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躲懒”小男孩儿嘟起了嘴,终于有了点孩子样。
福寿已经见过多次这种场景,却还是不得不感到惊叹,皇上对端王的恩宠真是无人能及,连皇子们都赶不上。就是最得宠的六皇子也不敢这么跟皇上说话。
成珏和皇上说话时的孩子样吸引了李兮纯,原来他也跟我一样,是会撒娇的。还有皇上也不可怕,虽然是最厉害的人,却一点都不吓人。
皇上逗完成珏,一手抱过李兮纯,除了李兮纯,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李兮纯被抱起来后却一点都不怕,以前爹爹就经常抱她。李兮纯习惯性地搂住了皇上的脖子。
不说殿里其他人,抱人的皇帝都惊讶了,随后就笑了起来,“不错,虎父无犬女!”
殿里其他人:这都能被夸,看来除了端王以后又有个不能得罪的小祖宗了。
此次宣李兮纯进宫,一是为了见见她,虽然有了痊愈的消息,真切地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样子,皇帝才真正放心;二是为她安排去处。
“让她住在你府上?”皇帝被小毛孩儿的话逗得哭笑不得。
“你才多大点儿,还想带个小的?再说你会带小女孩儿?你知道她什么岁数该学什么吗?”
成珏被问得哑口无言,愣了好一会儿,弱弱地来了一句,“我可以学”
“不行,这样不妥”皇帝没被说服,抱着李兮纯往坤仪宫走去。
成珏赶紧跑了几步,拦在皇帝身前,大总管被吓了一跳,端王这也太胆大了!
皇帝没有生气,还耐心跟眼前满脸急色的小豆丁解释,“朕是为了她好,若是住在端王府长大,以后她还能嫁什么好人家?端王府连主持中馈的都是朕派给你的嬷嬷,谁来教养她?嬷嬷将养长大的小姐,以后哪个高门愿意娶?”
皇上本为劝解他,却一下子捅到了他的死穴,小男孩儿红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十岁的小男子汉,不顺着你就掉金豆子?”
皇帝话音一落,成珏让到了一旁,专心抹起了金豆子。
皇帝正要继续前行,耳中传来低不可闻的一声嘟囔,“母妃不住在家里,我连妹妹都不能养。”
听到这句话,皇上的步子无论如何也迈不开了。
坤仪宫
宁王妃,安国公夫人,康郡王妃,忠勤伯夫人,镇北候夫人正在跟皇后娘娘叙话。
宁王妃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一脸愧色,“都怪臣妇,家姐临终前把外甥女托付给臣妇,臣妇却未能及时发现她被镇国公夫人磋磨,让她处于险境,无人可依。”
安国公夫人与宁王妃相熟,立马帮她说话,“这如何能怪你呢,那位镇国公夫人一直忠厚老实,谁能想到是只披了羊皮的狼!”
皇后娘娘深有同感,是呀,都是那两夫妇太会伪装,才会让她和皇上被蒙蔽,所托非人。
不等皇后出言安抚,宁王妃继续告罪,“娘娘,您有所不知,臣妇确实有罪。当日郡主的贴身丫鬟曾到宁王府求助,臣妇身体略有不适,已经睡下。底下的人不知轻重,见那丫鬟独自一人前来,又没有拜帖,竟没有向臣妇通禀。”
宁王妃说着,脸上愧色愈重,“等到第二日臣妇得知消息,再去找她们却再也找不到了。”
宁王妃短短几句话就将当日的见死不救过了明路,皇后听完不仅没有怪罪还宽慰她。
众位夫人也出言相劝,殿内一派和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亲姐妹。
待宁王妃情绪平复,众人说起了新话题。即使是帝国最尊贵的夫人们也逃不过八卦的魅力,从寿王世子娶亲聊到寿王纳妾再说到丞相惧内。
众位夫人说到丞相夫人时脸色十分精彩,羡慕嫉妒隐藏在明显的鄙夷之后,让她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
“丞相夫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妒妇。前不久,寿王给丞相大人送了两个美婢,当场就被她派人扔出了府!”
“这也太不贤良了,丞相大人身居高位却连个红袖添香的美婢都没有。”
“是呀,也就丞相大人容得下那个乡野妒妇。以前礼部尚书的夫人仗着娘家硬,不许夫君纳妾,现在家里庶女庶子多到数不清,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学乖。”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对礼部尚书夫人的遭遇表示同情。
不一会儿又聊到了胭脂水粉,不过此时殿内众人已经心不在焉。
今日是为何事而来大家都明白,虽然聊着八卦却一直留意着屋外的动静。
现在八卦聊了一茬又一茬,正主却还不见影儿,也难怪她们的心思燥了起来。
就在此时,坤仪宫掌事宫女青芙附耳皇后,说了几句话,皇后娘娘雍容华贵的面具开始皲裂,熊熊怒火有喷涌而出的征兆。下面的夫人们一见,立马不敢再聊天,生怕惹了皇后的眼。
皇后看着底下噤若寒蝉的众位夫人,压抑了自己的怒气,把面具粘吧粘吧,又成了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诸位夫人且先回府,今日之事容后再议。”
待夫人们走出了坤仪宫,青芙姑姑十分有经验地赶走了闲杂人等。屋内只剩下心腹,皇后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怒气。
“又是端王!每次都是端王!那个贱人生的孩子就是他的掌中宝!这么大的事,那么多夫人在场,就因为一个十岁的小毛孩,明晃晃地打我的脸!”美妇手上尖利的指甲套刮到扶手,发出瘆人的刺啦声。
“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息怒?如何息怒?他叫我宣夫人们进宫给安宁郡主找个好去处,我宣了。结果本宫和那么多夫人生生地等了他们两个时辰,他送那两个小崽子出宫了才想起来跟本宫说一声,他心里可有我这个皇后!”
青芙想到皇帝对娘娘的不在意也十分心酸,当年小姐要是嫁了表少爷,哪会过得这么辛苦。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入了这深宫,一身荣宠系帝心,娘娘也只有在她们这些老人面前能发泄一番。
“不行,我不甘心!他要哄着端王,本宫偏不让他如愿,摆驾寿康宫!”
这是要让太后娘娘掺合进来?
青芙赶紧出言相劝,“娘娘不可呀!那是皇上,是您的夫君,您可不能一时冲动。”
“夫君?他可有把我当妻子?对着别人情深似海就罢了,以前好歹还知道给我脸面,而今连起码的尊荣都不再给我,本宫当然不能让他如愿!”
青芙还要再劝,皇后的眼神像掺了冰渣子似的射过来,即使是二十多年的主仆,青芙也不敢再开口。
见吓到了忠仆,皇后又放缓了面色,“无需担忧,最糟糕也不过就是他再不踏入坤仪宫,我有父兄有三皇子,他可不敢废了我。”
美妇抚摸着手上的指甲套,脸上泛起决然,“他不仁我不义,反正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要父兄不倒,我就倒不了,若是父兄倒了,我就算乖乖的,他也不会对我留情。只要一直熬着,熬死了他,等我儿子继了位,看本宫怎么收拾那个小杂种!”
第5章 生变
寿康宫
太后娘娘头发花白,正倚在榻上听小丫鬟念书,她岁数大了,已经不耐看那些小字。小丫鬟被训练过,声音清亮,读起故事来婉转动听,正是惬意的时候,苏姑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朝咱们这边来了。”
太后虽然已经不问世事,但该有的威仪仍在,儿媳妇来了,她也得有个婆婆样。
太后挥退小丫头,又让苏姑姑整理了一番仪容,将将弄完,皇后到了宫门口。
通传过后,皇后走入寿康宫,看到简陋的宫室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草,眉头微微一皱又强忍了回去。
“儿媳参见母后,母后福寿安康。”
“起来吧,可是有事?”五年前,太后彻底免了妃嫔们的晨昏定省,每天窝在寿康宫里颐养天年,唯有帝后每月初一十五会来请安。
有那卖乖的妃嫔见皇帝初一十五会来,也蹦跶着过来请安,直接被太后拒在了宫外,皇帝更是传下口谕,“无事不要扰了太后清净。”
今天不是请安的日子,此刻也不是请安的时辰,皇后过来定然有事。
“扰了母后的清净,儿媳有罪。可是此事实在不妥,又没人能阻得了皇上,儿媳无法才来叨扰母后。”
太后早已过了当年拐弯抹角说话的年纪,听皇后说了一大串还没到正题心里有些不耐烦,不过她喜怒不形于色,当下一脸平静,“说吧,何事?”
皇后隐去被皇上放鸽子的事,单从礼法角度说事。
“儿媳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端王喜爱安宁郡主不是坏事,但是让一个孩子养着另一个孩子就不合适了。端王是男孩儿,常往宫里跑,皇上还能教养一番。安宁郡主是女孩儿,若是让端王养着,谁来教养她?日后二人年岁渐长,共居一府更是于理不合。”
皇后见太后没有反应,最后抛出话头,“儿媳实在忧心,又不敢阻了皇上,只好过来让母后拿个主意。”
一副温良恭谨,为夫君分忧,不忍夫君犯错的好媳妇模样。
太后听完皇后的一席话,内心毫无波澜,就这点破事儿?
“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我再斟酌斟酌。”
太后送客,皇后不敢多待,虽然没有得到答复心有不甘,也只能灰溜溜地出了寿康宫。
虽然不想被当枪使,皇后走后,太后还是给皇上传了口信,让他有空过来一趟。
唉,年纪大了,明明知道是破事儿还是忍不住操心。
安宁郡主住在端王府不合礼法是一回事,在老人家的心里,更重要的是可能会让小孙子荒废学业。
十岁正是学习文韬武略的时候,哪能带孩子?还是他喜爱的孩子!他的心思还能集中在学业上?儿子此事真是思虑不周。
太后想到此摇了摇头。小儿子早逝,小儿媳缩在庙里不管事,珏哥儿是小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她可得帮着掌掌眼,不能让杂事扰了他成长。
端王府里,情况确实如太后所想。
成珏今日很开心,李家小姐入住端王府在皇伯父那儿过了明路,他终于不用再担心此事生变,看着对面乖乖吃饭的小包子,他头一次伸出了“魔爪”,摸了摸小包子鼓鼓的脸颊。
小包子无故被摸,抬头疑惑地看向他。成珏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心软成了一片。
“妹妹以后唤我珏哥哥吧,我们以后真的是住在一起的一家人了。”
成珏的语气隐藏着一丝雀跃,他终于也有个一起住的人了,以后他要是晚回也会有人想他了吧,就像其他伙伴那样。
小团子嘴里还包着饭,含含糊糊地喊了声“珏哥哥”,成珏却觉得犹如天籁,心上开出了花。
可惜这朵花没开多久就要枯萎。
皇上接到太后的口信,当天就到了寿康宫。
“母后安康,寻儿臣前来所为何事?”皇上刚跟丞相议完事,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态。
太后既为儿子的勤政感到欣慰,又心疼儿子的身体。
想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太后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成珏的事。
皇上听完,眉宇间像结了层寒霜,“淑慧来过了?”淑慧是皇后的小字。
太后虽然觉得皇后烦,但小儿子家已经乱七八糟,她不想大儿子也夫妻不和,立马把锅往自己身上背,“这事跟她无关,是母后自己得了消息觉得不妥才跟你说。淑慧过来寿康宫只是陪母后说了会儿话。”
皇上不信,但是他不想因此事跟母后呛嘴,她都想自己承担了,可见多么不想他家庭不睦。不再揪着皇后,皇上说起正事。
他想到先前成珏二人高兴的模样,有些不落忍,还想再争取,“母后,虽然于理不合,但您不知道珏哥儿有多开心。”
听到这句话,太后眉头微皱,更坚定了要阻止此事的决心。
皇上尚且不知,还在继续说,“他那么开心,朕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珍宝都捧到他面前。而且让安宁住进别人府里,朕也有些担心。婶婶都能谋害侄女,其他的深宅大院又一定是干净的?反倒是端王府,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珏哥儿是唯一的主子,他护着安宁,安宁定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皇上说完,太后直接斥了他,“珏哥儿喜爱安宁郡主就更要拘着他点儿,不然他以后哪还有心思在学业上?”
“儿臣检查了他的功课,他不曾偷懒。”
“等你能检查出来的时候就晚了!珏哥儿没有亲兄弟又没有父王帮持,以后端王府就靠他自己撑起来。你宠他护着他,他可以潇洒肆意,你的继承者可不会。还是得他自己有本事,方能一生平安。”
皇上听到太后说亲兄弟,父王,神色有些怪异,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太后没有察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孩子不能一味地溺爱,不然你是害了他。后面关于安宁的这个顾虑倒是真的,小孩子脆弱,进了别人的府邸就是被捏在当家主母的手心里。上次是镇国公夫人手段蠢笨,安宁又有忠仆相护,九死一生方才脱险,再来一次可就不好说了。”
太后把京都的达官贵人们都琢磨了一遍,发现后宅最干净的是丞相府。可是丞相夫人刚生了一对儿子,加上前面的两个儿子,家里已经有了四个孩子,最大的才八岁,丞相夫人只怕没有精力再多管一个孩子。
至于其他的府邸,或多或少都有些阴私,她也不放心把四岁的小娃娃放进去。
今日她做主把安宁挪出端王府,就得保证她未来不出事,若是出了事岂不是让他们母子生隙,祖孙有隔?
太后想得眉头都皱了起来,瞄到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苏姑姑,随口问道,“莲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娘娘,奴婢斗胆,您觉得让安宁郡主住在寿康宫如何?”
太后初听皱了眉头,她嫌麻烦。不过撇开躁意仔细一想,竟是个极好的主意!
寿康宫干净没阴私,她肯定会好好对那个小女娃,安宁有她护着,不会受人磋磨。珏哥儿喜爱她,到了宫里能时常看到她,既全了他的心愿,又不会耽误他的功课。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她要受累了。抬头一看,皇上应该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正问询地望着她。
罢了罢了,不就是带个孩子吗?
太后一锤定音,“明日皇儿叫人给珏哥儿通个气,哀家让苏姑姑把偏殿整理出来。后日接安宁入寿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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