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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记得。
那时候他们学校的一名学姐对胡斌穷追不舍，她因为这件事跟他赌气。
但彼时他们根本还没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所以她的气显得莫名其妙。
他俩因此吵了一架。过后，胡斌所在的篮球社举办露营，说是可以带女朋友一起去，胡斌打电话给她，说他没女朋友，要带她。
心里窃喜，但她还是拒绝了。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他们出去当天晚上十二点多钟，她收到胡斌一个好朋友的短信，说胡斌被蛇咬了。她立刻惊慌失措，抓着手机便直接跑到学校门口，准备去找他。
他们学校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平时打车都很困难，此时深更半夜，路上除了一排昏昏黄黄的路灯，什么都没有。
苏俞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到学校停车棚推了辆没上锁的自行车就往外冲。
胡斌告诉过她，他们露营的地方。
当时，他们的大学在城东，露营地在城西。
几十公里的路，苏俞踩了快三个小时。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等她站在他们露营区时，帐篷区一片黑暗，一个人影都没有。被担心压下去的害怕这时候才冒出来，她没忍住，张着嘴大哭起来。
帐篷区开始陆续有灯亮起，有人走出来，当她看到一脸睡意的胡斌出现在人群中时，立刻冲上去抱住了他，当时他还一脸无措，她却因为他没事忍不住开怀。
据说，当时篮球社的成员看到大半夜突然出现的她，都吓了一跳，特别是看到她莫名其妙大哭，又突然抱着胡斌大笑后，纷纷以为她疯了，有人还差点打110。
后来听说胡斌因为这件事有半学期没搭理那个偷偷给她发短信的同学。
“你知道吗，当时我就看着你急冲冲出去没回来，以为你是跑出去干嘛去了。后来听了你的光辉事迹，我们几个室友还讨论，说以后要是谁娶了你，那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女人。”林钱说着，点燃一支烟。她从来不会像胡斌那样，依着苏俞不惜二手烟的习惯，苏俞要是提出反抗，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冲着她吐一口烟，骂她一句矫情逼。
“对啊，我要是像你这样聪明多好啊。”苏俞忍不住说。
林钱笑了笑：“你总是把别人想的太好，却永远发现不了自己的好。”
林钱很少夸她，但此时她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喜。
她陷在沙发上，不停流着泪，但也没有继续歇斯底里。
或许是因为事先三年的缓冲期，之前铺天盖地袭来的绝望慢慢蔫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失的感伤。像高/潮过后被人触碰乳/头的感觉，失落，迷茫，不知所向。
她像个在迷宫里丢了方向的铁珠，不知道自己接来下要滚去何方；只知道，一切好像就从来都不在她的掌控中。
第4章 权利
苏俞要求胡斌给她一个星期时间缓冲，对方倒是好心答应。
整整一个星期，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大哭，哭累了就随便吃点东西，然后躺在床上辗转。夜深时望着天花板发呆，好几次都想着要不要拿把刀割腕或是直接用窗帘吊死自己算了。
但刀放到手腕几次都被她放下来；打好结的窗帘也被她解开几次，最后还掉了一个挂钩……
总是会在最后一刻想到胡小宝，想到他要是看到她的尸体会怎么样，会不会痛哭，会不会怪她……
他是她的软肋。
她在发现胡斌出轨的这三年，好多次都想戳破自己的虚幻婚姻，但每一次都悬崖勒马，这其中胡小宝的原因居多。
孩子是大多数母亲的软肋。如此想着，又觉得自己如果死了，自己的妈妈一个人多么可怜，更加求死不能，唯独只能买醉。
醉的不省人事，一边骂胡斌，一边又打电话求他，他受不了，后来她再打电话他干脆不接。几天过后，林钱终于看不下去，强拉着她出门散心。
疯狂购物一圈，没见心情好，反而越发空虚。她又被林钱拉着去中山公园坐摩天轮。巨大的摩天轮咯吱咯吱升到最高空，林钱突然对她说：“跳吧。”
她一愣。
她说：“放心，你死了我帮你照顾胡小宝还有你妈！”
她又大哭起来，说：“你明知道我恐高。”
她说：“你还知道怕呢，这些天，我们这些人就像这样，吊在高处，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你做了什么事情，连胡小宝都打电话给他外婆，问妈妈怎么了，怎么不接他回家。”
一瞬间，持续的悲伤被更大的愧疚感掩埋，越发难受。
“苏俞，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人有时候确实需要一点自欺欺人，伤心时就想点开心的事情，失落时就想自己成功的事情……就像运行程序那样，始终会有其他情绪来顶替你现在的情绪。”林钱说。
苏俞没有回话。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开心的事情全部都跟胡斌有关。
小时候他们一起躲猫猫，两个人躲在一个小黑屋里，他牵着她的手，她们面对着面站着。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黑暗中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发着光。那天，他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不明所以，觉得他欺负了她，于是开始大哭，一直到他答应带她去买好吃的才停下来……
青春期时，那个总是穿着校服站在她家门口等她一起去上学的清瘦少年。
晴天，雨天，大雾天……无论怎样的天气，只要她推开他们家院子的大门，他都站在外面等着她。
他不会像青春故事的少年那样，有很阳光的笑容，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不语，但是只要看到他，那一天的上学路上她就会特别夸张的载歌载舞……
大学时，两个人一起回家，互相靠着对方打盹。
她时候突然从梦中惊醒，听到轰隆隆火车碾压铁轨的声音，会有种不知道自己生在何方要去到哪里的错觉。
这时候只要她回头，总能看到一个安静的毛茸茸的脑袋，它靠在她的肩膀上，当中那个旋涡小而白净，散发着好闻的味道，总是能让人一阵安心……
因为血气不好，苏俞冬天里睡觉时手脚始终冰冷，结婚后，每次到床上后，胡斌都会用腿夹住她的脚，用手捂住她的手。
这个动作甚至已经成了她睡觉的习惯……
胡斌似乎从来不会抱怨，以至于她已经习惯接受，完全没有考虑过如果没有他，她会怎样活。
如今，所有的美好一瞬间分崩离析，像原本涓涓流动的柔和小溪被远方来的洪水冲塌，不再有叮咚的水流声，全世界都是让人悲伤的黄色土腥味。
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去想，要振作起来，可想象与现实隔着一片马六甲海峡，她若强行去跨，只能是摔个粉身碎骨。
“我不能没有他。”她听到自己近乎哀求的声音，“我们在一起二十二年，如果连这么久的感情都能背叛，那我不知道以后我还能相信什么！”
林钱握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可是他已经不属于你，爱情从来不讲先来后到，时长多久。”
“我没做错什么！”她像个蛮横的小孩子。
“感情这种事情哪有对错之分。”
“他不应该如此对我。”她又痛哭。
林钱说：“他对你已经仁至义尽，要是碰到厉害点的角色早就让你滚出去，谁会管你怎么想。”
她抽泣着：“他不是这样没有良心的人。”
“所以，你也别再折磨他，折磨你自己。”
“你是帮着他的吗！”她气愤。
“你说的什么没良心的话！苏俞，要是他敢欺负你，我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撕了他，可现在是，
他要跟你离婚，每个人都有离婚的权利，无论男人女人，日子到头，分道扬镳，这种事情我要去撕他，我都是给你丢脸。”她说。
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都有离婚的权利。
苏俞听了这段话，抱着林钱痛哭。
对方不断安慰着她，一直到摩天轮咯吱咯吱落到地上，她还没能停下来。
她们在一群愕然的眼神中离开，林钱取笑她丢脸丢大了。她无心玩笑，一副心如死灰。林钱也不再安慰她，两个人沉默着又逛了一会，决定打道回府。
取车时，经过一个路口，苏俞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旁边，一群人围在那里，一个阿姨正躺在一边哎哟哎哟大叫。
碰瓷现场，司空见惯。本准备和林钱直接走过去，却在转头时看到一个人。
不知道是汉城太小还是跟这个叫陆浩的男人孽缘太深，这样都能碰到他。他也看到苏俞，立刻用眼神冲她求助。
苏俞愣了愣，转身拉着林钱离开。走了几步远，又像是中了邪一般疾步走了回去。当时宛如戏精上身，冲过去一把推开人群，抱着那个地上的老妇人就大哭起来：“妈！妈！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医生不是说过让你别乱跑的吗？”
老妇人被突然蹦出来的她弄得一愣，接着跟见了鬼似地伸手来推她，边叫着：“我不是你妈，你认错人了。”
苏俞又哭：“妈，妈你又不认识我了，医生说你精神病发作跑出来了，我找了你一天一夜，妈快跟我回去吧，我爸都急死了！”
林钱不平不淡地声音从旁边传来：“小俞，医生都跟你说好让你看着你妈，你偏要跑去跟你男朋友瞎混。”
苏俞低着头啜泣：“妈，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
围观的人群开始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老妇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俩，接着骂了一声晦气玩意，然后起身跑了。
人群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什么情况，纷纷笑着走开。
“谢谢啊。”陆浩带着鼻音的声音传来。
我却莫名收不住眼泪，依旧哭得不能自已。
“额，他怎么了？”陆浩问。
林钱笑：“没事，她遗传了她妈的精神病。”说着，一把拽住苏俞，冲她低吼道，“好了，回去了。”
苏俞被她带着往旁边走，那边陆浩叫到：“喂，我请你俩吃饭啊。”
林钱回了句不用了，便带着苏俞匆匆离开了现场。
坐上车时苏俞还在哭，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啊苏俞，演技完全可以去拿奥斯卡了。”林钱在旁边揶揄她。
她低下头说：“我是真伤心。”
林钱回：“怎么，那个人真是你妈啊？”
苏俞回了句你走开。林钱又一脸得意道：“刚才老娘配合的是不是天衣无缝。”
苏俞点了点头，说：“就是语气太生硬了点。”
林钱闻言，瞪着眼睛让她滚。
她回过头看着林钱，好久，忍不住冲她说了声谢谢。突然经历离婚，要不是对方在身边，她都不
知道怎么办。
林钱的眼睛盯着前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是不是哭傻了，你出事老娘不帮你谁帮你。”
苏俞没回话，转过头看着窗外的车流，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跟林钱真正熟悉起来就是她们大学时一起来逛街，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明白，人跟人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想着想着，慢慢陷入恍惚中去，仿佛看到自己的大学，以及林钱的故事。
第5章 已读
林钱的偶像是濑户内寂听，是日本的一位尼僧作家，出家前曾是个放浪形骸的人。
她写过一句话：没有什么比价值观不同更不幸。
因为这句话，林钱面对任何感情，都会先冷静观望。
所以，苏俞每次想到像自己这种做最爱感情用事，还时常犯二的人能跟她成为好朋友，就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时常有一种中了五百万的惊喜和恐慌。
在她们的圈子里，林钱是出了名的女强人。
大四的最后一学期，当苏俞还在宿舍为了怎样完善简历而苦恼时，林钱已经游刃有余地行走在玻璃幕墙澄澈无比的金融大厦中心。她用三个月的时间，为客户十万元成立的小公司拿到5亿A1轮融资，很快就成为金融投资圈的一个传说。
她一路走得顺风顺水，除了从她开公司的爸那里继承过来的聪明脑袋，还因为她背后一直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存在。
苏俞第一次听说徐先生是在大一上学期。
在这之前，还得说说苏俞是如何跟林钱熟悉起来的。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五，苏俞正准备跟胡斌回家，背着书包刚走出宿舍就被林钱叫住了。
苏俞回过头，就看到林钱一脸祈求地看着她，说：“苏俞，你能留下来陪我一下吗？”
林钱平时风风火火，爱独来独往，跟宿舍的人交流也不多。
那时候，她给苏俞的印像就是她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有需求感。
彼时，苏俞跟她自然还不熟悉，但是当时她的表情还是让苏俞同情心泛滥，想都不想便留了下来。
那天，苏俞第一次进星巴克，还去了跟胡斌说过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去大吃一顿的一家火锅店，那一顿的消费赶上了苏俞半年的生活费，但是林钱刷卡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苏俞以前也从室友的口中听说过林钱家有钱，可是没想到这么有钱。
她们去逛商城……全程林钱跟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便是：“苏俞，看中什么直接拿，我给你付钱。”
苏俞第一次感受到电视剧里灰姑娘被富二代男友带进各种奢侈品店进行形象改造的心境。
她开始为之前自己对对方产生怜悯心而觉得羞耻。
要怜悯也应该是对方来怜悯她才对吧。
最后苏俞什么都没拿，第一是不好意思，第二，林钱当时全程黑着脸，让苏俞有一种只要她今天
敢拿什么东西，对方转身就能将她打包卖进深山老林的感觉。
逛完商场之后，林钱又带苏俞去了一家特别高档的会所做SPA。
苏俞忍不住拍照片给胡斌炫耀，因此还被胡斌讽刺了一番。
从会所出来时苏俞感觉整个人要飘起来，倒不是给她服务的人手法多么好，只是这种被人服侍的感觉从未有过，简直像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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