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游亦思念殿下许久了。”
下了通道后,竟然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这房间足有五六十平,卧室、客厅一应俱全,虽然在地下,却摆放着柔光幽幽的夜明珠,并不黯淡。
二人这才互相见到对方。
秦王见李鱼的打扮,忍俊不禁调侃了她一番,李鱼望着糙皮糙肉、黑了足有四五个度的秦王也揶揄道:“殿下如今可称得上黑王了!”
秦王一龇牙,也不生气。
拉着李鱼落座,准备细谈。
却被李鱼抬头阻止,“殿下,大事有变!”
“今日太女说陛下有意提前退位,推举太女登基,最多一个月后。”
李鱼说完静静地打量着秦王,她和秦王是利益共同体,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是准备看一下自己投靠的主公是否足够值得。
秦王却没有说话,她起身拿过酒壶,十分淡定地给自己和李鱼的酒杯斟满了酒。
李鱼端起酒杯,只见秦王突然仰头饮下酒水。
随即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子游,本王是准备徐徐图之的,如今是不能了,要做就做到极致吧!”
李鱼就放下了心来,秦王如今担忧的仍旧只有陛下。
“若是陛下有意装病……”
秦王对自己这位足智多谋又心狠手辣的母亲防备不已。
“殿下是名副其实的皇女,只不过,不是唯一一个。”
李鱼点到即止。
秦王径自盯着李鱼半晌,嘴角绽开了淡淡的笑。
“你说要我去侍奉爹爹?”
柳秋踌躇了片刻后问道。
李鱼将柳秋垂头滑落的发丝挽回耳后,才撒娇道:
“唉,今日来的信,爹自己在那边买了个宅子,隔三差五过去住,这两天身子不好,可惜我不孝,都不能侍奉在旁。”
柳秋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侍奉公公是份内的事,他是没有半点不满的,只是李鱼这里也是一个人,如今他能照顾她些,若是他走了,如何放心的下呢?
李鱼见他纠结,又连忙加上一把火,她像只胶皮糖一样黏在了柳秋怀里,嘟着小嘴道:
“拜托我的好夫郎啦!帮帮娘子吧,我担心爹爹,又脱不开身,只有你了!”
“那,那……”柳秋被她缠的没办法,脑子里都是迷魂汤。
终于还是没办法轻轻地点着她的脑门道:“你要好好吃饭,晚上不许下职那么晚,人家都走了,就你个傻瓜一直干活!还有,给你配的药也要每天定时吃!”
李鱼的脑袋瓜都快点成残影了,柳秋这才准备离开。
却又被李鱼拉住了手,询问道:“敬怀还是不愿意出宫吗?在宫里侍奉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我在太女面前到底还说的上话,将他放出来也还容易,你劝劝他,你们兄弟也好长久团聚。”
柳秋就笑滋滋地又回身跨坐在书桌上,俯身道:“真不难为你吗?”
李鱼爱极了他这欢喜的样子,也不扭捏,从椅子上起身搂住他的脖子。
……………
“哥,你回来了?”
敬怀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他哥哥含糊的回话和屏风后响起的水声。
大半夜洗什么澡啊!
哥哥如今怪癖真多。
敬怀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就草草入睡。
屏风后的柳秋脸色潮红,正浸在水里屏息,他望着镜子中自己脖子上的印记,也不知那粉能不能遮住,要是让敬怀发现就尴尬了。
小鱼,今天真热情啊!
他洗完了澡却也睡不着,蹑手蹑脚来到了大书房,脑海中都是刚刚李鱼意乱情迷的模样。
他的手很不听使唤,不多时她为他狂热的样子便跃然纸上。
她乌发层叠,如同海妖般惑人,连脚趾蜷缩的弧度都圆润可爱,工笔勾勒下简直是至情至欲。
连柳秋细细品味下都不由得脸红心跳。
终归是自己的妻主,柳秋自己端详够了还是找出颜料,一笔一笔地给图上的美人加上衣服,不多时,春宫图便改成了美人春睡图。
美人衣袂翩飞,花钿娇艳,端的是馥丽绝色。
第二日一早,李鱼就催促柳秋出发。
柳秋万万没想到这么急,行囊都没打点,家里也没安排好,况且他还没有说服好弟弟。
李鱼也不好太过焦急乱了阵脚,只能又宽限了一日。
柳秋劝了一上午,敬怀却还是松了一半的口,说是等三十五岁就自请出宫,如今还有三年,也要报答主子的恩德。
柳秋无奈,只得答应,总归三年也不算晚,一家人能团圆就是好。
他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南下替妻子尽孝。
来到小书房,他找到了李鱼留下的东西,一打开却发现是满满一盒千两银票。
加起来足有十几万两银子,他不由得埋怨李鱼这个傻瓜,把钱都给他带走,自己手头岂不是拮据!
他抽出一万两银票,夹到了桌上的书中。
暮色四合,李鱼心里记挂着家里,于是匆匆回来 ,可是见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院子。
“咱们相公不知怎么,又让我们准备了车,下午就出发了,相公的弟弟也回宫了。”
府里的下人不敢直面低气压的李鱼,谨慎的回道。
李鱼感觉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他怎么能不和自己告别就匆匆离开呢?
她敏锐地感觉到其中有什么关节,却一时半会想不出有什么错漏。
明日就是举事的日子了,饶是李鱼,虽简单安置好了家人,却也心绪不宁,一夜没有合眼。
今日,正是掌管禁军的王辉儿子与赵满的成亲之日。
王辉是太女的亲姑姑,她也是要驾临捧场的。
新娘赵满大喜,王辉也抽不开身,禁军就交给了李鱼暂且统领,这属实是最好的机会了。
内宫中。
“敬怀,没想到你今日回来,那今天就安排你值班吧。”
“是,乔大侍。”
乔木点点头离开,回头望了一眼依然定定伫立在那的敬怀,摇摇头笑了,不是敬怀还能是谁,自己真是老眼昏花了。
待乔木身影消失,柳秋才缓缓抬起眸子,手脚都仿佛冻住了一般。
他,替代了敬怀入宫!
他都没想到自己有那么大的胆子,但他没有退路。
他看见了李鱼书页中的残信,小鱼要跟着秦王起事,却不知陛下真实情况。
如果陛下真的病了还好,如果只是有心为之,那小鱼必然就成了捕蝉的螳螂,终将被黄雀吞噬。
没有人能确认,那就让他来做这个人吧!
十万火急地让他南下,盒子里的大额银票,一件件一桩桩如今都清晰了……
她为了报仇,已经走上了一条疯狂的道路,给他留了后路,可他,又怎么会忍心离开她,独善其身呢?
一步一步,他学着弟弟走路的样子跨过门槛,走到这皇宫的核心。
他将要见到周朝最至高无上的女人,或许还要拼着命杀掉她,这一天中发生的事情太过魔幻,柳秋刚刚还浑身战栗,可当他进入寝宫时,却意外地止住了一切不适。
他硬生生逼着自己变成敬怀,他回忆着弟弟的话,安静地伫立在纱帐外,纱帐内不时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咳嗽。
等他端着茶进入时,却发现女皇斜靠在引塌上,虽然并不矍铄,可也绝不是书信中写到的要不行了,她浑身上下仍然威严深沉。
柳秋的心突然落到了谷底,只是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去叫乔木,传唤六部尚书进宫议事。”
女皇淡淡说道。
可这番话听在柳秋耳中无异于惊雷炸,他却不敢显露出心中紧张,只恭谨地接过茶杯答了一声遵旨。
他脚步慢慢地往外走去,迎面正好遇到来送药的侍从。
柳秋直接拦下了人,敬怀毕竟是除了乔木外官职最高的侍官,那侍从不敢多言,只递给了他便退下。
柳秋叫回那个侍从嘱咐道:
“陛下说要午睡,告诉外面的人一概不许来打扰,若是有事,先来禀我。”
“是。”
侍从顺从地关上了寝殿的门。
柳秋盯着褐色的药汤半晌,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他将早准备好的粉末投入药中,随即转身又回了寝宫。
内宫任何进奉的东西都要试毒。
女皇准备接见朝臣,故而寝宫内没留下侍从,试毒的活计自然也落到了柳秋的身上。
他恭谨地从药碗中倒出一盅来,他盯着药汤里自己晃动的影子,神色如常地一饮而下。
女皇见他试毒后一刻钟没有异常,才缓缓地端起药碗将药一饮而尽。
“六部尚书怎么还不到?乔木去传了吗?”
女皇垂目地看向柳秋。
“已通传了,请陛下稍等。”柳秋咬着牙勉强回答道。
他饮下药汁的时间早,虽然剂量不足以立刻死,可是已经先行发作,此刻五脏六腑都仿佛置身火海,痛的他鬓发皆湿。
他强装作一切如常,只等陛下发作。
还好,没过一刻钟女皇便开始发作了。
柳秋下的是最烈性的毒药,他已经豁出了命又如何会给别人留下后手。
“来人!”
女皇嘶哑地喊了一声,咣当一下从引塌上摔了下来,她抱着肚子,怒发冲冠地望向柳秋。
“是你,你……”她已经疼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臣在。”
柳秋对着外面假装应了一声后,就上前用力按住女皇,奋力将帕子塞进了女皇的口中不再让她出声。
女皇眼中的柳秋此时如同修罗,她使了全身的力气反抗、撕打。
甚至毫无自尊的开始求饶,许诺高官厚禄。
可是面前这个人却没有一丝丝动容,他的眼神冷若冰霜,一双手如同铁钳般按住她,直到她不再挣扎。
身下的身体已经毫无动静。
柳秋却维持着压制她的动作好久好久,直到他口鼻中开始滴出血来。
滴滴答答落在女皇的脸上,与她苍白的脸色谱成了一幅可怖的景象……
吏部侍郎和京城新太尉的联姻,办的红红火火,京中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云集一处。
李鱼早早地以赵满的名义给禁军送去了美酒美食,又大手一挥让她们只留一队执勤,其余人尽可轮换休息。
禁军们无不感恩戴德,早散了心,不到申时,就喝的酩酊大醉。
而她安排心腹早让西山大营如同一张绷紧的弓弦,随时准备射出致命的一箭。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太女被朝臣们簇拥着在婚礼上露了个面。
她今日简装出行,乘着轿子,身旁只跟着两队侍卫和极度亲近的大臣。
行至南华门时,太女不知为何叫停了轿子。
下一秒,箭风掠过,只听一声闷响,轿子旁的太女詹事便应声而倒。
“有刺客,保护殿下!”
“保护殿下!”
侍卫们立即警觉起来,可随着地面上开始颤动,不多时一千黑甲卫便团团围住众人。
秦王身着甲胄骑马而出,朗声道:“皇姐怎么不肯出来见我?”
太女已无处可逃,她现在才知道身边有奸细,自己今日必然要殒命于此了。
她施施然从轿子中出来笑道:“老六,我技不如人,没想到落到你的手里了!”
她环顾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忠臣们,皱眉问道:“让我做个明白鬼吧,是谁?”
秦王一甩马鞭,马儿喷着鼻息往前走了几步。
秦王就笑了,抬起马鞭指着太女身后一人道:“就是韩大人呀!”
“你,你这乱臣贼子胡言乱语,老妇人怎会与你同流合污!”
韩侍郎气的大骂不止。
一箭飞过,韩侍郎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了,她重重地倒地不起。
李鱼漠然从轿子旁走出来,收起袖间的小箭。
“殿下,是我啊,还没想出来吗?”
李鱼拱手行礼,随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站到秦王身边。
太女闭了闭眼睛,随后耳边只听得无数箭鸣,身边的人如同稻草般倒下。
太女身下是大片的鲜血,战马无情地从众人身上踏过!
这一日,远在封地的鲁王突发恶疾暴毙,被幽禁的晋王自尽,太女更是死于南华门兵变。
六部尚书迟迟没有等到陛下的旨意和召见,直到黑甲卫攻入大内,禁军却因疏于防范被势如破竹的拿下,京城的官员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变了!
李鱼跟随秦王入宫那一刻,突然手脚冰凉。
她终于想通了其中关节!
她们如此顺利,内宫却波澜不惊,即使陛下卧床不起也不会如此,只有一个原因,有人控制住了皇帝。
是柳秋!他凭借着和敬怀一样的相貌入宫,为她们扫平了内宫的障碍!
她自以为周全,送往南方的人恐怕才是敬怀。
“你去哪里?”
秦王见李鱼突然面色大变地飞奔离开,夜风猎猎,今夜宫变。
宫中到处是逃命的宫人,李鱼却一心往内宫中跑去,她额间红字燃起,没一刻钟便来到了内宫。
寝宫的门敞开着,李鱼慌乱地眼睛都开始颤抖,看不清东西。
她扶着门框跨了进去。
入目的竟然是面色铁青瞪大双目的女皇,她仍然保持着挣扎的姿势倒在地上,半点没有了皇帝的威严,口鼻都流出血来。
女皇死了,是中毒。
那柳秋还能活着吗?
李鱼突然腿就软了,重重地跪在地上,她连哭都难以做到,胸口中一点酸涩是那么沉重,立马就要压倒她。
她又把他搞丢了,她不要!不要!
李鱼整个人状似癫狂,她扶着床帐站起身来,因为太用力连指甲都翻开了。
寝宫很大,如今却瞬间破败,连灯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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