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池斯斯艾艾,发表着不专业的评论:“我只是觉得陶乐公主并不是主角,没有情感线的支持,她这个角色太单薄了,反而用不上这么多镜头,还有这个侍卫,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觉得爱而不得好过单相思。”
“你怎么知道侍卫对她并无心意?”
“我感觉不到啊。”
程斯年突然沉默了,宴池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挫败,似乎还有悔恨。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
“不好意思,我不专业,”宴池突然想到在史学家眼里,那些搂搂抱抱的电视剧就是侮辱历史,“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含蓄美,极致的痛造就极致的美。”
程斯年沉默良久,突然一笑,像是想开了困扰已久的问题,“你说的对,侍卫应该回应。”
呃……
程斯年果然与导演联系,增加侍卫的戏份。
宴池不解,心里又偷偷得意,他居然在乎她的意见。
突然手被牵着,宴池下一次想抽回自己的手,程斯年压低声音,“别让你弟弟担心你。”
宴池立刻不动了,听着陆哲昊趿着拖鞋的声音,她还故意靠在程斯年肩上,看到他出来,立刻起身,“那我去洗澡了。”
程斯年合上笔记本,招呼挤眉弄眼的陆哲昊上药。
“哥,你和我姐是真爱吧!”
陆哲昊像个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任由程斯年给他鼻青脸肿的脸上擦药。
这么直白的发问,倒是让内敛儒雅的程斯年一时接不上话,只好放下面前,在他胸口按压,“这里疼不疼。”
“哥,我检查过了,都是皮外伤。”
“明天还是去一趟医院吧,”程斯年给帮他手肘贴了纱布。
陆哲昊继续八卦,“我姐脾气坏,人也暴躁,哦是活泼好动,以前在学校她都是大姐大,为人仗义,从不怕事……”
听着陆哲昊吹捧,程斯年陷入沉思。
他所认识的宴池清冷孤傲,有时候像只鹌鹑,缩在角落里,不敢大声质问不公,不敢惹是生非,与陆哲昊口中仗义的大姐大根本就是两个人。
陆哲昊突然叹了口气,一副小大人模样,“自从我姑父走了以后,她就变了,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不止她变了,我姑姑也变了,没有以前温柔了……”
陆哲昊回想着与陆宁章的通话,从前温柔护短的姑姑好像变得风风火火,说话也是高声大嗓,说不了几句就匆匆挂断。
表姐宴池却变得沉默寡言。
“哥,你必须给我做个保证,”陆哲昊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一脸严肃,“你必须保证对我姐好,绝不背叛。”
程斯年唇角弯了弯,“你不上学了?”
陆哲昊脸色瞬间涨红,泄气一般躺沙发上,“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有工作了。”
“对了,你进来给我说说你工作的事情,”宴池洗完澡,包着头发出来找发箍,刚好听到两人对话,“…老公,你别太晚了。”
程斯年先她一步从包里拿出在西北买的发箍,“昊昊的事我想办法,你别担心。”
“担心什么,我的事我自己会操心,”陆哲昊转身进了客房,“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客房门关上,宴池绷着的唇角瘪了瘪,刚才那声‘老公’用的力气太大,这会需要充电,“那什么,我先回房间了,…哦不,我还是得跟这小子谈一谈。”
宴池转了个圈,又去客房。
陆哲昊就跟大爷一样躺的四仰八叉,举着手机打游戏。
关上门,姐弟二人原形毕露。
宴池一跃站上床,一脚踢在陆哲昊就要翘起的二郎腿上,不过这小子预判了她的动作,换了一边,踢空的脚步不服输,继续补上,这小子翻身,宴池釜底抽薪,从他手里拿走手机丢一边,动作连贯。
打小就是这么打大的。
陆哲昊嘴一歪,“姐,你内分泌失调了,刚才还装的一本正经,切!”
“我不跟你闲扯那些没用的,跟你说…,起来,在别人家要有礼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等等,你染头发了?”
宴池看着陆哲昊做鬼脸,默默给自己顺气,一看陆哲昊就来气,都忘了说正事了。
她坐下,也不管陆哲昊继续去摸手机,“我问你,你这几天在沈耀娱乐怎么样?”
“我C位。”陆哲昊大言不惭,“我长得最帅,舞跳的最好,还懂乐器,各项手艺都拿的出手,啊!你踢我干嘛?”
“说话就说话,别说那些小流氓,不三不四,这才几天,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陆哲昊撇撇嘴,将手机放下,坐起来揽着宴池的肩膀,“姐,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你亲舅舅啊。”
“什么?”宴池眉骨跳了下,惊恐地看着陆哲昊,生怕这小子又憋了个大招。
陆哲昊满脸嫌弃,“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姐,我说了你别生气,其实姑姑申请公司破产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办法去慕尼黑空气动力学院了。”
宴池沉默。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怎么赚钱,你别这么看我,你也知道我的成绩,都没有下降空间了,刚好那个时候我们学校艺考生都开始报班,所以我也,”
“你报班了?”宴池挺惊讶的,“没听说啊,舅舅管你管的挺严的。”
“我需要报班吗?我是直接报了艺考,录取通知书都收到了,参加完高考,我就有学上了。”
宴池心头一松,“这是好事啊,我怎么没想到,那你,你没告诉舅舅啊?”
陆哲昊从小喜欢玩车,陆宁章是慈母多败儿,喜欢什么就答应什么,从小承诺他要送他去慕尼黑,又大把钱给他玩车。文化课嘛……。
他自己都参加过小型赛车比赛。
就差临门一脚,所有的希望全都破灭。
陆哲昊不但没怨恨,反倒想着替她们母女还债,还给自己想好了上大学的路,让陆宁章心里没那么歉疚。
“你亲舅舅才不听我说话,他希望所有人都听他指挥,哼!”陆哲昊眼神倔强,可语气却是渴望得到关注的小孩语气。
“你……”宴池突然觉得矫情,只好抱了抱他,“你能有学上,你姑姑就不担心了,回头你自己给你姑姑打个电话吧。”
“嗯……”
第23章 Chapter 23
柔和的壁灯将晏池的侧影晕染成一幅水墨,恬静高雅。
听了几遍在西北写的曲子,提笔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仿佛要在一面传世千年的折扇上题词,想了无数,却都差强人意。
摁着眉心闭眼沉思。
门被敲了几声,晏池戴着耳机没听见,微眯的眼尾一抹亮光。
无意间抬眸,却看到程斯年拿着电脑推门而入。
晏池摘掉耳机。
程斯年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晏池坐在床头,戴着耳机,吊带睡裙肩带落到手臂,香肩自带柔光。
一缕长发顺着锁骨滑落。
看着程斯年盯着自己,晏池不自然地将香槟色被子往上拉了拉:“有事吗?”
程斯年像是才回过神似的,转身将门关上,然后看着她:“你弟弟想用书房。”
晏池吓一跳,蹭的一下掀开被子站起来,肩带一下子掉到手腕,险些走光。
她立刻用手遮挡,顺手拿起外套穿上。
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道歉,还是先顾及自己。
这死孩子,到人家家里怎么这么没礼貌,看她不去收拾他。
“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去跟他说,这孩子被我妈给惯坏了。”说着撸起袖子。
程斯年一把拽住就要出门‘寻仇’的晏池:“他以为我们吵架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晏池眨眼,看着程斯年的神情,大概明白了。
她与程斯年的婚姻很难解释清楚,行为自然与正常夫妻不一样,之前晏池给陆哲昊说过,他们的婚姻是由陆宁章与程昱坤协议领的证。
然后今天当着陆哲昊的面,晏池与程斯年的行为又有点像恋人。
他自然想搞清楚他们的婚姻状况。
所以借口要用书房,想看看这么晚还呆在书房的程斯年会去哪里睡。
晏池胸口憋闷,后悔以前打弟弟打轻了。
“其实,他知道我们的婚姻是因为我妈和你哥哥的关系,”晏池越说声音越小,脚指头抠着拖鞋,“他就是小孩子,其实不用理会的。”
“但是我们的婚姻是真实的。”
晏池一愣,所以呢?
她看着程斯年穿着睡衣,自己也……再看硕大的双人床,以及单人沙发、兔形白毛地毯和梳妆台。
能睡觉的地方就这几个。
单人沙发适合躺在上面打游戏,睡觉嘛!…
梳妆台倒是像学生时代的,嗯…睡觉太磕碜。
那就只剩下兔子毛毯和双人床了。
其中一个睡地上?
呵呵,晏池贝齿深陷,憋着笑,毕竟不是古人,而且他们是合法夫妻,共处一室,然后一人睡地上:
矫情。
晏池内心天人交战,程斯年出去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你晚上需要喝这么多咖啡吗?”
“不是,”程斯年看着手里的咖啡杯,转身又出去了一趟,这回他端着保温杯,飘着一缕茶香,“几个学校的课进度不一样,《秦俑》剧本又需要调整,刚好冲突。”
“几个学校?你不是芫州大学的老师吗?”
“师范、华南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两节课,还有一些任务和义务,”程斯年将电脑放在梳妆台上,拿起眼膜往后放了放,“所以只能晚上看剧本,你,会打扰到你吗?”
晏池连忙摇头。
她一直都知道程斯年课程排的很满,却没想到他这样的身份会去接任务,还需要接受义务。
从小到大,晏池大小也算是个富二代,一起玩到大的富二代也挺多的,可没有一个是像程斯年这样的。
要么跑车炫,如果晏家再晚一年破产,陆哲昊大概率会是这一挂。
要么各种名流舞会,沈北泽属于这一挂。
再或者心无旁骛追随梦想脚步,晏池从来没想过从小到大父母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为了请名师煞费苦心,又送去全世界参加比赛。
反倒是大学里一位品学兼优,且领取全额奖学金和助学金的同学,他就是这样勤恳和自律。
以至于让人总是忘记他是程氏商业帝国的二公子,真正的世家豪门。
这么一想,晏池突然觉得程斯年也是就是小说里所说的,清贵名流。
程斯年戴着耳机,晏池也乖巧地戴上耳机,看着秦王宫里的公主突然向前奔跑,厚重的黑色曳地长裙环钗散落一地。
她像是脱掉了一切束缚,只剩下薄纱裙随风翩跹。
细白赤脚踩在柔雾般青玉阶上,随着她一阶一阶上去,向着那座庄严肃穆的秦王宫,那是整个天下权利的顶峰,天下名流趋之若鹜的地方,
女子怕极了,却不顾一切往上冲,碎玉般的眸子氤氲着水雾,乌发随着披散开。
可惜,那是一座天阶。
即使她整个人匍匐在玉阶上,于秦王宫而言,她犹如一粒尘埃,直到看到少年将军披甲从玉阶上走下来。
他终于不再只是秦王宫里万千侍卫之一,日复一日的在宫巷里换班,连与小洞内公主说话的勇气都没有的小侍卫,而是拥有战功的将军。
秦国以战功封赏,他似乎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方向。
女子目送他离开,那是秦灭六国最后一战。
血染征袍透甲红。
少年将军终于回来了,他有了军功,论功行赏的时候,他要了督造秦俑的工作。
公主最终没能等到他回来,她已经躺在距离骊山不远处的地宫里,督造秦俑,那是他能够到的,距离她陵寝最近的工作。
将军一次又一次往返陵寝与骊山,从英武将军,到中年兵士,他已经褪下战袍,穿着普通,与所有烧制秦俑的人一样,弯曲着双手,一笔一划描绘着面容。
他时常自言自语:
“是的,我回来了……”
一个稀松平常的一天,又一批秦俑出窑,一座高大英武的将军陶俑被送到陶乐公主陵寝陪葬。
之后,那位佝偻腰身的中年兵士再也没有出现过……
耳机里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晏池心潮澎湃,又怅然若失。
她听着自己在西北写的曲子,看的却是《秦俑》故事里关于秦国公主与一位将军的画面,那么契合,那么完美。
只是片段,并不连贯,甚至所占篇幅不足整部剧的二十分之一。
历史的点缀而已,竟能产生这样的共鸣。
晏池摘下耳机,看到程斯年努力直了直腰,将电脑又垫高了些,可看着看着又不自觉佝下腰。
化妆台并不适合办公。
晏池坐在床边侧身看,高度是合适,可侧着看也难受。
如果不是剧情太过契合音乐,她估计坚持不下去。
程斯年终于支撑不住,站起来活动了下。
“我去看看那小子,”晏池看着程斯年的眼神,好吧,指了指香槟色床单,“要不坐床上看,这个太矮了。”
程斯年点头,十分顺畅地抱着电脑:“你喜欢睡哪边?”
“这边,”晏池指了指,“我几次都睡这边。”
等等。
什么意思,要一起睡吗?
这……
她眼神飘忽,即使程斯年一本正经,可晏池心里别扭,他们是纯洁的盖一张被子呢,还是……
17/33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