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没法躲了,珍珍停住步子快速调整片刻,尤其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然后回过身看向陈青梅那一群人,出声道:“嫂子,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太阳才刚斜到西半空,还没到下工时间呢。
面前这一群人手里拿着各种农具,全是下工回来的样子。
陈青梅没来得及再出声,翠兰抢声道:“珍珍,李书记说了,今天晚上咱们一起给淮铭接风,所以就提早下工了。他已经安排几个男人去杀猪宰羊了,八仙桌和板凳就从各家凑,就在村委会的院子里吃,我们都过去一起帮忙。”
珍珍还没来得及出声说话,就被翠兰过来抓了胳膊,带着一起走了。
秀竹又在旁边说:“我们村里能有这样待遇的,能让书记带着大家一起忙活的,也就你家侍淮铭了,比人家结婚摆酒席还隆重还热闹呢。”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说话,珍珍被她们拉着一起走,其他的情绪也就被这热闹全给掩盖掉了。她被拉到了村委会大院,便只好跟着一起忙活起晚上的晚饭。
村委会大院里外来来往往全是人,热闹得不得了。
作为主角的侍淮铭自然也被拉过来了。
他被村里那些遇事能说得上话的男人围在中间,讲的都是冲锋打仗上的事。
讲抗日、讲内战,也讲刚结束不久的那场边境战争。
珍珍刀工好,跟着翠兰和秀竹一起负责切菜。
但站着切了没一会,村里一个妇女干部又过来拉她,跟她说:“哎呀,珍珍你在这里跟着忙什么呀?你赶紧歇着去,玩一玩等着吃饭就好了。”
珍珍当然没放下刀走人,她宁愿跟着做点事情。
她把来拉她的人打发走了,和翠兰秀竹继续切肉切菜。
翠兰一边低头切菜一边笑着说:“看到没有,珍珍,你和我们不一样了。”
珍珍当然能感觉出来大家对她的态度真正变得不一样了,真的是发自内心了,当然她也知道大家为什么会对她这样,自然全都是因为侍淮铭。
其实这种被人看重被人尊重,被人捧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
尤其红梅之前老是酸她刺激她,等着看她笑话,现在也对她客客气气很尊重了。
不过珍珍没有让这种良好的感觉在心里滋生开来。
她接着翠兰的话说:“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不爱沾别人的光。”
听到这话,秀竹笑着看向珍珍又说:“那是别人呀?那是你男人!”
珍珍低着头继续切菜,没有接秀竹这个话。
翠兰看着珍珍的反应,揣测着又问:“珍珍,你是不是和淮铭闹不愉快了呀?”
珍珍回来这几天都避着人,没出来跟任何人说过闲话,她们一直都很好奇珍珍为什么会自己跑回来,现在难得逮到了珍珍说话,自然就想多扒问一些。
而珍珍并不想和村里人说她和侍淮铭之间的事情。
虽然她知道,她和侍淮铭之间,早就被村里这些人编排出不知道多少故事了。
之前肯定是编排说侍淮铭看不上她,她从城里灰溜溜地回来了。
现在可能又变了风向,说她和侍淮铭之间只是夫妻吵架。
看珍珍还是没说话,秀竹果然又笑着接话说:“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珍珍你前脚从城里刚回来,淮铭后脚就立马追回来了,可见你在他心里有多么重要。”
听着秀竹的话,珍珍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侍淮铭跟她说的话。
侍淮铭刚回来的时候找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说特意回来跟她道歉的,然后又问她能不能给他一次悔过的机会,再然后是不同意分开,然后……
难道他真的对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珍珍摇摇头,没让自己再乱想下去。
她握紧手里的刀正准备继续切菜,侍兴国突然又跑了过来。
侍兴国手里捏着一张折起来的纸送到她面前,跟她说:“三婶,这是三叔让我给你的。”说完把纸塞到珍珍手里就跑了。
这是有意思的事,翠兰和秀竹一起看向珍珍。
珍珍木着看一会手里的纸,犹豫一会她把纸张展开,展开后便见纸张上面用黑色的钢笔写了几个字――【对不起,我犯浑了。】
这说的是刚才在家里的那件事?
珍珍反应一下反应过来,眼皮猛地一跳,连忙把纸张叠起来了。
翠兰和秀竹不识字,凑头过来也没看懂什么,便好奇问珍珍:“写了什么啊?”
珍珍把纸张塞进裤子的口袋里,牵一下嘴角道:“没什么。”
翠兰和秀竹看她一会,两人慢慢笑得暧昧起来,都没再问。
夫妻之间总共也就那么点事,看都看出来了,也没必要问得太过明白。
珍珍低头继续切菜。
忽而又在闹嚷的人声听到一句:“淮铭,你真的回来啦!”
听到声音,她和翠兰秀竹一起往院子里看过去,只见是侍淮霞一家子过来了。
侍淮霞嗓门大,见到侍淮铭就嚷开了。
侍淮铭起身招呼她和孙德树,“二姐、二姐夫,你们来啦。”
侍淮霞高兴得不行,说话声音越发大:“我们听说你回来了,立马就过来了。”
院子里寒暄开了,珍珍收回目光继续切菜。
她和翠兰秀竹切好菜,自有人忙着用大锅炒菜,一炒就是一大锅。
到了开席的时间,各人找适合自己坐的桌子坐下来吃饭。
珍珍自然还是和翠兰秀竹她们凑在一起,和村里与她年龄相当的妇人坐一桌。
但她刚坐下还没拿起筷子,就听到侍淮铭叫她:“珍珍。”
她假装没听见,但坐在她旁边的翠兰捅了她一下说:“淮铭叫你呢。”
珍珍只好又假装回过神,转头看向侍淮铭。
而侍淮铭已经过来走到她面前了,直接看着她说:“去我那桌。”
去他那桌?
他那桌坐的都是村里有尊望的人。
珍珍忙道:“不合适吧,我坐这里就可以了。”
侍淮铭说话简单干脆:“合适的,走吧。”
珍珍又犹豫一会,被翠兰又轻轻推了一把,她只好跟着侍淮铭过去了。
过去了她坐在侍淮铭旁边,另一边坐的则是钟敏芬。
她觉得自己与这桌格格不入,便做好小辈该做的事情,只吃饭不随便说话。
别人在一起喝酒聊天,她只管埋头吃菜。
够不着的菜,侍淮铭会给她夹到碗里,她也没有说什么。
喝酒喝了一旬,李书记忽把注意力放到了珍珍身上。
他端着酒杯笑着跟珍珍说:“都把珍珍忘了,还没跟珍珍喝杯酒呢。”
珍珍现在也不一样了,当然不能怠慢了。
珍珍没想着会有人和她说话。
听到李书记这样说,她连忙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站起来很是规矩道:“书记,我是小辈,应该我敬您才是。”
李书记冲她压压手,“没这么多礼数,坐下坐下。”
珍珍端着杯子坐着下来了,李书记看着她又说:“珍珍你是个有福的孩子,和淮铭好好的,以后有空多和淮铭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乡亲。”
珍珍继续端着杯子,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反正都是点头答应:“好的,书记。”
李书记很是高兴,伸手过来和她碰了一下杯子。
但珍珍端着酒杯还没送到嘴边,就被旁边的侍淮铭截住了。
侍淮铭从珍珍手里接过了酒杯道:“书记,珍珍她不能喝酒,我替她喝,您看行吗?”
她之前在城里喝红酒都能倒,喝白酒肯定更不行。
醉酒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就别让她遭罪了。
听到侍淮铭说这话,钟敏芬也在旁边附和了一句:“是的,我家珍珍不会喝酒。”
长这么大也没喝过白酒,这么辣的东西还是别让她喝了。
李书记不计较这些事,只笑着道:“行行行,都可以。”
和侍淮铭喝完了,他放下杯子又说:“你小子还挺会疼媳妇。”
侍淮铭笑笑,接话说:“还差得远呢。”
珍珍转头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后微微抿着嘴唇没说话。
翠兰秀竹那一桌。
看完了珍珍那一桌的这一段互动,翠兰嚼着菜就忍不住开了口:“哎哟,珍珍上辈子到底是怎么修的,修得这辈子命这么好。”
秀竹跟着附和:“就是说啊,真是一个人一个命啊。”
红梅在旁边哼一声,“你俩可别再说了,说得我这心里比喝了两斤醋还酸。”
翠兰咽下嘴里的菜看向她,笑着道:“你喝得起两斤的醋吗?”
红梅:“……”她端起桌子上的醋碗一口干了!
***
因为今天这顿饭的主角是侍淮铭,总有人来敬他,所以侍淮铭是所有人当中喝酒最多的。
喝酒喝到后半场的时候,他的两只耳朵已经全部红起来了。
珍珍坐在他旁边一直话不多,当然找她说话的人也少。
吃到后半段的时候她已经吃饱了,但顾着礼数没有离席,仍坐在桌子边不时吃一口,认真地听别人说话。有些无聊的时候,她用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大腿上走路。
这会正来回走着玩的时候,侍淮铭突然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自娱自乐。
珍珍被握得一懵,忙要抽手出来,侍淮铭却立马握紧了。
这是喝多了吗?
院子里这么多人,还挑了两盏大灯。
手被他裹在手心里,手背控制不住地跟着发烫,珍珍不想被他握着也怕被别人看到,又使劲抽了几下。
但侍淮铭握紧了不松手,她根本抽不出来。
而他面上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还在很正常地和其他人说话,只是耳朵和眼睛红。
珍珍抽不出手来,便红着脸用另一只手掐他的手背,希望他能吃疼放开。
哪知道他好像没知觉一样,就是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珍珍折腾了好一会没能抽出来,便只好让他握着了。她忍不住紧张,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快,偏侍淮铭捏着她的手还不老实,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然后又一点一点揉过她的手指,在关节处逗留。
珍珍被他弄得脸蛋赤红。
怕被别人看出来,她努力稳着表情,一直端水喝,掩饰桌子下的一切。
好容易捱到了吃完饭,趁侍淮铭松劲的时候,珍珍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但她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胳膊又被侍淮铭给握住了。
侍淮铭握着她的胳膊摇晃了一下。
李书记见状忙出声道:“哟,淮铭这是喝多了。”
他想要找人来把侍淮铭扶回去,但侍淮铭摆了摆手说:“珍珍扶我就行了。”
珍珍不想扶他,连忙出声道:“我可能扶不动你。”
侍淮铭这会像变了个人,眼神染雾看着她说:“也没有那么醉,可以的。”
其他人还要留下来帮忙收拾东西。
于是李书记也就没多说别的,看着珍珍说:“珍珍,那你扶淮铭回去吧,这里就不用你们管了,回去早点休息,路上小心一点。”
珍珍转身找钟敏芬,“娘?”
钟敏芬已经忙活起来了,也说:“我在这收拾会,你和淮铭先回去吧。”
别人喝的酒都不算多,只有侍淮铭被人敬,喝得有点多。
珍珍转回头来看向侍淮铭。
侍淮铭低眉看着她,笑一下说:“走吧,我们回家。”
“……”
珍珍仰头和他对视一会,吸口气架上他的胳膊,扶着他出村委会的院子。
出了院门路上有月光,因为侍淮铭醉醺醺的不稳当,两人走得很慢。
被托扶着走了一会,侍淮铭转头看着珍珍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珍珍扶着他小心往前走,“还是赶紧先回家吧。”
侍淮铭顿一会,似是思考,“行,先回家。”
珍珍顺利把他扶到家里,进了院门直接扶他去侍兴国那一屋。
看他走路越来越不稳当,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多,说话也越来越含糊不清,珍珍觉得他大概是没办法自己洗漱了,于是打算让他直接上床睡觉。
她把侍淮铭扶到床边,累得呼气说:“太重了。”
又高又精壮,扶回来扶得十分费劲,把他往床上放也十分费劲。
他不往床上坐,于是珍珍找了个角度直接让他往床上躺。
谁知道他躺下来的时候,手还抓着珍珍的胳膊,轰的一声把珍珍也拉躺下了。
他一整条胳膊横压在珍珍身上,忽又含糊着出声说:“话还没有说。”
珍珍想要拿开他的胳膊起来,却还是费半天劲根本起不来。
她这点身架子和力气,在他面前半点用都没有。
折腾完珍珍呼口气,出声说:“你说吧。”
侍淮铭闻言动一下头,直接凑到珍珍耳边,低声道:“我没有不举的毛病。”
珍珍:“……”
她屏息眨眨眼,没接他的话。
他又说:“有很多次,我都想要你,一直怕自己会忍不住。”
他呼在珍珍耳边的气息很热,低哑的声音贴着珍珍的耳朵往深处钻,珍珍脸蛋瞬间变得滚烫,神经麻了一下。她下意识想要再起来躲开他,但还是没能掀开他的胳膊。
侍淮铭便这样贴在她耳边,低着嗓音凭着醉意继续说:“我忘了那天是我的生日,我看到你穿成那样,血管都要炸了。我是混蛋,我糟蹋了你的心意,没有及时向你道歉,我该死。你走了以后,家里全是你的影子,我脑子也全都是你……”
珍珍屏息压着心跳,微微侧脸看向他。
侍淮铭眼睑松垂,声音苏苏懒懒带着气音,“我现在心里脑子里,真的全都是你……珍珍,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你给我一次机会,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欢学习,以后就不学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之前做得不好的地方,我都改正,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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