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寒凉,缺医少药的李鱼只能尽自己所能,做起心肺复苏,有节奏地按压着男子的胸口,他的胸口一大片青紫,轮廓像个脚印的形状,一刻后,李鱼感觉无比的疲惫,除此之外竟然还感觉到身体里力量流失,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以前做过无数次心肺复苏都没有这种怪现象。
低头一看,发现男子胸口的痕迹竟然也稍微淡了一些,难道我这强力治愈还能给别人用?将手指覆盖在男子胳膊上的小伤口上,果然没过一会就止血了,但是作用比起李鱼自己用还是差了很多,但也是意外之。
李鱼感觉自己像个大仙,集中精神在他胸口处抚去,可能是男子伤的太重,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感觉到掌下皮肤的渐渐回暖,俯身下去听到心脏的跳动也终于正常了些,看来命应该能保住了。
可是李鱼已经饿得站不住了,她迫切需要补充能量,翻箱倒柜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两个硬邦邦的馒头,就着凉水吃了才终于恢复了些力气,看来这救人不是没有代价的,是要以自身能量消耗作为补偿。
生死大关后,李鱼才瘫在床头终于有时间看看男子的长相,她忖度着男子新伤加旧伤,平日里过的十分不如意,俗话说相由心生,他的相貌必然也是愁苦。
出乎意料,男子闭着眼睛竟然看起来像个无知的乖宝宝,他睫毛很长,可能是之前太痛了,睫毛根部粘着一层雾蒙蒙的泪水,嘴巴紧紧抿着,看起来又添了几分执拗。
担心病患的李大夫又忧心地摸摸他的胸口,却发现心跳比起刚才有些慢了,那一脚踢的太重了,李鱼心知,如果没有超能力治疗术,这男子在这医疗落后的年代,必然只能静悄悄死在密林。
长叹一声,李鱼跪在床边,认命地做起心肺复苏,一下两下三下,“醒醒,快醒醒,加油活下来”……
柳秋很委屈,他已经见到了爹娘和早年死去的好兄弟们,正要说话却被硬生生吵醒,他浑身无法动弹,灵魂好似被禁锢在身体里,只感到吵。
“挺过来就是一条好汉呀,你得自己呼吸呀,呼吸这种事情也要别人帮忙可不是好习惯,你已经大了,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啦!”李鱼叨叨着。
哼,柳秋一句也听不懂,随着知觉渐渐恢复,他明显感受到一双手在自己胸口不停按压着。
“又是什么新花样吧……呵,这是他妈的什么世道,死了也要被鬼差玩吗?她们怎么知道我生前干什么的!哦,对了,有生死薄,想必自己残花败柳之身死了也是不得安宁,要伺候鬼差才能赎罪的。他妈的,凭什么,老子死都死了还怕什么!”
他心下大怒,可惜浑身无力,急得脸色竟有了些血色。
李鱼手腕都要断了,想了想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加个人工呼吸试试。
猛吸了口气,俯身刚吹了一半,就被一记铁拳打倒在床头。
“他妈的!我做错了什么!”李鱼昏了过去。
“热的。”柳秋一拳后已经脱力,重重倒在床榻上,唯有倒在自己胸口上那人温热的体温还提醒他活着的事实。
他已无力推开李鱼,待晚风袭来,感受到自己衣不遮体时,他苦笑着勾了勾嘴角,掩不住满眼沧桑,缓了片刻终于才看到李鱼乌黑的发髻,朴素的道袍更刺的柳秋眼角发红。
老天啊,你看看这世道,连最应该洁身自好的道士都不免偷偷作下这等荒唐之事。
本以为死去万事休,如今破体残躯还要被这小道士糟蹋,柳秋多年的痛苦与阴暗全部泛起,短短片刻形成了恨意的滔天巨浪。
他完全不顾身体的衰败与疼痛,半天时间终于掐住了李鱼脆弱的脖颈,继而注入全部力气,眼神中透出癫狂的快意。
“咳咳咳!”李鱼被偷袭了一拳,主要是由于能量消耗太过有些虚弱,但在呼吸不畅后还是马上清醒了过来。
一抬头就是个似笑非笑的扭曲脸庞正要掐死自己,惊惧之下李鱼用尽力气往后退,才退了两下,那手便脱力松开,软软地坠在床榻上。
善良的李医生从没想到古代也有医闹,还要置自己于死地,心中即生气又委屈,加上嗓子很痛,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她跳下地才发现腿都开始发软,愤怒得用力敲了敲床榻义正言辞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为了救你都要累死了,你还这么对我,早知道就让你死在山上好了!”
柳秋一个字也不信,从没听说救人还要亲嘴的,心中早已将李鱼视为奸滑狡辩之徒,他大口地呼吸着,好半晌才恢复了些力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云淡风轻。
继而眼波流转望向李鱼,情义绵绵,好似她是久别不见的情人,十分柔弱地开口道:“她们都欺负奴,奴,实在痛的受不了了,以为小道长也是……都怪奴神志不清,小道长救我于生死,奴无以为报,情愿以身相许。”他的声音有种馥糜的沙哑感,很是勾人。
说罢又一脸温柔地捉起李鱼的手放到他的脸庞一侧,轻轻蹭了一下,又挺了挺伤痕累累的胸膛,低声道:“盼小师傅怜惜……”
李鱼如触电一般迅速抽回左手,在粗糙的道袍上蹭了两下才掩盖了刚刚睫毛扫过的触感,有些无措地退了一步绞着手指,前世至死都是母胎单身的苦逼女医生哪见过这种阵仗,只感觉手足无措。
柳秋见此眼下阴郁了一瞬,唾弃李鱼年纪轻轻却会装模作样,马上又有些惊惶地抬头:“小道长是嫌奴脏么。”
李鱼忙整理情绪摆摆手,有些厚脸皮的安慰道:“大恩不言谢么,你实在不用这么客气,还是好好养伤吧,我明天就去告官,将欺负你的人都抓起来,你别怕了。”
一边将放在床尾的被子扯开,见柳秋还不能动,于是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腰边和脚底都掖的严严实实,终于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窝在那硬木椅子上,小小一团抱着膝盖抵御寒冷。
柳秋神色不明,他现在是真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了,明明在自己昏迷时色胆包天,又亲又摸的,还会搞些你按我我按你的新花样,这会子又像个柳下惠,连自己主动送上去都不敢,那生涩的神情和耳边的红又不似作伪。
被子好像真的很温暖,柳秋不知不觉坠入梦乡,天还没亮他迷迷糊糊感觉有个毛茸茸的脑袋趴在自己的胸口上,蹭得他有点痒。
“哼,果然!昨天都是装出来的,不过一晚上就原形毕露了。且看她要做什么,一会定要吵嚷出来让她身败名裂,扒了这层虚伪的皮。”柳秋突然感觉深入骨髓的冷,心绪反而渐渐安定下来,这才对么,怎么可能真有好人呢,自己也不是雏了,怎么还敢这么天真。
照顾ICU病人的李医生惨遭千古奇冤仍敬业不辍,听了下男子的心跳正常,又放心地打着呵欠蜷缩到椅子上了。
虽然是夏季,可是房间里的泥土地还是寒凉,她下地匆忙没穿鞋子,此刻一双脚上下交叠在椅子边取暖,冷得脚趾缩起来,就着黯淡的烛火还能隐约看见青紫的血管。
柳秋刚才沸腾的血液倏然归于平静,空气里是极度的安静,连伤口都好似麻痹了一样。
他不好意思再麻烦李鱼,可是人有三急,他不安地挪动了下身体准备下地,双腿强烈的剧痛一瞬间却令他失禁。
一瞬间他万念俱灰,不再挣扎地倒在床上,睁大双眼,再睁大一些,直到眼睛酸涩才闭上,一抹银光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划过。
原来,即便这样,也还不是苦难尽头……
第3章 别哭
鸡鸣一遍,道士们就都得起床诵经了,但李鱼实在太累了,睡得有些沉都没有听见钟声,直到有人敲门才被惊醒。
“师叔,该做早课了,师叔!“师侄澄心边敲门边扒着门缝往里看。
李鱼哪敢让她看见屋子里多了个男人,忙跑到门口结结实实堵住门缝,才缓缓沙哑道:“我今日风寒不适,烦师侄跟观主说一声,我休息一日。”
她昨天救人疲惫加上又被掐了脖子,声音确实不太正常。
回头看了看静静躺在床上好似无声息的男子,李鱼有些发愁地蹙眉,从衣襟里狠心拿出十来个铜钱从门缝里一个个递给澄心,“我怕过了病气给大家,麻烦师侄帮我置办些入口的饭菜来。放在门口就好。”
澄心知道李鱼是观里的财神爷,也不敢真让她病的厉害,拿了钱答应的很痛快。
折腾一番,天已经微微亮了,李鱼走到床边,准备再测一下心跳,却发现男子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看不出还有没有呼吸。
“这怎么能行,你会缺氧的呀!”李鱼说罢就去拉开被子,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他闷声不吭,双手紧紧地拽着被子,消瘦的手背上竟然浮出了青筋。
李鱼是个善于变通的人,她放弃被子头,转而出其不意开始拽腰间的被子,却没想到腰间的被子藏的也很结实,她用力过猛,虽然拉开了被子,却被惯性带了个踉跄,一头扎在了湿漉漉的褥子上,还压到了他的伤腿。
柳秋痛得浑身战栗了一下,但再痛也不过此刻的难堪,他面色惨白,被淋湿的被褥早就冰凉,紧紧地贴附在他消瘦的身体上。
还躲什么,他怔然松开手,仿佛被硬生生抽走了灵魂,只剩这破败的躯壳。
他甚至阴郁地想着,昨天为什么要被救回来,还不如昨天晚上就死了,该死!该死!对,还不如死了好……
他本就命运多舛,又突逢大变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今天又得此难堪,活下去的心早就淡了。
闭上眼一横心,牙齿就抵到了舌根,准备咬舌自尽。
李鱼一看洇湿的被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暗骂自己粗心,怎么没考虑病人的生理问题,现在又没有导尿管,他双腿骨折没办法下床,起居确实是个问题。
尴尬地抬头准备道歉,却发现男子面无人色,正准备咬舌自尽,唬得李鱼顾不得许多,俯身向前趁他不注意,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手食指和中指入口抵住他的牙齿。
“嘶”
柳秋存了死志,下口极重,李鱼的手指差点被咬断,忍不住痛呼了一声,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柳秋恍惚间没感到疼痛,有些奇怪。
一睁开眼就看到小道士哭的梨花带雨,眼泪吧嗒吧嗒滴在他的脸上,他想问问李鱼,你的眼泪怎么那么烫啊,烫得我心里闷闷的。
待李鱼颤抖着将手指伸出,他慌张的松口,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手指上印着深深的牙印,都有血丝渗出,李鱼抱着手指委屈极了,现代虽然值班累点,至少人身权有保障啊,来了这个时代,还没过一个月,先是被藤条一顿毒打,来到观里挨饿,大肥鸡被偷了都不算,救的人也恩将仇报,一会给记铁拳一会铁齿钢牙……
李鱼一开始还只是小声啜泣,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哭的抽抽噎噎,眼泪像银珠子一样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一边哭一边数落柳秋:“我好容易,好容易才将你救活的,你怎么能轻而易举就要死要活的,这都是,嗝,都是因为受伤了才会这样,等治好了你又是一条好汉,你这么死了还怎么报仇,难道这些罪都白受了吗!”
柳秋感觉床都要被她淹没了,她怎么这么能哭,人家都说男儿才是水做的,到小道士这却翻了个个,楼里的女大人们一个个颐指气使,即便是逢场作戏也不掩饰对男子的轻视,他哪见过这样的女子呢。
李鱼的谆谆劝导都白费了,柳秋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怎么叫她别哭了。
犹豫了半晌,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拭去了李鱼腮边的眼泪,低声道:“我不死了,你别哭。”
李鱼被那手的冰凉刺地瑟索了一下,柳秋见此不禁心下苍凉,手指有些僵硬地缓缓回缩。脑袋也一点一点缩进被子里,又变成了大蚕蛹。
李医生只顾着吐露苦闷,看着大蚕蛹重现简直怀疑的刚才那冰凉的手指和安慰都是错觉。
她气的脑子一抽,胡乱擦干眼泪,也不知怎么想的,一把掀起被子头,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也捂在被子里。
李鱼被他消瘦的肩胛骨撞的龇牙咧嘴,双手撑在床头,黑暗中的脑袋又抬了抬,冲着他的耳朵边轻声得意道:“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被子里根本没什么热乎气,柳秋一时不防她竟然毫不介意地闯了进来,耳边呵出的热气如有实质,片刻间就染红了他白腻的耳垂,他紧绷着身体,短短一瞬间,又是担心气味会不会很大又是担心看到她嫌弃的眼光。
于是很快他就掀起闷在两人头上的被子,天光大亮,他却马上歪过头去连话也不说了。
李鱼深感这病人确实病的不轻,估计身体的伤害导致心理也出现了问题,通俗地讲就是抑郁症,可别管啥病也不能睡在黄河水上啊!
正直的李医生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委婉的好理由,于是大喇喇站在床头宣告:“你已经没有退路,我劝你赶紧起来,不要耽误我的洗被大业。”
柳秋全身的家当就那一条半透明的裤子,昨天为了给他解开紧紧缠绕的银线也已经脱掉了,现而今他倒也不太在意了,反而向来自己也不是什么有名节的好男子。
昨夜无知无感倒也不算,直到臂膀搭在李鱼的肩膀上他才意识到这女子的纤弱,不知道这小道士几岁了,柳秋喃喃自语。
李鱼咬牙将柳秋安置在椅子上,转头就心无旁骛地收拾被褥。
道观里穷的每人只有一床被褥,卷起来行李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和垫在底下的稻草。
李鱼的视线瞥向旁边皮肤白的耀眼的男子,有些发愁地开始解开道袍的衣带。
柳秋本就时刻关注李鱼,刚才就心下暗忖,这小道士年纪虽不大,但一定是通过人事的,他多年混迹青楼,情场老手与嫩雏一眼就能辨别。
若是那等从没见过男子身体的女人,必然是手足无措,进退失据,碰也不敢碰的样子。可是让她们一但有过后便能装得道貌岸然,手段却更加猥琐。
他赤着身体,虽然伤痕累累,但身段还在,要是青涩的早就不敢动手上前了,而她刚才扶着自己腰的手却那么自然,恐怕私底下摸不知道过多少男人的腰了吧,何况今天早上发现下身缠绕的丝线都没了踪影,想想也知道是谁解开的,自己早被人家吃干抹净了还帮人家数钱。
呸,柳秋无名火起,心里将李鱼骂了十万八千遍,小小年纪倒会骗人,继而又将自己唾弃了一百万便。竟然被个小姑娘三招两式弄得五迷三道,你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要不是相信虚情假意也不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年几百台手术的李医生有口难辩,看外皮层算什么,骨骼内脏我都看过,要是次次都脸红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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