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她近乎神经质的在房间里检查翻找了将近半个月,为的就是这一刻。
天空中的乌云堆叠的更加厚重了,云层的深处隐约传来一声闷响,陆幼檀抬眼望了一下天空,那黑压压的仿佛已经压在了头顶上,酝酿了许久的大雨,似乎很快就要落下了。
陆幼檀收回了目光,猝不及防的撞见了黑着脸朝着她走过来邢国公。
身体上的本能让陆幼檀后退了一步,满眼警惕的看向脸色愈发难看的邢国公。
“你真的是胡闹!”
“嗯。”
陆幼檀点了点头,面色平静,不客气的应下了。
邢国公被噎了一下,他似是要张嘴骂人,却生生的收敛住了。犹豫了一会后,有些变扭的生硬着开口道:“若是真有什么,我不会让你毁掉江家几代的名声的,我会用这国公的爵位,保你一命。”
嗯?
这下轮到陆幼檀楞住了,她瞪着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邢国公在说什么东西?他居然舍得自己的爵位?
“不必了。”
陆幼檀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若真的有事,我会自己去请罪,把江家撇的干净。就不劳国公爷操心了。”
“你!”
邢国公被陆幼檀这生疏客气的话气得直瞪眼,他刚想开口斥责,却见陆幼檀有些焦急的别过头去,呵住了那在墙角梅树旁蹲下身的官差。
冷冬将至,那棵梅树的叶子早就落了个精光,只留下满枝的花苞在摇曳的烛火中傲然挺立。梅树下,失去了枝叶的庇护,四喜的小小墓碑有些显眼。
尤其是陆幼檀这些日子失眠的时候,常常蜷缩着坐在墙角,失神的去抚摸上面的稚嫩的刻字。使得这原本与假山碎石没什么区别的小石碑,有几分光亮了起来。江淮淼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不多,她手写的墓碑,陆幼檀是一定要保护好的。
“这是我给小猫的搭的墓。”
“四喜!”
江淮安小跑着从江淮远身边跑过来,护在了四喜的墓碑前:“你不要动他!这是四喜的墓!”
见江淮安如此维护的模样,陆幼檀那因为极度劳累的心尖涌过一股暖流,极度焦虑紧张的神经也被短暂的安抚了一下。
江府的二少爷说的话,显然比陆幼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小姐说话要管用。京兆少尹被吸引了目光,也朝着墙角走去。
“这周围的土没有松动的痕迹,院子里没什么问题,你去偏房里帮忙吧。”
“是。”
既然要搜院子,那秋杏和春桃的房间自然也是要搜的。陆幼檀笑着和京兆少尹道谢,看着那官差走进秋杏的房间。
她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春桃站在她的身后,满脸的焦急。而秋杏,竟然毫不避讳的在与江亦瑶的侍女说话。
“大姐姐,你不要怕,我都听见大哥和大嫂说了,他会用世子的头衔保你的。”
江淮安拽了拽陆幼檀的衣袖,仰着头小声说道:“我也会把你保下来,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江家人倒是有意思,各个都想拿爵位来保她的命。
陆幼檀轻笑了一声,轻轻揉了揉江淮安的脑袋:“谢谢淮安,但是大姐姐一定不会有事情的,放心吧。”
和小朋友说话,自然是不可能像邢国公说话那样生硬。陆幼檀好声哄劝了一会江淮安,将他送到了奶娘手里。让小孩子旁观这些事情毕竟是不太好。
邢国公还是站在陆幼檀身边,但是他的脸色比这黑压压的乌云还要差,陆幼檀也不去理他,自顾自地抱着手,看向了越发坐不住的三皇子和江亦瑶。
陆幼檀的房间本就不大,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哪怕是一件一件的查看搜,不一会便能搜完。
看着江亦瑶越发难看的脸色,陆幼檀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检查非常的到位,京兆府联手大理寺也没能搜出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
江亦瑶站在角落,望着陆幼檀的房间,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啊。”
陆幼檀轻笑一声,款步朝着她身边走去。
江亦瑶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眼眶微红的质问道:“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是。”陆幼檀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江亦瑶恶狠狠的往前走了一步,她面目狰狞的贴在陆幼檀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别以为你逃得过去,这都是你欠我的!爹爹就算拿出了爵位,也保不住你的。”
刚刚邢国公说的话,也被江亦瑶听见了。显然,对于邢国公提出要用爵位来保她的事情,江亦瑶还是有些介意的。
此时她的精神情况,看起来有几分歇斯底里的疯魔,比起焦虑值即将到顶的陆幼檀看起来还要不正常。
因为有和江亦瑶单独相处被陷害的经历,陆幼檀毫不犹豫的后退的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她面无表情看向秋杏的房间。烛光之下,官差们的身影来汇穿梭着。
她顿了顿,轻声道:“这事还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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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江亦瑶从前就很讨厌这样的陆幼檀。
她就是这样一副沉默着不说话的模样,明明拥有别人羡慕的一切,却总是一副忧心忡忡,咽下所有委屈的模样。对那些别人羡慕的东西,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满足。
尤其是可能陆幼檀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那张脸,生的是多么的漂亮。哪怕像现在这样消瘦的不太正常,那一颦一簇,依旧能够第一时间吸引住他人的目光。最让江亦瑶接收不了的是,陆幼檀身上那一股坦荡大方的气韵,是她不管怎么学,都学不来的。
所以江亦瑶处心积虑的,将那些东西从她的身上一一的夺走了。
可是,就算被送到了偏远的道观,就算被陷害成伤害庶妹的凶手,披着风尘从西北回来。眼前这个人,不仅没有失去那梦魇一般困扰着江亦瑶的气度。甚至,西北自由的风让她看起来更加的肆意叛逆,比起先前来,更加的满不在乎。
而且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在客栈上,江亦瑶机关算尽却没能将她留在那,反而是江亦瑶自己落的一身伤。而陆幼檀在逃离江府,流落西北后,居然也还能活着回来。
她和京城里其他的姑娘们都不一样,她太特殊了。特殊到,只要她在京城一日,江亦瑶就一日不能安眠。
在江亦瑶的意识里,只要陆幼檀住在府中,依旧顶着江家嫡小姐的称号。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告诫着她,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无论是被江夫人过继到膝下,还是嫁给了三皇子做正妃。这是江亦瑶谋划了许久才得到的,但是陆幼檀的出现却叫她心生了恐惧。
毕竟,陆幼檀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江府嫡小姐。
看着陆幼檀注视向自己房间时令人惊叹的眉眼和那平静淡漠的眼眸,江亦瑶恨得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她凭什么到这个时候还能这么的冷静!哪怕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牢狱之灾,都不曾动容过一下。
陆幼檀并不知道江亦瑶在她身侧咬牙切齿的想了些什么,她只是敏感的察觉到有一道过于火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因而微微侧过脸,瞥了一眼江亦瑶。
她这是怎么了?
陆幼檀有些不解。江亦瑶眼里的火已经蹿得比她身上红色的衣裳还要鲜艳了,刚刚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吧,她到底在脑补着什么东西?
天空越发暗沉,冬日里的风如冰刃一般,卷携着寒气,蹭着脸颊而过。
陆幼檀扯了扯身上的斗篷,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她看了眼被风吹得一颤的江亦瑶,可能是为了在三皇子面前显得更加的好看,她穿得格外的单薄,此时站在寒风凌凌的室外,风吹起她身上层层的衣裳,显现出一个消瘦的轮廓,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风掀翻了一样。
接下来,江亦瑶才是主角,陆幼檀不想看见她娇滴滴诉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的画面。于是她轻声开口道:“你要是太冷了就进去歇着吧。别在这里等了。”
外面风大,年纪大的老夫人和孕晚期的沈韵都已经到室内去坐着了,不少宾客也不愿站在寒风中顶着黑黢黢的乌云,也都回到正厅歇着了。
可这话,却像是一脚踩在江亦瑶的尾巴上一样。惹得她猛地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那一双狐狸眼,声音像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拒绝了陆幼檀的好意。
“不用了,我就站在这里看着。”
“哦。那随便你。”
陆幼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伸手拢了拢斗篷,转头去看官差搜查了。
江亦瑶的侍女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刚想转头去找衣服,却被大步走来的三皇子制止住了。
只见三皇子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将江亦瑶裹了进去。他揽住江亦瑶的肩膀,面色不愉的看向陆幼檀,两眉之间挤出了深深的沟壑,彰显了他极度的不满。
“你这个长姐也实在是不怎么样,就这样看着瑶瑶吹风。”
“啊?”陆幼檀眯了眯眼睛,努力的证实自己没有听错。她笑了笑,咧开一口白牙,朗声道:“您在说什么呢?我是长姐就看不得她吹冷风?我们安安才几岁,他都知道天冷了要穿厚衣服才能跑到室外,怎么,江亦瑶你多大了?这都不知道?这还要我教你呢?”
看着贴在一起的三皇子和江亦瑶同时变了脸色,陆幼檀顿时心情大好。她像是报复似的,将心中的不满和怨恨借此尽数的倾倒而下。
“我劝三皇子娶妃之前还是最好全方位考察一下未婚妻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天冷了都不知道要穿衣服的人,可实在是有点傻啊。哦,对了,我这妹妹从楼上掉下去过,可别是那会摔坏了脑子。”
当年客栈坠楼的事情,在江家一直都是众人心知肚明却从来不说出口的事情。众人还顾及着江亦瑶的心理问题,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但是陆幼檀才不会管江亦瑶是怎么想的,她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三皇子怒目圆睁,怒骂道:“你还有脸提这事!若不是你,瑶瑶何至于落的这个下场!”
“她落到这个下场,不是她自己找的吗?”
陆幼檀的声音轻轻的,她微微扬起嘴角,眼眸弯弯,目光之中带着几分醉意,但那眼眸却亮的吓人。她的语调起伏,莫名带着些歇斯底里的疯狂和蛊惑的意味。
她歪了歪头,看向了江亦瑶:“你做过什么事情自己清楚哦,该来的报应,总会来的,你等着啊。”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在这出奇反常的灰黑天空之下,夹着阴仄仄的寒风,竟让江亦瑶背后一寒,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蝉。
而巧的是,浓厚的墨色云团之中恰好在此时炸开一声雷响,在吸引了众人注意力的同时,吓得江亦瑶脸色一白,一头扎进了三皇子的怀里。
陆幼檀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就江亦瑶这副模样,看来是亏心事没少做。
三皇子忙护住怀里止不住颤抖的江亦瑶,刚想呵斥,却见大理寺少卿大步的走了过来。
大理寺少卿朝着三皇子行了礼,他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陆幼檀,在对上陆幼檀意味深长的眼神后,才猛地收回目光,沉声道:“三皇子殿下,在江姑娘的屋中,并未发现任何阿芙蓉的痕迹。”
“怎么可能!”
三皇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江亦瑶已经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失神的开口。
“怎么?你就那么肯定我屋里有阿芙蓉?难道你藏了阿芙蓉在我屋里?”
陆幼檀一改往日的沉默,咄咄逼人的架势让江亦瑶有些招架不住。尤其是京兆府少尹也走了过来,京兆府并不归属三皇子一派,江亦瑶不敢多说,苍白着脸躲回了三皇子身后。
“麻烦二位大人了,那既然我的房间已经搜完了,按照之前约定的,应该搜别的院子了吧。也别让那么多日干站着等了,正好妹妹的院子离得近,您二位先带人过去搜吧。”
陆幼檀微微颔首,仪态端庄,硬是从三皇子手里抢走了指挥权。
眼下倚春院只剩下秋杏的院子没有搜完,的确有大批的官差没有事情干,站在了院子里。大理寺少卿还得看三皇子的脸色行事,可京兆少尹却点了点头。
“江姑娘说的有道理,那三皇子殿下,下官先带人过去了?”
三皇子哪能说不,他咬着牙点了点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去管这些人要搜什么东西,他只想知道,他费尽心思弄来的那些分量不少,足够陆幼檀被直接问斩的阿芙蓉到底去了哪里。
“你都知道了?”
“您说什么呢,我应该知道什么呢。”
陆幼檀朝着他笑了笑,心情良好。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大理寺少卿上前来说出她的屋里没有阿芙蓉的时候,她那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的落了下去。她所有的谋划,都是基于自己能够安然脱身展开的,一旦没能将阿芙蓉摘干净,她今天就彻底完了。说不定还要动用许惊鸿留给她的最后的底牌。
还好,不妄她半个月近乎魔怔的在搜查自己的屋子。
后背的一身冷汗粘着里衣,但陆幼檀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似的,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最凶恶的一环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到了她的反击的时候了。
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道陆幼檀的安排,只是听见了大理寺少卿的话,这阿芙蓉分明就是个意外了。众人正议论着要离开倚春院,回到正厅去。
三皇子满脸戾气的和陆幼檀对峙。江亦瑶也是丝毫不想掩饰秋杏这个内鬼的身份了,直接瞪着秋杏,恨不得现在就要揪着秋杏要一个交代。
而先前在怒气之下对着陆幼檀动手的邢国公,此时就有些尴尬了。他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陆幼檀,却又拉不下面子,只好跟在江淮远的脚步,站在离陆幼檀不远不近的地方,颇为变扭的看着她。
“好了,这就是误会。你也受惊了吧,快叫人去收拾整理一下,回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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