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依然摇头：“奴才瞧着眼生，不像是从前见过的。”
*
因为那拉贵人中毒的原因，所以并没有来坤宁宫，在王世林回来之前，明月和康熙两人就着目前的线索做了一个排除――
虽然暂时不确定是谁收买了广储司的小太监，让他在皮子上抹药的，但是可以确定他是拿钱办事的，而安嫔，虽然有借刀杀人的可能性，但是仅仅只是为了报复明月的话，那么她为什么把林嬷嬷也牵扯进来？
而且这些天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刺激到安嫔。
虽然有人怀疑明月怀孕了，但是并没有得到证实；虽然小阿哥被抱到了咸福宫，可安嫔也不是最近才知道自己能够重新抚养小阿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我觉得不大可能是安嫔做的。”明月跟康熙说起了自己的分析。
“你觉得那拉氏的可能性更大？”康熙问明月。
“我想不到那拉贵人有什么理由对我下手，但是她身上确实是有几处疑点。”明月道，“还有我最怀疑一件事，得王太医回来给我答案。”
“如果证实了我的怀疑是对的，那么那拉贵人肯定不无辜，但是如果证实了我的怀疑是错的，那么我很有可能就冤枉她了。”
就目前明月发现的，有关于那拉贵人身上的几处疑点，都不足以证明小藏红花一事和她有关。
*
去储秀宫的王世林很快回来了，经过他的诊断，可以确定那拉贵人确实因为小藏红花中毒了，而且确实是大失血，但是王世林却在从中发生了一个问题。
“皇后娘娘，您的怀疑是对的。”
“那拉贵人确实有问题。”
第65章
明月在出事之前是没有怀疑过那拉贵人表里不一的，一方面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另一方面是因为那拉贵人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得十分恭敬有礼的模样，所以在没有出事之前，明月又怎么会怀疑她呢？
当然了，明月承认她对那拉贵人是有滤镜的，她始终记得当初储秀宫小阿哥出事的时候，那拉贵人那副心疼焦急的模样，也始终记得她每次来坤宁宫探望小阿哥时看向他的眼神都是爱意满满的。
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母爱的明月觉得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大概就是那拉贵人这个模样了，所以明月之前允许那拉贵人可以来坤宁宫探望小阿哥，与其说是对那拉贵人宽容，倒不如说是对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宽容。
但是明月忘了，一个母亲爱孩子，不代表她就是牲畜无害的，明月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在摘下那一层滤镜之后，明月发现了那拉贵人身上的几个疑点――
疑点一，双喜说是因为安嫔先讽刺那拉贵人，所以她才想到要亲手给她做一个手笼，答谢她这段时间对小阿哥的照顾的。
在明月的了解中，那拉贵人并不是那种没有情商的傻白甜，这点从她每次来坤宁宫都避开康熙有可能会来的时间段就可以看得出来。
也就是说那拉贵人这么久都没有想过亲手做点什么答谢她，不是她没有想到，很有可能是她压根没想过要亲手做点什么答谢她。
疑点二，安嫔承认自己讽刺了那拉贵人，但是却说是那拉贵人先提起她要回去给小阿哥做两件衣裳，所以她才顺势说明月没有让那拉贵人亲自抚养小阿哥是因为她对她没有一点表示的。
从安嫔和那拉贵人的对话顺序可以看得出来，即便一开始确实是安嫔在找茬，但是中间有可能是那拉贵人主导了这场对话的结果。
也就是说双喜认为是安嫔引导那拉贵人给明月做手笼这个说法是不太成立的，更有可能是那拉贵人顺水推舟引导安嫔说出她想让她说出口的话。
疑点三，那拉贵人熬夜给明月做手笼这件事实在是有点过分有诚意了。
还是那句话，那拉贵人既然是个有分寸的人，那么她怎么可能用伤害自己健康的方式答谢明月？她要是真的因此而病倒了的话，那么对明月的名声岂不是有碍？
在明月看来，那拉贵人这么做实在是有点太急切了，毕竟冬天又不是马上就要过去。
当然了，以上的三个疑点都是明月自己猜测的，并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那拉贵人真的是在贼喊抓贼，可是王世林带回来的消息却可以证明至少那拉贵人是不无辜的。
明月刚刚复盘整件事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那就是时间问题。
明月虽然今天一整天都在做针线活，但是鉴于她过分小心的原因，所以她早上是没有受伤的，下午要不是因为一时走神，她也不至于刺了自己一下。
那个时候大概是申正时分，之后她受伤的手确实是碰了几次那拉贵人送的手笼，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她的月事就提前来了。
而那拉贵人那边，按照双喜的说法，她是通宵给她做这个手笼，直到天色渐亮的时候才做好的。
众所周知，冬天昼短夜长，明月询问过芳春她们，今天是卯正左右天色才微微亮的，也就是说那拉贵人大概是在这个时候才把手笼做好。
明月假设那拉贵人是在即将做好手笼的时候才不小心被针刺伤了手的，那距离她把手笼拿到坤宁宫送给她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
因为明月今天用完早膳见到那拉贵人的时候，已经是辰正时分了。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那拉贵人的身体应该是有异样的――明月一开始也觉得自己只是来月事了，但是只要时间一长，就很容易发现这个出血量有点不对劲――但是那拉贵人并没有表现出来。
当然了，明月不是那拉贵人，不知道她每次来月事的情况，所以这个并不能证明那拉贵人明知道这个手笼有问题的。
但是！
王世林说过了，只有接触小藏红花久了的妇人才有可能会出现中毒的情况，也就是说要么就是那拉贵人的手被刺伤的时间比明月假设的要提前许多；要么就是明月假设的时间没问题，那拉贵人是回去之后才长时间接触了小藏红花。
前者意味着那拉贵人明知道手笼有问题，依然把它送给她；后者意味着不仅那拉贵人明知道手笼有问题，甚至那拉贵人本人也有问题。
因为双喜已经说了，那拉贵人回去之后因为太累了，就直接上床休息，这样一来，就说明除非那拉贵人是自己主动接触的，否则的话她不可能中毒的。
“奴才按照那拉贵人失血的情况推算了一下她出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有了王世林的这句话，明月可以确定自己对那拉贵人的怀疑并没有冤枉了她。
不过……
为什么呢？
明月来到了储秀宫见到那拉贵人之后对她道：“我实在是想不到你对我下药的理由。”
明月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哪里不对劲那拉贵人的地方，所以对于她给自己下药，甚至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而不惜拿自己的身子作为代价一事，表示十分不解。
那拉贵人不是不想狡辩，可是当她知道明月因为做针线活不小心刺到手导致被小藏红花刺激到月事提前到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没法狡辩了。
刚刚被抢救回来的那拉贵人脸色还很苍白，毕竟她刚刚实实在在的大出血了一回，可是在她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惶恐或者后悔的神色。
“臣妾没想害您的。”那拉贵人对明月道，“臣妾只是想让您继续抚养臣妾的儿子而已。”
那拉贵人的计划原本不是这样的，她是想着将沾有小藏红花的手笼送给明月，然后她伪装自己因为不小心沾上了小藏红花导致中毒，继而大出血，这样既可以曝光手笼有问题，又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
因为那拉贵人的身子本来就不算太好，一场大出血即便不足以要她的命，也足以让她元气大伤，如此一来她身上的嫌疑就减轻许多。
“所以你就拖林嬷嬷下水？”明月问她，“你觉得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就会对保成起嫌隙，改为抚养你生的孩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下药，毁了我的身子呢？”明月看向那拉贵人，“这样我日后生不了孩子，又对保成起了嫌隙，不是会更加一心一意抚养你生的孩子吗？”
那拉贵人微微垂眸，轻声道：“臣妾说了，臣妾没想要害您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选择用小藏红花这种药了。
“是吗？”明月却不相信那拉贵人的这句话，她道，“你是没想要害我？还是不想要我霸占你的孩子？”
那拉贵人抬眸看向明月，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似的。
明月对此却视若无睹，继续开口道：“你想要我继续抚养你的孩子，是因为我的地位高？还是因为我日后很有可能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觉得应该是后者吧。”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不希望博尔济吉特氏抚养你的孩子呢？虽然她现在只是贵人而已，但是很快她就会成为一宫之主，看在太皇太后和蒙古的份上，日后皇上会给她一个妃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明月道，“所以跟着博尔济吉特氏，你的孩子前程也并不会太差，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认真地想了想，终于让我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你知道博尔济吉特氏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这就意味着她如果抚养你的孩子的话，一定会全心全意地照顾他，爱护他，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来对待。”
“这对小阿哥来说不是坏事，但是对你来说却不是好事对吗？”
“因为孩子不是谁生的就一定和谁亲，他们很有可能是谁养的就和谁亲，等时间一长，哪怕博尔济吉特氏只是养母而已，但是在小阿哥心目中，她的地位也和你这个生母没差，甚至比你这个生母还要重要。”
“这个结果不是你想要的。”明月看着那拉贵人，“恰好这个时候传出我疑是怀孕的消息，你就觉得正是你出手的好机会对吗？”
“引导安嫔说出你想要她说的话，派人冒充索相的人接近林嬷嬷，再派人给广储司的小太监塞钱，让他故意在皮子上抹上药，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健康作为代价。”
明月道，“为了让我继续抚养小阿哥，也难为你做那么多了。”
听完明月的一番话，那拉贵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和明月相处了这么久，她原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的，结果事实证明明月之前对她不设防而已，不意味着她在事情败露之后仍然可以把她当傻子糊弄的。
明月之所以执着于今天一定要来一趟储秀宫见那拉贵人一面，无非就是想要从她这里证实自己的猜测而已。
哪怕那拉贵人并没有亲口承认，但是明月知道，她说中了她的心思，既然如此，那么她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明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只是刚走两步，她就停了下来回头看了那拉贵人一眼，她问她：“你那么聪明，所以当初郎嬷嬷她们在你眼皮底下怠慢小阿哥的事情，你真的是一无所知吗？”
见那拉贵人因为自己的话而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反驳，明月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觉得小阿哥可怜，还是该觉得自己瞎了眼。
“从今天开始，我改名吧。”从储秀宫出来之后，明月对康熙道，“以后我就叫‘有眼无珠’了。”
康熙一开始是不同意明月来储秀宫见那拉贵人的，一来是因为明月到底是受到了小藏红花的刺激，哪怕王世林给她看过了，说妨碍不大，但是康熙仍然觉得她得好好休养一下。
二来则是因为康熙知道明月对那拉贵人向来宽和，结果好心没好报，不仅没得到那拉贵人的感激，反倒是被她背刺了，哪怕明月没有明说，但是康熙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肯定好不了。
可是明月坚持要来，那康熙只能够陪着她一块来储秀宫了。
他不知道明月刚刚和那拉贵人说了什么，但是见她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康熙就笑了一下，握住明月的手上了肩辇之后，便对她道：“那拉氏不是个好的，你没必要为了她伤神。”
“她刚刚跟我说，她没想要害我。”明月扭头看向康熙，对他道，“我以前是不是表现得有点太蠢了，事情败露了她还想着继续骗我。”
“你以前那不是蠢，不过是把人想得太好了而已。”康熙道，“你要是蠢的话，你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那拉氏的不对劲了。”
“感觉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明月笑笑，但是这个笑容就像是山间的薄雾遇到太阳似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以为那拉贵人至少还是很爱小阿哥的。”
但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那拉贵人最爱的人其实是她自己，要不然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阿哥被郎嬷嬷她们怠慢却不主动说出来了。
明月回想起这件事，突然想到了当初郎嬷嬷她们那么大胆苛刻小阿哥的冰块，甚至用完了之后还敢在安嫔面前撒谎，企图把黑锅扔给内务府的人，这里面是不是也有那拉贵人的手笔？
毕竟小阿哥被郎嬷嬷她们怠慢的事情以这种方式被爆出来，那么那拉贵人既可以揭露了安嫔的真面目，将小阿哥救出“火海”，又不用担上告发主位娘娘的罪名，名声依然是清清白白的。
不得不说，明月打通了任督二脉（bushi）之后，推理能力和直觉确实是厉害了不少，要不然她也不会仅凭那拉贵人早就知道小阿哥被郎嬷嬷她们怠慢一事，就将当初那件事的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的。
事实上当初郎嬷嬷她们没有选择花一笔钱解决问题，而是想着把黑锅推给内务府的人，确实是因为那拉贵人派人暗地里给郎嬷嬷她们指了一条“明路”。
*
明月觉得自己有眼无珠，小太子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的？
小家伙压根没有想到明月这次被人算计，这里面还有自己奶嬷嬷的事儿。
明月和康熙离开坤宁宫去了储秀宫之后，小太子就去见了林嬷嬷了，看着无微不至地照顾了自己五年的奶嬷嬷，小太子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嬷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殿下，您相信奴才，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皇后娘娘那儿的药不是奴才下的。”林嬷嬷以为小太子和明月他们一样，都认定了她是幕后黑手，因此一听到小太子这么问，她就连忙喊起冤来。
“我知道不是你下的，我也知道你这次是被冤枉的。”这点小太子已经从他皇额娘还有皇阿玛那儿确认了，他不得不承认，知道这次的事情和林嬷嬷无关的时候，他确实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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