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是真正关心宁焕的人,这才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王媛西:“是后来。
童年遇到的火灾,在他潜意识里给他造成了伤害,但所有人都回避了这一段经历,他也刻意压抑自己的恐惧,为了得到角色,也能强迫自己面对火,操纵火。
甚至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其实惧火。
三年前的火灾,是二度触发他心理疾病的诱因。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颜听歆眉头紧皱:“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王媛西:“他的亲生父亲出狱了,找了过来。
得知宁焕这些年当演员赚了不少钱,宁焕给了我很多钱,还帮助他的继父和我开的公司度过资金难关,他勒索了我一笔之后,还想接二连三从我这里拿钱。
我和他起了争执,宁焕为了救我,和他搏斗,他的亲生父亲却纵火,还将他锁在了屋子里,他的腿被砸中,无法逃脱。
消防通道被堵,消防车一直进不来,废了很长时间,才把他抢救回来,他便成了这个样子。”
王媛西:“他的病不是火烧到了皮肤的疼,而是心理疾病。
医生说,他父亲砸断他的腿,纵火将他锁在火场这件事,触发了他小时候濒临死亡的遇火记忆,两次刺激,使他极为惧火,产生了幻想痛,认为自己的腿永远动不了,甚至无法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一度产生抑郁症,于是便退出了娱乐圈,一直在瑞士休养。”
颜听歆越听,脸上的表情越严肃,她无法想象宁焕的痛苦,她曾经几次送给他吃烤鸡架,提到他颠勺,聊到他去新东方学控火颠勺,甚至还拿这件事开玩笑……每次都在引发他痛苦的事情上反复横跳……
王媛西拉住颜听歆的手:“颜小姐,他信任你,你愿意帮他,战胜恐惧吗?”
面对着王总的期待,颜听歆没说话,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说什么。
王总问她,想要她给一个表态,可是她能做得到吗?
她的心情很复杂。
王媛西:“你可以再想一下。另外,颜小姐,我不会让你白干的,这是五百万的银行卡,我聘请你辅助心理医生,帮助宁焕,治好他。”
……
离开医院后,颜听歆没有马上离开瑞士。
她走到了曾经和宁焕一起练尤克里里的湖边公园,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快乐的荡来荡去。
王总请她帮忙参与对宁焕的治疗,甚至为了宁焕的治疗,把自己的隐私都告诉了颜听歆,表面上是个慈母,很关心他,可是多想一下,却能感受到王总对宁焕的疏离。
儿子在国外养病,这几个月来,她出国游玩,却只是在返程最后一天,来看了儿子一次,还是给儿子送婚礼请柬。
直到这次宁焕发病,医生说有了转机,她才来了第二次。
医生请颜听歆参与治疗,不知道为什么,谈话说辞间,会给她一种心理压力。
名利场,人走茶凉,那些和他一起上新闻,一起演对手戏的演员朋友们,在他隐退后,没有一个人再来关心过他。
不过,想必也有一定的原因是宁焕默默隐退,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这儿,但是若是有心,不至于半分关心也无。
他看上去拥有一切,但其实他拥有的东西很有限。
她想帮他,不是因为宁焕母亲的话,也不是任何其他人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需要帮助。
她想治好他,她不想他再被困在生活的原地。
就算她的能力有限,做不到,她也想要试一试。
……
医生办公室里,宁焕的主治医生正在和王媛西聊着宁焕的病情。
“咚咚。”颜听歆敲响了门,打断了孙医生和王媛西的谈话,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见到她的到来,都十分惊喜。
颜听歆主动找到孙医生:“孙医生,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第47章
对于她的出现, 孙医生虽然很高兴,但却并不意外。
王媛西拉起颜听歆的手,感激的说道:“好孩子, 谢谢你。”
颜听歆摇摇头:“王总,您别客气。孙医生, 请你再多给我讲讲宁焕的病情吧。”
孙医生:“好。
宁焕的PTSD太严重,每次犯病都极端痛苦。
以前的治疗方法是保守疗法, 让他避免受到刺激。
可是很难在生活中隔绝一切刺激源, 电视新闻中的一则报导, 街边路人手中的打火机……都会成为触发他发病的诱因。
除非他永远把自己隔离在一个孤岛,否则只要他想融入社会, 就无法避免刺激。
现在,他的病情终于有了松动。
所以, 我想这或许是一个好时机, 与其无法隔绝刺激源,不如使用脱敏疗法, 彻底战胜对火的恐惧。”
王媛西已经被孙医生说的话, 展望的宁焕康复的场景所迷住了, 她真切的欢欣的盼望着宁焕能有一天重回光彩, 所以一接到孙医生的电话, 就立刻奔赴到瑞士的医院,一刻也没有耽误。
王媛西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颜听歆。
孙医生继续道:“颜小姐, 你需要帮助他一点点战胜恐惧, 面对让他害怕的东西。比如,你已经做到了第一点, 让他可以面对并吃下用火烤制的食物。
接下来, 鼓励他说出心理创伤, 可以让他试着一点点接受火,比如看火的录影,实际接触火花等等。”
颜听歆心事重重,慢慢的点了点头:“嗯。”
孙医生:“但你不能告诉他,这是对他的治疗。”
颜听歆抬起头:“为什么?”
孙医生:“如果他知道你是他的治疗者,他会对你所做的治疗行为,产生提前预判和提防,在你面前,会变得更加敏感。”
颜听歆坚定的说道:“我不想偷偷的靠近他,取得他的信任,触碰他的伤痕,最后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和医生,还有你妈妈达成的约定,都是为了治愈你’。
这是对他的二次欺骗。”
这句话太过振聋发聩,王媛西是个病急乱投医的母亲,只想着治好宁焕,从未深入想过以什么方法治好他,才是最好的。
孙医生低头,思考片刻:“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你要做的每一个治疗,都必须和我商议,因为他的心灵极其敏感脆弱,一旦有不恰当的治疗举动,效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颜听歆点头:“好。”
王媛西递给颜听歆一张银行卡:“颜小姐,谢谢你愿意帮助小焕。这笔钱,你先拿着。”
颜听歆浅浅挤出了一个苦笑,拒绝了这张银行卡:“王总,我缺钱,但我帮他不是为了钱。”
王媛西:“颜小姐,我冒昧问一句,你和我儿子是在谈恋爱吗?”
“没有。没有谈恋爱。”颜听歆回答的很干脆。
王媛西怕她有心理压力,解释道:“问这句话不是为了拆散你们,我更不会像电视里的恶婆婆一样,拿出银行卡逼儿子的女朋友离开。如果你们是一对恋人,我祝福你们,焕焕过得实在是太苦了。能够遇到你这么温柔的人,是他的福分。”
颜听歆:“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再被生活困在原地。”
因为看过了这世界大好河山的美,所以不想让他再被生活困在原地。
……
晚上,一夜无眠。
颜听歆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宁焕。
第二天,颜听歆来到瑞士病房里,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推上去,对坐在窗户边的宁焕道:“今天天气不错,出去逛逛吗?”
宁焕抱着大饼:“好啊。”
颜听歆很自然的为宁焕拿了一件外套,放进他的怀里:“把衣服带上,等会儿冷了穿上。”
他们出了医院门,来到了熟悉的湖边公园。
这是颜听歆故意来的地方,她不喜欢冰冷的医院,人来人往,这间病房的病人走了,马上睡上另一个人,那里的节奏太快,她想要在一个属于她和宁焕的安全区,聊这件事。
现在已经入了冬,金色的树叶几乎掉光了,但冬日的阳光灿烂,照在他们的身上暖洋洋的,并不觉得冷。
颜听歆斟酌着开口道:“宁焕,王总和孙医生这几天都找过我。”
宁焕摸大饼的手顿住了。
颜听歆:“他们想找我,和孙医生一起治愈你的痛苦。”
宁焕呼吸重了起来,垂下眼,继续若无其事的摸着大饼:“你不是他们找的第一个人,以前,孙医生也曾找过他的导师帮忙,但是都没有用。”
宁焕:“我名字里带了一个火,好像这辈子就和火结下了梁子,它永远缠着我,不让我喘息。”
颜听歆拾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一个‘焕’字:“你名字中的火,是浴火重生的火,焕然新生的焕。”
空气好似凝固了一瞬,过往种种如影般浮现,颜听歆一直看着他:“你愿意让我尝试着治愈你的痛苦吗?”
宁焕看着她的眼睛:“我很没用的,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我也知道没有火,可是我总是觉得很痛,我总是觉得站不起来,走不出去。”宁焕垂下眼,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嘴巴张了张,有些打结:“很可能、很可能,我会让你失望……”
颜听歆:“不要勉强,不要给自己心里压力,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
话说到这里,宁焕抬起头,看向颜听歆的眼睛,打断她的话,握紧了她的手:“我愿意。”
颜听歆回握住他的手:“我没学过医学,没学过心理学,也不是专业人士,在这个过程中,有可能会因为不专业,而适得其反的弄伤你,让你再一次承受痛苦,你还愿意吗?”
宁焕嘴角浮起一丝笑意:“Yes ,I do。”
颜听歆朝他弯了弯眼,给他一个坚定的笑容。
请相信我!
大饼哈着气,用头来蹭他的手。
颜听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里火灾的事情吗?”
宁焕:“我记得。永远不会忘记,你是那么的勇敢。”
颜听歆提起家里的火灾,本来是想以自己的过去做契机,和宁焕谈谈对火灾的看法,按照孙医生说的话,鼓励他说出过去的创伤,眨眨眼间,颜听歆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也就是和宁焕在聊过家庭的事情后,宁焕告诉他‘拥有‘被爱的需求’,不是错’。颜听歆那个时候隐隐感觉,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颜听歆:“是因为我说家里发生了火灾,你觉得我们之间有相似的遭遇,所以对我敞开心扉了吗?”
宁焕:“不完全是。我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勇敢,和我们之间的相似遭遇,而选择相信你。只是因为我想相信你。”
只是因为我想相信你。
颜听歆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抓了抓。
颜听歆:“我想要帮助你,也只是因为我想要帮助你,不是因为你妈妈和医生请我帮忙,更不是因为他们许诺将你治好后,会给我酬劳。”
宁焕看着她:“嗯。”
“孙医生告诉我,想要治愈你,最开始要做的事是鼓励你说出心理创伤,”
颜听歆嘴角带上一丝浅笑:“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勾起你故意去回忆痛苦。我知道有些不美好的事情曾经发生在你身上。那些回忆,无论你想要忘记,还是记得,都可以,一切都可以。我们一起往前面看。”
宁焕:“好。一言为定。”
……
一阵冬天的风吹过,脸颊吹得干冷泛红。
颜听歆:“起风了。”
宁焕道:“我们回去吧。”
颜听歆:“回医院吗?”
宁焕:“不,我不喜欢医院,我们回家吧。”
颜听歆牵着狗狗的绳子,他们一起回到了宁焕在瑞士的居所。
这个时候,家里没人。
照顾他的宋姐和他的母亲王媛西都在医院。
这是颜听歆第二次来到他的家,大饼一进家门,就撒欢似的全屋奔跑。
颜听歆拽着狗狗的绳子,被狗狗引到了房屋最深处的一间屋子门口。
房门上了锁,推不开。
宁焕:“钥匙在阳台左手边第三个花盆下。”
这是邀请她打开门?
颜听歆取了钥匙,打开房门。
屋子里黑乎乎的,尘封已久。
颜听歆拉开了这间屋子的窗帘,阳光一束一束照进了这个尘封已久的房间,空气中的粉尘在阳光下飞舞。
宁焕坐在轮椅上,眯了眯眼,渐渐习惯了光线。
颜听歆看清楚了屋内的物品。
宁焕和她有着同样的一个爱好——收藏癖。
倒不是收藏什么名顽古画、古籍宝物,只是收藏生活中值得珍藏纪念的一点一滴。
这间屋子里有他以前古装戏穿过的戏服、有假的道具玉佩、有厨师帽,有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的剧本,有泛黄的通告单,还有最佳男配、最佳主角的奖杯……
他的过去被珍视的放在这个屋子里,上了锁,拉上了窗帘,锁进了一片黑暗。
颜听歆拿起宁焕以前演戏时戴过的厨师帽:“我家里也有一个在二手市场淘的柜子,放着我收藏的各种小玩意儿。”
宁焕轻笑:“都收藏了什么?”
颜听歆眼睛转了半圈:“嗯,我想想,有我翻译的书、高中的辅导书,有普吉岛的沙、加拿大的枫叶、河边捡的好看的石头……我还有个花盆架子,种了大理的山茶花、香格里拉的杜鹃花……”
宁焕忍不住在脑海中幻想了想她的家:“希望以后有机会也能去你家做客。”
颜听歆:“来啊!欢迎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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