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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绿——枸兹【完结】

时间:2023-03-10 15:29:11  作者:枸兹【完结】
  靳光崇一直扮演这样的角色。
  他从来不怕自己宠坏这小子,什么车、电脑、游戏机,沈觉甚至不用开口,他就会把最新款送到他面前。
  然后和他一起飙车,一起联机打游戏。
  有时候家里的老头子无奈笑说他是老来得子,靳家又多了一个混小子。
  靳光崇有什么事也都不瞒着沈觉。
  他当时还没和相恋多年的初恋女友分手,整个靳家只有沈觉见过自己这位准舅娘。
  后来他和张吟相恋,也只有沈觉知道。
  在靳家的饭桌上,老头子和靳家长姐念叨沈觉在外犯浑的事,靳光崇一应挡下来,并且主动提出要沈觉跟自己去县里,他来管教。
  而当火力转移,老家伙们念叨靳光崇终身大事的时候,沈觉也十分仗义,嚷嚷着他舅这么好的条件,当然得仔细挑选,急不来。
  靳女士虽然头疼弟弟和儿子“达成协议”、“狼狈为奸”,但无奈儿子只服靳光崇。
  原因?
  沈觉五年级那年,为了个女孩打死个混混,靳光崇忙里忙外帮他擦屁股。
  虽然知道他是“行侠仗义”,可毕竟是条人命。把人从少管所拎出来后,靳光崇二话不说直接揍了沈觉一顿。
  两人都血气方刚,谁也不是软骨头,打着打着就变成格斗。
  最后就是沈觉被打到起不来床。
  在此之前,他打架从来没输过。
  也是那次他见识到了,平时温润斯文的医生舅舅,也曾是个狂放青年。
  靳女士又气又心疼。
  但又庆幸,这一架打的,终于有个能让混世魔王可以顺服管教的人。
  后来,沈觉心甘情愿跟他舅在小县城,承诺呆够义务教育的年限。
  不管怎么犯浑,一定在中考考回市高。
  靳光崇的教育方式——寓教于乐,打感情牌,但又足够狠心。
  沈觉和他对着干的时候,不止一次跟他那帮兄弟骂他是“托塔李天王”。
  但怎么和他闹,最终都是沈觉败下阵来。
  很奇怪,沈觉天生逆骨,但就乐意让靳光崇管。
  换回到市里的大房子里,他谁都不服。
  可就是这么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爱恨交加的亲舅,居然光着膀子和他心爱的女孩在一张床上。
  沈觉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的。
  但宋阮什么都不肯说,他又亲眼所见。
  而靳光崇就算说了,崩塌的信任一朝一夕难以修复,败坏三观的冲击总是让他摇摆失衡,偏向于悬崖深渊、万劫不复那端。
  因为他会自负,会怀着邪恶阴暗的心去想:这样一个罪行累累,不知羞耻的女孩,凭什么得到他甚之于周意帆的珍惜和爱护。
  可每次这样的念头一出现,他又会立马看见她穿着那条黑色裙子,捧着坍塌的奶油蛋糕,全心全意的满足,笑意清浅。
  他痛苦的被撕为两半,连同对她的印象。
  觉得她再美好纯净不过,又觉得她阴暗肮脏。
  归根结底,他对她了解不够。
  因为她从没有摊牌,交付全部的打算。
  沈觉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栽得彻彻底底。
  周星找到他时,他坐在桥头,脚边散落一大堆空酒罐和烟头。
  十五岁的少年,一夜之间,仿佛历尽沧桑,胡子疯长。
  停在旁边的那辆雅马哈,巨大如神,连同滚滚江河,衬得他无比渺小单薄。
  “你舅怎么说?”
  “他说他没有睡她,其余的,大概觉得说了我也不信。”
  “有没有可能他自己也是被卷进去的。”
  烟头积攒到一定长度,无声断落。
  沈觉扭头,一双眼泛着血丝,眶下青影重重,一张英俊的脸覆盖着浓郁的阴影。
  “她以为张吟是她妈。”
  心脏刺痛,痛感转瞬即逝,他低低开口:“所以呢。”
  如果张吟真的是抛弃她的人,她从一开始打的就是报复的主意,那他算什么。
  “但她妈死了。”
  沈觉忍不住了,觉得神经被电烧灼着。
  “他爸在学校门口打她,这里……”他用烟头虚点了点沈觉的额头。
  “肿得老高,还渗血。”
  沈觉觉得滚烫的火光就摁在他的伤口上,彻骨的痛。
  还是忍不住拔腿就转身。
  想着她受伤了,一个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侮辱折磨,她该多绝望。
  但他阴沉沉盯着周星,“你怎么知道这些?”
  周星苦笑,心想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口是心非,又偏偏喜欢吃不合时宜的醋,以此来掩盖什么。
  “我妈是她爸曾经的学生,和她死去的妈曾经是朋友。张吟是她妈双胞胎妹妹,她被宋阮她爸打了一巴掌,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河面低飞过一群候鸟,泥土的湿气浓重,太阳破云而出。
  天晴了。
 
 
第54章 狂怒
  张吟毁了他和阮丽唯一的女儿,宋元迪能不打她吗?
  看到张吟出现的那一刻,宋元迪甚至想杀人。
  明明是同一张脸,连鼻尖上痣的位置都几乎一样,但这个女人身上丝毫不见阮丽的影子。
  宋元迪不是色令至昏的人。
  再怀念前妻,再追悔曾经,也不会恍惚将人认错。
  她口吐幽兰,叫他“姐夫”。
  仿佛真的难掩重逢的惊喜,说“别来无恙”。
  宋元迪只想这辈子和她永不相见。
  因为只要一看到她这张脸,他就不可抑制地想起阮丽那张白到虚脱的皮相。
  还有他曾经因为尊严、嫉妒,盛怒之下犯下的错。
  张吟被他一巴掌甩得趔趄,却面不改色,用保养得十分娇美的手指重新撑起伞,不让自己昂贵的春装淋到一滴雨。
  “我替我姐活得好好的,你的女儿为什么要来搞破坏。她知不知道,她破坏的,也是她妈妈的另一个人生。”
  情深意切,她的控诉又字字泣血,令人作恶。
  “张吟,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出现在柳景,你找死。”
  张吟丝毫不惧此刻脸上阴云密布的宋元迪。
  踩着高跟鞋走近,如同情人低呢的角度同他四目相对。
  “我是答应过,但如今阮阮长大了,长得这么漂亮,有足够的魅力勾引老男人,被同龄人嫉妒,骂她贱货。”
  宋元迪喉头泛腥,牙齿都在打颤。
  张吟眯着眼不愿错过他这张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饱满的唇扬起洋洋笑意。
  “你没有管教好女儿,更没有正确教她如何在一个残缺家庭长大。
  让我来猜猜,你对她闭口不提我姐,是因为不忍,还是不敢;是心虚,还是害怕。”
  “但你忽视了一个没有妈妈的小孩对于真相的渴望。你越不让她知道,她就越要自己去找。”
  她啧啧摇头,“做你的女儿还真是可怜,不仅刚出生就被拿组织去做亲子鉴定,甚至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为了看一眼自己妈妈长什么样,不惜和别人做交易,去勾引自己老师。”
  脑子轰然炸响,宋元迪睁大眼睛看眼前女人的红唇一张一合,五脏都被攥住的疼。
  到了这个地步,他彻底明白了张吟为什么当年会乖乖离开柳景,又为什么会在十五年后再次出现。
  而他女儿在市五中惹出丑闻,竟然只是为了和人换取亲生母亲的一张照片。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是你侄女,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怎么对得起小丽……”
  张吟听到他唤“小丽”,浑身泛起厚重的鸡皮疙瘩。
  差点连隔夜酒都要呕出来,冲着这个虚伪懦弱男人的嘴脸。
  “你以为你女儿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一直担心她遗传我家的病吗,现在看来,你这个女儿的确不是什么正常人。”
  她越过宋元迪肩头,看五米开外那个站在那里的单薄身影,冷笑:“就算我不下手,你以为她没动过同样的心思?这一切都是你种下的恶种,你让我姐背负骂名,让她以为自己的妈妈不要她。
  要那种被抛弃、饱受孤独缺爱的仇恨根植进她体内,日日夜夜,长成参天大树。
  所以当她‘妈妈’再次出现,并且过得光鲜亮丽,幸福美满,不甘和恨意吞噬她的理智,让她只想报复、破坏,哪怕她要爬上的是男朋友舅舅的床。”
  “闭嘴!”
  宋元迪一声怒吼,抬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拎起来。
  伞跌落,溅起水花。
  张吟翻着白眼挣扎,嘴巴依旧恶毒。
  “她要没有前科,别人或许还不会信。但人一旦跌落地狱,就会永远腐败臭烂。
  所有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你的女儿,宋阮,她就是一个骚浪贱货……”
  她几乎要憋过气去。
  而宋元迪狰狞恐怖的面孔,也只有她看得到。
  他们身后的宋阮、田甜。
  一个淡漠,一个惊恐,都没有动作。
  “要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宋元迪的手不停地抖,越抖越用力。
  最后猛地松开。
  张吟捂着青紫的脖子大口呼吸,重获新生。
  她边咳边笑,“你以为,她真爱你?她这个人,胆子小得要死,当初被你半推上了床,她才不到十六岁,打电话给我哭了一晚上,但还是和你在一起了。因为她怕啊,怕她接受了你的资助又拒绝你你会报复,毁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她这么爱弹琴,她害怕你让她再也弹不了琴。”
  “你们结婚那天,她在化妆间哭得妆都花了,反复重补了三次。我说,姐,要不别嫁了,我们出去打工,把欠他的学费都还了。”
  “可她哭着告诉我她怀孕了,已经四个月,她还不清你的恩惠,也放不下钢琴。”
  冰冷的雨水不断灌入耳中,宋元迪觉得耳膜已经坏得没救了。
  张吟说得没错,他是懦弱的。
  懦弱到十五年过去了,仍旧听不得有人说她不爱他,说她嫁给他只是为了报恩。
  更害怕张吟再说下去,提起她的死以及死前那段黑暗的遭遇。
 
 
第55章 学琴
  周五晚上,学校门口那条街的商铺都关门了。
  黑暗中,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里面传来悦耳的琴声。
  宋阮推门进去,头顶的风铃哗啦啦的响,带来一阵清风香气。
  坐在钢琴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六七岁的样子,梳着羊角辫,正嘟囔手酸了,要休息。
  听到门响,她以为是时间到了,妈妈来接她。
  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从手里捧着的琴谱抬头,笑说:“还有十五分钟。”
  小姑娘撅嘴,再次看向宋阮。
  她头发好长,像海藻瀑布,穿着一条黑色裙子,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小姑娘正处于偷穿妈妈高跟鞋,拿化妆品乱涂乱画的年纪,对好看的姐姐辈少女充满幻想。
  渴望长大那天,就也可以披头发,打扮得像仙女一样。
  “再弹一遍。”
  老师轻拿开她放在嘴里砸吧的小手,声音温柔地催促。
  小姑娘歪着脑袋,宋阮也任由她看,因为同时她也在看她。
  “好吧!”
  小姑娘一鼓作气,娇滴滴的声音又脆又响。
  用力转身过去后,绑满彩色胶圈的辫子一晃一晃的。
  老师看了眼宋阮。
  宋阮抿唇笑了笑,屋子里安静下来。
  小姑娘还在弹《玛丽羔羊》。
  没有长开的手肉胖肉胖的,手指头翘得老高,摇头晃脑,叮叮咚咚,弹错好几个音。
  但她边弹边哼,乐在其中。
  身高不够,屁股下面就叠了几本绿本考级琴谱。双脚悬空,透明花边的裙摆散落开来,怎么看怎么可爱。
  宋阮比她还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她偏爱恶作剧般的拿宋元迪珍爱的那几本厚厚的古典乐谱来垫屁股。
  九点一到,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小女孩跳下板凳扑向一双靓丽的男女。
  “爸爸,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来接宝贝啊!”
  “我今天学了新曲子,弹给你们听啊。”
  ……
  十五分钟前还在翘首以盼下课的小人儿迫不及待重新坐回去,骄傲的展示。
  弹的只有重音,一顿一顿,但那对父母拍手,温柔无比地说:“宝贝弹得真棒,等会儿带你去逛超市好不好?”
  一墙之隔,宋阮带着耳机,在摆弄那架电钢琴,听着人声逐渐远去。
  学生和家长走了,江自洺敲了敲空心的墙。
  宋阮摘下耳机,老老实实走出去。
  江自洺正在把还热乎的书从座位上搬走。
  “整天面对这么可爱的学生,怪不得江老师显得年轻。”
  江自洺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宋阮笑了笑,没再说话,捋了捋裙摆,坐下去调整椅子。
  江自洺刚才就注意到,她今天穿了裙子,长发披肩。
  推门而进时,身后跟着一阵风,发丝盈盈飘动。
  这样,更有弹钢琴的氛围。
  他站在美丽的少女身后,看到她手腕一起一落,巴赫平均律跃然生动奏响,
  节奏滴水不漏,没有一个错音。
  她的身段优美柔软,同时在色彩单调的乐器面前,又有浑然天成的冷傲。
  雨停了的夜,清辉的月光洒落潮湿的柏油路,偶尔路过的行人会被琴声吸引。
  带着市侩的高盛阔论,越走越远。
  宋阮连弹五首,期间错落停顿没有犹豫,仿佛那些音符早就已经融入她圆润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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