那颜色也是很明艳,那样深切的蓝色旗装,端的是矜贵十足的。
齐妃有儿子傍身,现如今皇上跟前又没有太子,谁能知道将来如何呢?
她是一点都不怯的,派头足足的。一落座,齐妃就先看年嫔。
先前年嫔进宫,齐妃她们好奇,都想瞧瞧皇贵妃的亲妹妹是什么模样,就都去了钟粹宫。
当日是瞧见了,也没说什么话,印象最深的,便是年氏可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后来再听见的就是皇上领着年氏去了钟粹宫,把六阿哥和四格格抢回来了。当时年氏可是对皇后丝毫的不客气,当着皇上的面,对皇后耍了好大的威风。
可这样霸道的性子又有什么用?皇上都留宿翊坤宫了,却动都没动年氏。年氏连侍寝都没有。之后数日直到现在,皇上连后宫都没进。
这翊坤宫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齐妃觉得,这一场笑话她可看的太舒坦了。
齐妃可不像武嫔,她没有什么拿捏人设的包袱。
她跟从前的皇贵妃也不是什么交好的关系。便是皇贵妃进府前她的恩宠就大不如前了,但也不妨碍她不喜皇贵妃,不喜年嫔,不喜年家。
大家都这么坐着了,有了这样的机会,齐妃又岂会放过呢?
她盯着年嫔衣裳掐出来的那一截细腰,唇角勾起一个笑来:“年嫔今日的打扮倒是别致的很。在宫里养了些时日,瞧着倒是比刚进宫的时候气色好多了。”
“只是,比起与你一同进宫的武嫔,你倒是太纤弱了些。听说,皇上遣了钱太医去给你瞧病,怎么这几日钱太医又没去翊坤宫了呢?这瞧病,是该坚持的。不然,你这身子太弱了,还怎么伺候皇上呢?”
熹妃在旁边轻轻笑了笑,说:“年嫔身子弱些,既病了,还是调养好了再伺候皇上才妥当。”
齐妃又笑:“年嫔要养病,这不是还有武嫔么?武嫔好好的,不也能伺候皇上么。”
她笑着说话,说的话却半点不客气,“皇上最是看重年家了,年嫔妹妹又是年老大人的掌上明珠,便是到了宫中,那也是要好好照顾的。今日小宴,妹妹既病着,又何必出来劳累呢?本宫瞧你晌午大宴的时候,那脸都累白了呢。”
年姒玉听她们讲话,毫不顾忌,句句都在揭短,还自以为的往她的伤疤处戳。
这真要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坐在这里,怕是被她们吓住了。
瞧齐妃和熹妃一唱一和你来我往的,这就要把她病了给定了性。
这是要她连门都不给出的。她没侍寝的事,如今传的满宫里都知道,耿氏与宋氏都是嫔位,两个人有封号,有孩子,大概对她还是有所顾忌的,没有落井下石。
武嫔和她一般,又有性子拿捏,也不会说什么。
就是李氏和钮祜禄氏,仗着有儿子,仗着是妃位,就肆无忌惮的嘲笑她。
年姒玉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当即就笑起来。
面上笑得纯真,嘴上是半点不饶人的:“我就是愿意出来啊。两位姐姐管不着我的。”
她这样一说,花厅里顿时都是一静。
众人都没瞧见过这样的。
从前的皇贵妃,遇上话语机锋,冷嘲热讽,一般不爱搭理。而实际上,以皇贵妃的盛宠地位,齐妃和熹妃还不敢这样放肆。
也就是在府里的时候,李氏仗着自己也是侧妃,会说上几句。皇贵妃不吃亏,都会反击的。
等到了宫里成了贵妃皇贵妃,地位悬殊,就没人敢这样放肆了。
如今对年嫔这样冷嘲热讽的,就是仗着年嫔位分低年纪小,膝下又没有子嗣,养着的六阿哥和四格格也小,还不成什么气候。
绵里藏针的刺几句,出出气罢了。
花厅里便只坐着一宫的主位们,贵人常在答应们都在另一个小花厅里。
花厅里候着的都是嫔妃们身边贴身伺候的奴才们。
齐妃熹妃奚落年嫔,人人都等着看笑话的。
结果没想到,年嫔直接顶上去了。奴才们一个个都安静侍立,可心里头,谁不跟开了眼似的呢?
早就听说了,年嫔刚入宫的时候,连皇后敢顶嘴的,如今到了齐妃和熹妃跟前,也是这么霸道。
要说年嫔进宫前,武嫔先进宫的。武嫔在皇后跟前,在齐妃熹妃跟前,都乖得很。
皇贵妃去后,齐妃和熹妃就支棱起来了。可现如今瞧着年嫔这个模样,众人心里都活络了起来。
到底是皇贵妃的亲妹妹,派头就是不一样。
熹妃倒还好,齐妃被年姒玉这样落了脸,当即就怒了,可还没等她开口,皇后就到了。
众人忙都起身,给皇后请安问好,齐妃就没来得及开口。
皇后落座,瞧见齐妃尚余一脸怒容,旁人倒都还好,就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齐妃不高兴不说话,熹妃笑吟吟的,三言两语,把方才的事浅浅说了一遍。
皇后就笑了:“齐妃快人快语,熹妃也是一番好意,年嫔莫太在意。”
“其实她们二人也是为了你好。你身体不好,人又年轻,本来就是该好好调养的。不然年纪轻轻的坏了身子,若影响为皇上诞育子嗣,那便不好了。”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也是为着你和武嫔进宫接风洗尘的。你打扮好些,也是原该的。上回皇上留宿翊坤宫,再往后,也没去过你那里,你又尚未侍寝,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齐妃和熹妃,就莫要同年嫔妹妹计较了。”
皇后今日挺高兴的。
颁金节的大宴,办的风光。她得了太后夸赞,在众人跟前出了风头。做足了皇后的派头,她高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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