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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千金回家种田了——五朵蘑菇【完结】

时间:2023-03-12 14:38:09  作者:五朵蘑菇【完结】
  陈宝音心灰了一半,皇后的话已经说到这里,她本该住口。
  但她想到侯夫人,想到最初的十五年,她一直是她的亲生母亲,是后来才变了。
  侯夫人很少抱她,但也是抱过她的。她不怎么亲近人,却也被她缠得受不住,抱在腿上处理事务。
  “娘娘!”她强忍着哽咽,咚咚磕头,“臣妇不愿娘娘为难。臣妇有罪,拿这事烦娘娘。可,可霍氏她年纪大了,此去北疆路途遥远,臣妇担心她有个闪失。能否请皇上网开一面,叫她在京城服役?”
  她不求徐府无罪,不求侯夫人能脱罪,但能不能让侯夫人在本地服役?
  侯夫人作为一府主母,说她清白无辜,谁都不会信。即便她清白,可她没有管理好一府,丈夫、儿子、儿媳等都作孽,也要治她一个失察之罪,她一点都不无辜。
  皇后见多了找她求情的人,比陈宝音哭得更动人的不知凡几,她这根本算不上可怜。
  “唉。”她叹了口气,说道:“只有一个法子,还不一定能成,你若愿意,我便去与皇上说一说。”
  她哭得这么可怜。皇后见不得心眼实的孩子哭。那些两面三刀的人,就算哭出血来,她也是不会心软一下的。
  陈宝音如闻天籁,连忙磕头:“谢娘娘恩典!”
  “还不一定成呢。”皇后道,“而且就算皇上应了,霍氏不一定愿意。”
  陈宝音一怔。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在牢里报个暴病而亡,改名换姓出去生活。”皇后道,“依霍氏的骄傲,她恐怕不会愿意。”
  闻言,陈宝音面上怔怔,掐着手心,煎熬得发痛。
  皇后说得没错,养母她那么骄傲,就算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不会苟且偷生。
  “烦请娘娘,向皇上求情。”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额头抵在地上,“臣妇会尽力劝她。”
  “行吧。”话都说到这份上,皇后站起来,“你在此稍等。”
  “多谢娘娘。”陈宝音跪在地上,恭送她离去。
  皇后与皇上怎么说的,陈宝音不知道。但皇后愿意开口,赢面就很大。
  她跪在殿里,低着头,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敢擦,也不敢动,只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顾夫人,起来坐吧。”一个嬷嬷走过来,说道。
  陈宝音抬头:“臣妇不敢。”
  “娘娘既为你去求情,便是把你当自己人。”嬷嬷说道,“若感激娘娘,记在心里就是了,倒不必做这般姿态。”
  陈宝音只好起身,向嬷嬷福了福:“多谢嬷嬷提点。”
  皇后愿意为她说话,陈宝音心里感激不已。
  她进宫来,只抱着一丝希望,皇后愿意见她。现在皇后不仅见了她,还答应为她向皇上求情,她心里感激极了。
  殿内很安静,宫人们都在做自己的事,陈宝音坐在椅子上,只觉度日如年。
  又似乎只过去一瞬,只听宫人的声音:“娘娘回来了。”
  “娘娘!”陈宝音立刻起身,迎出去。
  皇后看她一眼,直接道:“喜公公,送顾夫人出宫。”
  陈宝音一愣。
  她看向皇后身后,恰是喜公公那张讨喜的脸,思绪停滞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谢娘娘大恩!”她立刻跪下,眼泪迅速涌出,几乎泣不成声,“娘娘大恩大德,陈氏没齿难忘。”
  皇后心里叹气,说道:“本宫还要忙,你自出宫去罢。”
  陈宝音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跟在喜公公身后出去了。
  “哟,小公爷。”才出了延春宫,便见着曹铉的脸,喜公公行了一礼。
  曹铉看了看陈宝音的神情,又看向喜公公,点点头。
  “小公爷这是往哪儿去?”喜公公问道。
  “我送她来的,自要送她回去。”曹铉说道。
  喜公公道:“原来如此。不过,今日陈氏身上还有些差事,就不劳烦小公爷了,奴婢到时送她出宫。”
  曹铉看向陈宝音,见她面露感激,向他微微点头,便明白事情顺利。他也点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回去了。”
  “小公爷慢走。”喜公公道。
  看着曹铉走远,喜公公才迈开脚步,引着陈宝音出宫去。
  “娘娘为你开口,皇上也破例网开一面,陈氏,这份天大恩情,你可要铭记在心啊。”路上,喜公公道。
  陈宝音低着头,说道:“皇上隆恩,娘娘恩德,陈氏此生不敢忘。”
  喜公公笑眯眯的,又敲打她几句,才不说话了。
  徐家众人被关在刑部大牢。
  喜公公出面,提了霍氏出来。
  “宝音?”霍氏本以为衙役提她,是要细问罪责,没想到见到了陈宝音。
  陈宝音上前,握住她的手,还没开口,便被她手上的粗糙惊住了,顿时一惊。
  “不碍事。”霍氏迅速抽回手。
  陈宝音回神,重新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我向皇后娘娘求了恩典,皇上愿意网开一面,您,您跟我走。”
  “什么?”霍氏惊道,随即皱起眉头,“此是何意?”
  陈宝音压低声音解释:“罪妇霍氏在牢中暴病而亡,您只是街头寻常妇人。”
  霍氏多精明的人,只一瞬间就懂了。惊愕,讶异,不敢相信,可笑,欣慰等情绪在她眼底闪过。最终,变为平和。
  她握着养女的手,缓声说道:“我不走。劳你费心了。”
  眼泪差点就忍不住,陈宝音忍不住要扬声喊起来,但还记得此地是刑部大牢,她忍着泪道:“为何?您为何如此?”
  霍氏道:“我不怕死。但我要死得光明正大,死得其所。”
  她便是死,也不肯做一个隐姓埋名,寻常的老妇。
  陈宝音终于忍不住了,她哭着捶她:“您干什么呀!能活着,为何要死?”
  霍氏被她捶在肩膀上,新奇的体验,令她不禁扑哧笑出来。不过,这跟坐牢比起来,还远远称不上新奇。
  她目光变得柔软下来,摸了摸养女发青的额头,将她耳边碎发往后掖了掖,说道:“你为了见我,受了不少委屈吧?”
  何止!陈宝音到处求人,委屈死了。她吸吸鼻子,说道:“您跟我走,我就没白受这些委屈。”
  霍氏轻轻叹了口气,挣出手,往后退了两步:“回去吧,宝音。”
  陈宝音猜到她不会愿意,但她不死心。
  “你要气死我!”她哭道。
  霍氏却道:“当年孙嬷嬷将你与琳琅调换,我恨她下我的脸,把你赶出府。这是我这一辈子,做过最错的事。”
  陈宝音怔怔的,看着她。
  “我欠你一句道歉。”霍氏又往后退了一步,“但我不后悔将你送走,我只后悔你走之前没能跟你说说话。”
  侯府不适合她。这个孩子,心气儿太傲,从小就是。留她在侯府,对她也好,对琳琅也罢,都不是好事。不如送她回乡下,平民百姓的生活苦是苦一点,但自在。
  她只后悔,当时在气头上,没能见她一面,跟她说说话,好好话别。让她怀着怨恨,满腹伤心与委屈,什么也没带走,就回到贫苦的乡下。
  “……夫人!”陈宝音忍不住叫道。她想喊她娘,但是她答应过杜金花,从此只认她一个。
  霍氏笑笑,说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夫人。”
  说完,她脸色淡下来:“你走吧。”
  转过身,往牢房走去。
  “夫人!”陈宝音在她身后叫道。
  霍氏头也不回,脚步坚定,渐渐消失在昏暗的甬道中。
  陈宝音捂住嘴,闭上眼睛。
  她知道的,她早就猜到的,可她怀抱着一丝希冀,能带她走。
  “好容易求来的生机,霍氏居然不要。”喜公公唏嘘道,“白瞎了皇上和娘娘的一番心意。”
  陈宝音心如刀割,还要说道:“臣妇有罪,辜负了皇上和娘娘的恩德。”
  “罢了,不说这些了。”喜公公看着她不住流泪的脸,“你能自己回家吗?”
  陈宝音点点头:“我可以。”
  “既如此,奴婢便回宫了。”喜公公说完,便往外走去。
  陈宝音跟在他身后,沉重地离开了牢房。
  出了刑部大牢,喜公公便乘坐马车回宫了。陈宝音站在街上,一时不知往哪里走。身后是重重牢房,她爱过的人就在里面,她能救她,又救不了她。
  “陈宝音。”一道阴影投下来,“怎么没把人带出来?”
  陈宝音抬头,看见曹铉的脸。她张了张口,却没力气说话,只摇了摇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曹铉道。
  “多谢。”陈宝音道,上了曹铉的马车。
  马车上,曹铉仍然坐在角落里,伸直了大长腿,开口道:“我早就猜到你救不出人来。”
  陈宝音抬头看他。
  “换了你,你会怎么选?”曹铉问她。
  一下子,陈宝音懂了。
  霍氏不仅因为骄傲,更因为她的枕边人,她的儿子们,她的孙子孙女们,都要去往北疆。她无法与他们分开,他们是一家人。
  “我知道了。”她强笑道。
  “别伤心了。”曹铉又道,挑起眉毛,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告诉你个好消息。”
  陈宝音听着呢,偏他又不说了,只好问道:“什么好消息?”
  “我在北疆有点势力。回头我打个招呼,让人照顾照顾她。”曹铉得意道。
  陈宝音一愣,随即激动得坐直身体:“当真?!你不骗我?!”
  “什么话。”曹铉舒舒服服地倚靠在车厢壁上,“小爷从不骗人。”
  陈宝音直是,喜从中来,天将好大一个惊喜,不由得破涕为笑。
  她拿出手帕,擦擦眼泪,说道:“曹铉,你真好。”
  曹铉身体僵了一下,脸色有些异样。随即,他抱紧长刀,嗤笑道:“你还是那么没出息,一点点恩惠就让你卑躬屈膝。”
  陈宝音啐他:“我跟江妙云处惯了,她最喜欢听这些话,我说顺口了,你若不爱听,我收回来!”
  曹铉咬了咬牙,瞪她:“你把我当小娘们?”
  “娘们怎么了?”陈宝音反瞪过去。
  马车停在顾家门口,陈宝音要跳下车时,只见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她一抬头,顿时看见顾亭远那张清隽的脸,顿时高兴地扑进他怀里:“你回来了!”
  “我听说你进了宫,跟学士大人请了假。”顾亭远接住她,说道。
  陈宝音来不及跟他分享好消息,忙道:“里面是曹小公爷,多谢他援手。”
  曹铉本来没打算出来。听到顾亭远的声音,他脚一勾,将车帘挑开,露出一张挑衅的脸。
  “多谢小公爷佚䅿仗义出手。”顾亭远拱手一揖。
  有点眼熟。记性好如曹铉,立刻记起来,这似乎是当初在陈家村见到的面团似的书生。
  “不谢。”他收回脚,让帘子放下,“驾车!”
  马车很快掉头,驶出巷子。
  顾亭远揽着妻子,目送马车驶出视线,才进了家门。
  “人没救出来。”陈宝音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最后道:“但小公爷答应在北疆照拂她。”
  “改日请他吃酒,答谢他。”顾亭远道。
  陈宝音点点头:“好。”
  宝蛋儿还在玩耍。见爹娘回来,高兴得不得了,立刻扑到陈宝音的怀里:“娘!”
  陈宝音搂住她。嗅着她柔软小身子上的清新味道,想到自己当年也是这么大一团,而那时的霍氏还很年轻,不禁又想落泪。
  被判刑的几家,很快被提出来。
  陈宝音打听着消息,等到这日,她将宝蛋儿放在家中,抓了钱袋子出门。
  “差爷,容我与故人说句话。”陈宝音塞了看守的差役银两,然后抓紧机会,跑去与霍氏告别。
  “你拿着。”她将一卷银票塞给她,“上次走得急,忘了给你。”
  虽然是服役,但是手里有些银钱,总好过没有。拿去打点人,说不定能在要紧的时候救命。
  “宝音!宝音!”旁边,有人喊她。
  陈宝音看去,是两位养兄。
  她定了定神,走过去,叫道:“大公子,二公子。”
  不等他们开口,一人给了五十两银子。
  两位侯府公子拿着这五十两银子,神情复杂。但陈宝音没心思与他们多说话,福了福,就回到霍氏身边。
  “您保重。”她忍着泪意说道,“北疆有自己人,您一定要撑到那边。”
  霍氏看着她,叹了口气。
  她拔下头上发簪,递过去道:“城西的白石巷有我的人,我留了东西给你,这是信物。”
  陈宝音一愣。
  “拿着吧。”霍氏将发簪塞给她,目光怜爱又不舍,“此生应该不会再见了。你保重。”
  陈宝音握着发簪,眼眶发热,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说完就走吧。”差役过来撵人。
  陈宝音不得不后退,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看着霍氏瘦削的身躯,挺得笔直,一步步迈向前。
  她眼泪哗哗地落,捂着嘴,痛哭起来。
  身后,一个温暖的胸膛靠过来,将她揽住,是顾亭远。
  陈宝音握着簪子,哭得断断续续的:“我们去白石巷。”她要看看,霍氏留了什么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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