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后就是有个好皇儿,贵为储君,日后若是得登大宝,恐怕好日子也没给她们一个。
容妃嘴上一撅,挑着话顺着皇上意讲下去,“陛下说得是。”
“太子龙章凤姿,有陛下那么一两分的气度,想是太子妃也要看紧些。看那宴上,那些个府家小姐都看不上其它皇子,只顾着看太子了。”
说起这个,皇上刚缓和的脸色就可见地又暗了下去。
太子之前直接闯了言德殿,他也是忍着按下不提。
这次的选妃宴,他也不插手,本来就是由皇后主事。
皇后是当今太子的生母,结果倒好,她从头到尾也没想着避嫌。
一二品的重臣之女都去给太子当侧妃良娣,这便罢了。
四皇子和六皇子的正妃人选,却都是在四五品的官阶庭府里面挑。
皇后倒是当他瞎了。
照这样下去,太子擅权专政,想反了也不是难事。
朝堂之上,总是需要些许制衡的。既然个个都是他儿子,他倒是能借机会敲打下太子。
“陛下,疼了。”容妃痛得轻呼。
皇上的眼底晦暗难明,他攥着她手的力道越来越大,只是想着事情的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回过神来,皇上的手松开了一些。
他笑着安抚性地帮她揉起了腕子。仿若还想起了什么,越发笑得若有所思,“这就疼了?你们这些小女子,可真娇气。”
她们这些小女子。
宫里还有哪些个入他眼的小女子。
他是记挂着,想说卧病在床那么多天的那个小女子娇气吧,容妃冷哼了一声挣开了他的手。
那小女子也是挺韧的。
皇上倒是没计较容妃此举,再拉过她的手慢慢摩蹭着,只是面上看着还是心不在焉。
想起东宫的事,容妃有意无意地说道着:“陛下好像不知道,让陛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那个小女子,过两日可要去那廷花会呢。”
皇上手中的动作倏忽一顿。
花好春夏时,文士尚雅,女子爱花。
本来宫中向来是暮冬过后,岁朝时齐集一起赏花折枝。
但如今皇室里就要多几位皇子妃。
妯娌之间本来就应当要多亲近下,还可以拉近下各个世家间的关系,所以皇后就让太子妃邀办了场廷花会。
太子妃敦请了皇子妃们,宴上的姑娘们,还有同待字闺中的皇妹宁妍旎。
宁妍旎虽是千推万辞。
但许是最近太子妃和太子感情较以往融洽得多,太子妃这次竟不同以往,还亲来承禧宫邀约她。
再三推脱也拗不过太子妃。
此刻,宁妍旎只得坐在铜镜前。
妆奁上,几个黄花梨掐丝镶白玉的妆饰盒打开着,内有璎珞,手镯,发簪耳珰,还有个澄碧青玉环。
身后站着阿栀,她正拿着一支烫金嵌宝吐花簪。
举手抬眼地在宁妍旎的乌发上比画,簪子微端还吊挂着两颗月白玉珠。
镜中人的模样,发如垂瀑,眉若流烟,杏眸润泽可盛月华。
阿栀看着,只觉得她的发簪选来选去,都损了镜中人的颜色。
“拿这支罢。”宁妍旎笑看着阿栀为难,径直伸手从妆奁上取了一支水纹莲蓬簪,雕工精透。
而且胜在色泽雅淡,别喧宾夺主了。
阿栀接过去应了是。
“今日是廷花会,公主要与那些世家小姐们打交道,公主要不将阿棠从九皇子那唤回来?”阿栀一边帮宁妍旎梳发,一边说着。
阿棠的手,是比阿栀的巧点。
但九皇子昨日过来,求了她,让阿棠去他宫里,教他那的小厨子做花糕。宁妍旎也不舍得拒绝一个软白白孩子的要求。
再说了,她们现在的处境,在宫中还是寻常些好。
阿栀点点头,再为宁妍旎佩上了一对银点灯笼纹耳珰。
其余的,宁妍旎垂首看着阿栀捧在她眼前的其它饰物。
她的手抬了起来,没多少犹豫,最后还是选了那个澄碧青玉环,系挂在腰间。
她今日穿了一袭湖色宝相纹锦裙,身姿纤细,束腰款着锦裙同色的系带。
阿栀帮她理了理裙摆和腕间袖口,望着她胸前忍不住问了句,“公主,胸上的束带可需要再放得松垮一些?”
自从上次殿中惊怕,回来之后,宁妍旎便在胸前缠了些绸布条。
明明身子是单薄的,但她胸前的丰实盈盈却总隐隐透着一股媚色。
现在这样虽然不算舒服,却应该是端庄得体了不少。
宁妍旎垂眸看了眼,便回道:“不必了,我们过去罢。”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三章
关雎园。
宁妍旎看到后面不远处那荷花池苑的时候,不由得勾起了些不好的回忆。那夜泅着水和吹着风的不愉快,齐齐涌上了心头。
兜兜转转,这次廷花会在的关雎园,原来就是上次荷花池苑的尽头。
外头候着的宫人见了,忙上来引着宁妍旎入园。
过了红瓦白墙,关雎园内,花艳叶绿。
里头本就满是繁花绿意,现在又正好是怒盛时节。人走在里头,不似处在深深宫院,倒像走在十丈花林,幽香阵阵。
园中有长亭,沉香亭。朱红亭柱,枣红亭顶,亭顶八角延伸扩至半空高。亭两侧还有抄手游廊,廊檐上也尽是朱漆雕着画。
亭内布着十八张芙蕖式红漆案几,搭着黄花梨透雕交椅。
案几上已经摆好了明窑出的美人觚和细颈长瓶,还有些许的花枝在案上放着。
这里原本就修葺得极雅,本来就是盛暑的时候,贵人们用来乘凉赏玩的。
宁妍旎到的时候,姑娘们多已经落坐在亭内。
宫人鱼贯地端来茶水。莲瓣茶瓯端放上案几,姑娘们又遥相对着互笑得举了杯。
“本来以为夏天还是绿叶更出彩,但是想不到这边的珠兰芍药还有虞美人这些花,开得都这么好。”
宁妍旎没敢喝这茶水,她折了一枝开得很好的珠兰,跟着身后的阿栀说道着。
阿栀站在身后,俯着身听了就抿嘴笑,“公主到这宫中这么久,宫中这许多地方都未曾踏足过,可能这才不知道。”
这两年在这宫中,成天忧心忡忡,是没什么闲情赏花。
亭下好几处都是三五姑娘聚在一起轻声谈笑,还有些姑娘只是静静在观花。
眼前这的人虽然她是不认得几个,但姑娘们大多长得都挺好看,可是比花还养眼。
偶尔出来走走也好,宁妍旎手上把玩着刚才折下的那枝珠兰,放低了细嗅。
这些日子避开了那些烦人的事,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现下,宁妍旎连坐姿都开始有些许的懒怠。
宁妍旎抬眼看了下太子妃。太子妃今日着了一身妃色的宫服,身直面正,此时坐在亭的最中间位置,正举着花枝跟姑娘们讲着些什么。
姑娘们都围着太子妃打转,宁妍旎乐得清清闲闲坐着。
她又取了几枝萱草芍药,准备到时凑成一扎绿意带回承禧宫去。
宁妍旎还在凝神挑着花草时,一个陌生的声音蓦地响起在她耳边:“诶,别的姑娘都在看着你,你怎么还能好像旁若无人?”
这个声音的主人忽然就凑了过来,惊了宁妍旎一下。
亭内间布局的案几都是错落着的,可以随意择位坐下,宁妍旎就挑了个两旁没人的位置。
这么久都没人来坐的位置。现在这花会已经进行到了大半,不定都快结束了,这个姑娘倒是不请自来就落座在了宁妍旎隔座。
她与宁妍旎之间隔着一个位子,身子却是挨宁妍旎挨得很近。说话时,还颇熟稔地用手肘掣了宁妍旎一下。
动作的幅度不大,力气倒是不小。
宁妍旎刚准备侧首去看清楚这人是谁,毫无防备地,身子就被陌生姑娘的这一下掣得身形一歪。
她放在几上的手也跟着趔趄的身形一松,花草都落了一地,
那姑娘显然也被宁妍旎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赶忙伸手扶了宁妍旎一把,堪堪在宁妍旎要倒地时稳住了她的身形。
“呼。”那个大手大脚的姑娘显然舒了一口气,心道她这不也就是轻轻碰了一下。
宁妍旎也跟着吓了一跳。
放在宁妍旎腰窝上的那只手,跟被火燎似的。见宁妍旎没事,那手立刻就收了回去。
宁妍旎也缓过神来,这才终于看清身旁女子的模样。
年纪可能比她大些许。
这姑娘的面容有些娇俏,眸光熠熠,脸上是明明白白的笑意,看着和其它温文的姑娘倒是很不一样。
宁妍旎知道在亭内看着她的目光中,多有打量的,有好奇的,更多的,可能还是不怀好意的揣度。
但她倒是没有想过,还有这么直接来跟她搭腔的姑娘。
那姑娘见宁妍旎盯着她,就顺便自报了家门:“我是太常余家的。”
“你可能在宫里也听说过我了。我就是那个不知好歹拒绝了皇后赐婚四皇子,还厚颜无耻肖想太子的那个余家小姐。”
宁妍旎才发现,这姑娘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听。没她的人娇俏,还有些许哑,也不知是不是最近伤寒了。
只是这么一个介绍。
终于是想起来有这么位小姐了,宁妍旎也更是愣怔了好一会,刚才好像一直也没见到她。
自她记事,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
看着宁妍旎杏眸睁得圆大,余家小姐便又用手肘了她一下,这次的力度倒是小上很多。
她说笑着宁妍旎,“太子妃见了我可是笑不出来。你再这样看着我,太子妃回头得不高兴你了。”
可不得是,余家小姐在宴上可是明晃晃为了太子才拒绝的赐婚。
“这倒是不紧要,太子妃之前也是对我笑不出来的。”现在估计也不太能笑得出来,宁妍旎好心地温声安慰了下余家小姐。
看着余家小姐身量还挺高,四肢修长的,她坐着弯着腰就在捡刚散落在地上的花。
宁妍旎刚想俯身,帮忙一起捡着落在地上的花草。
低头就见余家小姐那颇大的手,在地上就那样随意一挥再一捋,就把掉落的花都握在手上,二话不说就递还给了她。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还很是无情。
宁妍旎看着珠兰那珍珠般的花朵儿都已经快秃了,默了默,复而开口跟余家小姐道了句谢。
余家小姐还笑眯眯地跟她说着不用谢。
余家小姐案几上是一个细长颈的单色釉里红甁,绘着几尾游鱼。
瓶身好看,只是瓶内空无一花,余家小姐的手里和案几上也都空空的。
看着余家小姐还在对她笑,宁妍旎抬手就选了几枝她折好的花放入那单色釉里红甁。
花苞在上,花材在下,浅深高低错落得刚好。
余家小姐面上的笑就淡了下来,她看着宁妍旎,语气不明所以,“你这是?”
“你不是喜欢太子吗?”
宁妍旎说这话的时候,凑近了她身旁,声音压得小了些,“插花赏花这些小事做做样子也好,宫里唇舌多,别让人说了闲话去。”
余家小姐顿了很久。
她当然知道宫里唇舌多。
只是她这一向也不是个好人,宁妍旎竟然还想着为她好。
余家小姐转眼,看宁妍旎还在折枝,就瓮声瓮气地问宁妍旎,“你不觉得,我是厚颜无耻地肖想太子?”
她这样,能哪样。她的家世相貌才情无人看到,放在亭内皆是普通,不说跟太子妃比,就算跟杨尚书家的小姐比,旁人也会说她差了一大截。
落在那些人的眼里,她自然是厚颜无耻肖想太子。
宁妍旎听了也是怔了一下,像是也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很是轻柔地摇了摇头,“不觉得。”
宁妍旎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却很真诚。谁的情意都不能被轻易践踏的,她一直是这样相信。
宁妍旎手里又拿起几支花兰,微垂可见的精致眉眼。
湖色的软缎锦裙,这么干净的颜色配她瓷白的面容,衬得她整个人清清透透,濯濯无暇。
这种容色,实在是想让人不注意都很难。
余家小姐看了她许久,站起身,没说什么话就走开了。
宁妍旎有些奇怪,她抬头看着余家小姐离开的背影,在女子里身量确实算是挺高的,但纤细有余,行走间颇大方落落。
很快,余家小姐回来了。
见到宁妍旎打量她的模样,余家小姐涨红着脸,塞给宁妍旎一个鱼肚白的锦袋。
看宁妍旎不解地看她,余家小姐咳了下解释道:“拿去泡水,延年益寿。”
宁妍旎好奇地伸手打开鱼肚白锦袋,里头装了一堆粉末。
宁妍旎轻嗅了下,大概知道,这是,“凌霄花?”
“可真聪明。”余家小姐一手支着脑袋看着她,很认真地说着,“凌霄花粉入眼不会致死,但会伤人,拿去泡水正好。”
虽然前言有些不搭后语,但是宁妍旎拿着它,道了谢,说会小心的。
看着宁妍旎把鱼肚白锦袋系在腰间,余家小姐脸上却是显出了两分踌躇。
这和余家小姐刚开始的笑意盈盈可是差很多。
宁妍旎自然是看㥋蒊了出来,刚想问她有什么事。
但天色不早了,大家已经起身了,手里还捧着各色各样的花枝。
她还来不及问,尖嗓子的宫人就在此时支棱了一声起来:“容妃娘娘到。”
容妃这时间点掐得,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不想来。她再晚来一会,大家便都走了。
亭内准备离开的众人又停了下来,纷纷对着来人行礼。
宁妍旎也跟着众人起了身。
只是刚起身,她的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那力道还挺大,宁妍旎顺着拉着她的那只手腕子看过去,就看到了脸上带着迟疑的余家小姐。
作者有话说: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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