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着嗓子,答非所问地反问我一句:「连姜,你懂什么叫好?」
我迟疑、不解,瞪着眼睛与他对视,又问出了我一直在探究的问题:「师父,你就告诉我吧,OO他们到底是怎么好的?」
这个问题,我问了他无数遍,他从不肯说,终于在这晚,下定了决心似的,哑声道:
「你真想知道?」
「想知道。」
「不后悔?」
「不后悔。」
慕容昭颤动的睫毛下,眸子水光潋滟,俊美面上染着霞色,慢慢将我拉到了他面前。
他取下了我的发笄,长发便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天旋地转,床头那盏长明灯变得迷离。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探索了生命的起源。
事后,我有些羞涩地问他:「师父,你不是告诉我说不可以给人摸?」
他半敞的衣衫下,肌肤硬朗又漂亮,修长手指插入我的发间:「别人当然不可以,师父除外。」
半晌,我又期期艾艾地捂住了脸:「师父,你好坏。」
他顿了顿,道:「嗯,抱歉连姜,是我心急了些……」
话未说完,我已经咂咂回过味来,异常兴奋地拍了下他的后背:「这么顶好的事你怎么藏着掖着现在才让我知道。」
他被我猛拍地咳了两声,脸有些红,抵着我的额,失笑道:「原谅我,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这是件顶好的事。」
是的,我的师父三十岁了,还是个身心纯洁的大好青年。
因慕容氏通巫N之术,清心寡欲,潜心修炼者,普遍长寿,三十岁这个年龄对慕容昭来说,正值青年。
有了经验后,我时常半夜三更偷偷潜入他的寝殿,去找他做「顶好」的事。
慕容昭有次被我扑倒后,面对我的狂热,哭笑不得,扶额长叹:「早知连姜如此勇猛,何苦等到今日。」
我是师父的第六位徒弟,前面有五位师兄,除了我那傻不拉叽的五师兄,其余四位皆是知晓我是女儿身的。
有日清晨,我从师父寝殿出来,刚好被他们几个看到,大家一时都挺尴尬。
大师兄抬头看了眼天:「哎呀,今天日头甚好,忘晒被子了。」
二师兄在地上左顾右盼:「我昨天在这儿丢了半两钱,怎么找不到了呢,肯定是记错了,我回去再找找。」
说完他们俩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施施然走了。
三师兄拍了下脑袋:「大师兄等等我,我昨天尿床了,一起去晒被子啊。」
四师兄笑得十分内涵:「六师弟肯定是又梦魇了,辛苦师父连夜照顾,我去给师父熬十全大补汤。」
最后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五师兄,傻傻地问我:「小六,你这么大了还做噩梦?」
我故作镇定地捶了捶自己的脖子:「别听四师兄瞎说,我没有做噩梦,主要是最近精气神不好,师父的玉床有养元益气之效,在这里睡了一觉,感觉神清气爽,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修为大增,浑身都是劲。」
「师父还肯跟你一起睡?」
他大抵还对幼时我们俩连人带枕头被师父扔出来的经历心有阴影,我冲他神秘一笑:「师父的床只能睡两个人,三个人睡不下,当年我们一起去找他睡觉,他不知道该留谁,所以才会把我们都赶出来。」
说完我就准备走了,结果他拉着我又说:「你今天晚上别去找师父睡觉了,我也想睡一睡师父的床。」
可想而知,当晚五师兄抱着枕头兴高采烈地去了师父寝殿......师父罚他去祭祀台反思一个月,顺便打扫打扫卫生。
五师兄打扫了一个月的祭祀台,快要期满回来的时候,忽有一日大师兄他们又看到我从师父寝殿出来。
那时候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脸皮也变厚了,我那嘴欠的四师兄内涵道:「呦,六师弟,又去糟蹋师父了?」
然后大师兄他们憋着笑,憋崩了,一个个眼泪都飙出来了。
我一生气,转身又进了寝殿找师父去了。
后来,四师兄接了五师兄的班,打扫了两个月的祭祀台才回来。
3
那年霜降,大秦天官申柳公来了胤都。
他说,落头氏的脑袋又跑了。
我一听这个「又」字,便知是一只令人头疼的妖。
但慕容昭不急,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地说:「青兕化剑,虽浊气未消,也可斩那妖物魂飞,她如今做不得恶了。」
饶是如此,他又说了句:「缉拿一下吧,总不能置之不理。」
柳公称是:「那妖物自然是不敢露面了,但擒拿不住唯恐将来留下祸端。」
我乖巧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托着腮,嘴里吃着秦糖,甜得冒泡,满心满眼都是慕容昭。
我想起三年前他从尸水河里引出的那头青兕,凶猛强悍的妖兽,嘶鸣间天地欲崩,地动山摇。
而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细长眉眼染着寒霜,腾空跃于青兕背上。
慕容昭是天之骄子,是慕容氏能力最强大的巫N师,柳公曾说,他这样的灵力,千年也难得出一个。
正因如此,他自幼被族人寄予厚望,是养在能力最强的巫身边的。
但从此之后,没有父母天伦,没有兄友弟恭,薄情寡欲,无牵无挂。
那能力最强的巫N告诉他,天空,地空,人空,心空,无情无爱,可令他登峰造极,流芳千古。
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正因经历过无爱与无望,他更懂温情可贵,没有像他曾经的师父那样严苛,要求我们绝情寡欲。
他的生身父母对他敬畏又陌生,他会偶尔送去温良的问候,又绝不打扰。
他性子疏离,但骨子里喜欢热闹,是个温柔的人。
他在大殿同柳公议事,一蹙一举,俊美无俦。
他皮肤极白,干净修长的手指也极白,几乎与身上的白衣同色,但又乌发黑目,唇色润红,色彩鲜明。
仙姿淡泊,惊为天人,这就是我的师父――慕容昭。
这个名字在我心里百转千回地念,揉进心扉,融入五脏六腑,开出花儿来。
我吃了很多秦糖,柳公离开的时候笑眯眯地对我说:「连姜,还吃呢,当心牙吃没了。」
他走之后,慕容昭放下长案上的简书,冲我笑道:「过来。」
我立刻眉开眼笑地跑过去,被他抱起,坐在膝上。
我在他怀里,仰头冲他笑,他低头看我,浓墨眼眸映出色彩,柔如春水。
我说:「师父,柳公说我糖吃多了,牙会没了。」
他「唔」了一声,摩挲我的脸,眼眸含笑,低头吻我,索取了残留的香甜。
然后他说:「这样就不会坏牙了。」
我一边捶着他的胸口说:「师父你好坏呀。」
一边又抱紧了他,撅起嘴巴:「我还要亲。」
柳公走后不久,慕容昭与钟离氏解除了婚约。
此举无异于惊涛骇浪,人人都传,钟离公主爱上了慕容昭的徒儿连姜,二人苟且被他发现,于是作废了这桩姻缘。
流言满天飞的时候,我正勾着慕容昭的脖子,阴恻恻地看他:「师父,他们都骂我是狐狸精,臭不要脸,我好惨。」
他说:「唔,真过分,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连姜呢。」
我说:「对呀,真过分,我能不能叫上师兄师弟他们,组团骂回去。」
他说:「什么时候去骂,记得叫上我。」
我「噗」地一声笑了,他也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发,吻了我的额头:「乖,我会很快。」
别误会,不是那种快,我师父其实......不算快。
我之前说过,其实我是不太了解他的,此话不假,慕容昭一直在做一件有些疯狂的大事。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座不周山,相传是人界与天界相连接的地方。
不周山下有个九黎壶,是上古时期蚩尤帝的炼妖壶,可化万物。
我从前是人,什么妖界神界不周山都是离我甚远的事。
我问慕容昭不周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说他也没有去过,但是二十年前,大秦天官申柳公梦游不周山,醒来后祭姜太公,沿着梦里的路径于大荒之中拖回一只青鼎。
柳公说,那是九黎壶。
看着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鼎,自蚩尤死后也失了神力,但慕容昭向柳公讨了去。
他从成为胤都祭司后,就一直想着做这件事,将九黎壶引化成一册书卷――异妖册。
他要将尸水河的百余种妖怪引渡到异妖册,封印在不周山下。
尸水河存在了近千年,慕容氏与钟离氏守了千年,胤都的百姓也守了千年,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因为身受桎梏的不是他们。
守护尸水河和胤都是慕容昭的责任,就像他曾经的师父所说,将来就算是死,也注定了
他要死在胤都。
是胤都困住了他。
守尸水河,镇饕餮锁,娶钟离氏公主,人生被钉死,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想要摆脱这束缚。
他想山高水远地走出去,去看看大荒四海的日出日落,看看天际朝云和彩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多久回就多久回,永远地走出胤都,恢复自由。
对于异妖册这种创新想法,胤都王室是拒绝的,毕竟未知因素太多,册子若是封不住妖怪呢?若是逃出去几只呢?若是尸水河魂震怒压不住呢?
每一种未知的风险,他们都不愿承担。
千年以前康回引尸山之水至胤都,随手之举,以烛阴之子怨灵祭河,将胤都作为封妖容器,做完这些,神仙就轻飘飘地走了。
后来姜太公封神,带了一众新晋神仙也轻飘飘地走了。
他们大概都忘了人间还有一条尸水河吧,又或者如灵宝天尊,随手创建一个落头氏,不曾想过后果,又因一句曾许诺不灭,置之不理。
神仙,其实也如这芸芸世间。
什么众生皆苦,四大皆空......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你若说尸水是康回引来的,康回会说是姜太公让他帮忙的,姜太公会说我没让用烛阴之子祭河呀,少昊说祭河是葆江家人的主意与我无关......然后葆江的家人会说那我们不管,烛阴之子杀了葆江,就得让他付出代价,祭河是轻的。
至于尸水河,大家异口同声――不关我的事,我不管。
开玩笑,那么大一个工程,谁要管,揽上这事就甩不掉了......慕容氏和钟离氏守得不是挺好吗,让他们继续守着吧。
崩盘?等崩盘再说吧,人间天灾是常态,就当冲业绩了。
凡人们,不要想着靠天靠地,要做自己的英雄。
然后,神仙都打哈哈睡觉去了。
慕容昭的想法,自然遭到了钟离氏和慕容氏的集体反对,但好在还有一个人间清醒――申柳公。
钟离氏和慕容氏守得是很好,但改变不了尸水河有隐患的事实。
防患于未然,捉矢于未发,未尝不是件好事。
大秦天官说话分量重,跟秦王沟通后,觉得此法可行。
秦王也许压根不在意,都没听清楚说了什么,随便你们怎么搞,出事了也是出在胤都,自己兜着去吧。
柳公一道盖了章的许可证,慕容昭就开始刻苦钻研。
他很争气,天之骄子,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慕容昭解除与钟离O的婚约,实则与我无关,就算没有我,他也是要解除的。
柳公来的时候,于天乘之境参观了一下他修撰的册子,条条道道了解得清清楚楚,然后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甚好甚好。
引渡异妖势在必行,有大秦的支持,慕容氏和钟离氏无法拒绝。
一场浩大的拆迁活动即将开始,在开始之前,慕容昭先向胤王提出了解除婚约。
胤王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女儿那点破事,隐约是有耳闻,索性尸水河是要搞搬迁的,届时慕容氏和钟离氏也不必世代联姻了。
胤王室和数万城民其实还是信任慕容昭的,毕竟是超级大学霸。
那时我也信任着他,我对他说:「师父,你忙你的,我这段时间一定好好练习灵咒之术,争取到时候能帮你忙。」
他眼中染了笑意,映着我的影子:「不必,连姜安心吃糖就好。」
我又说:「将来咱们离开胤都,我也得有些本事傍身呀。」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
慕容昭是桀骜的,自负的,我想起从前与众师兄弟练习起咒引,大家都挨过板子,只有我能力最差,但从来没有被打过。
无论我练得好不好,他都是一句轻飘飘的:「瞧把我们连姜累的,去玩吧。」
从前未曾察觉,如今想来,师父对我真是极其溺爱。
4
他那段时间很忙,连带着我的师兄弟们都很忙,司宫就我一个闲人,我便时常跑去胤王宫找OO。
OO被胤王禁足了,我猜测与那桩王室丑闻有关。
拿着慕容昭的名帖,我在王宫进出随意,无人阻拦。
OO依然是那个眉眼干净美丽的女孩,我们无话不谈。
我问她为何会喜欢钟离椋她很认真地想了想,对我道:「连姜,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小时候父王对我很凶,慕容昭给过我一块秦糖,我那时就很想嫁给他了。」
我点了点头,她目光遥遥地望着天际,眉眼恍惚含情:「可是后来,有个人给了我更多的糖。」
我知道她说的不是糖,OO是胤都公主,怎会缺糖吃。
钟离O是胤宫王后所生,可惜她幼年时,王后就病逝了。
胤王后来又有了很多女人和孩子,对她关心甚少。
用现在的话来说,OO是个身份高贵,但极其缺爱的孩子。
我说:「那你也不能跟你的王叔在一起呀。」
OO说:「可他是世上最爱我的人呀。」
钟离椋是胤王最小的一个弟弟,只比OO大了七岁,生得眉目清俊,品貌不凡。
用OO的话说,他们俩是注定的孽缘。
幼时在王宫,她因母后去世,躲在花丛里哭了一下午,是钟离橐簧不吭地陪着她,给她肩膀依靠。
胤王与她父女感情淡薄,但又对她要求极高,他说:「你是钟离氏正统公主,若想配得上慕容昭,需得是个样样都好的。」
OO知道,他们钟离氏,其实是忌惮慕容氏的。
虽说城上归他们管,但慕容氏能力强大,尸水河又是个定时炸弹,那传闻中的饕餮锁更是可怕,除了能力最强的胤都巫,若想开启结界,需以钟离氏族人祭锁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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