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见脸蛋更红了, 再看楚珩,他只是略皱了眉头,像嫌那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还不够悦耳似的,太后娘娘把娇软的臂膀挂在男人的后脖颈上,心里暗暗地想着:瞧着一派正经的, 心里居然想着这么刺激的事!果然是个假正经呢。
楚珩佯装看不出太后娘娘复杂中含着窃喜的一系列心理活动, 薄唇弯出一抹弧痕, “袅袅。”
她的眼波撞得更懵懂无辜, 假装完全不懂:“嗯?”
“试试好不好?”
姜月见按捺住向往, 表现出一半的矜持, 其实心里点头如捣蒜了, 但嘴巴上还是死死坚忍着,半晌,才幽幽吐出一行字:“人家总是拗不过你的。”
在方才的亲吻里,姜月见便早已被勾得失去了理智,事态眼见着要往越来越崩坏的方向发展了,太后娘娘紧张得眼睫都在战栗,从根根纤细的睫毛上,有一粒粒湿漉漉的水珠在沁出。
繁缛的象征着尊贵与至高无上的凤凰穿花暗纹烟罗裙,如层层叠叠的花瓣被不断地堆叠向腰胯,太后娘娘的两只小手抓向身后的菱花镜,只能被迫靠向冰凉的镜面。
不能回头,但也知镜中的情形。
四手相扣,二十根手指,宛如九连环折不断,紧紧缠绕在一处。
姜月见算起自己出嫁的日子,算不得短了,虽则中间有几年,她一直没有任何经验,但她领教过的楚珩,在这方面的造诣也和她难分轩轾,大婚那日姜月见就知道,这个帝王看着高高在上,其实,他什么人也没经历过,毛毛躁躁的绝不是个老手。
帝王更加不会取悦别人,因为向来只有他所想要,便掠夺的东西,亦或是不想要,即摧毁的东西,姜月见自忖属于前者,他实在不需任何怜惜,贪婪无度强取豪夺就是。
就在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太过外露情绪,让他看了笑话,知晓自己其实也有所期待时,面前的男人,蹲了下去。
姜月见只能看到他脑后繁茂的黑发,她的灵魂似都为之战栗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以半跪而仰起面容的虔诚,俊容几乎是整片陷入了昂贵的软烟罗明锦里。
姜月见的眼波泛起了雾色,坚硬的护甲一根根耷在梳妆台上,重重地咬着嘴唇,直至冒出血丝,不过几个瞬息,护甲倏地,重重地摁在台面上,直接劈裂了。
*
“袅袅。”
他俯着容颜,弯腰替她系上裙绦,柔声地哄。
姜月见腿都是软的,只能靠在他的怀里喘气,眼前是大片淋漓,只能胡乱地抓了一只干净的粉扑子擦脸,被他唤一声,她都心里发毛。
可他却突然低下头,朝她的嘴唇寻了过来,作势要亲她。
姜月见又气又羞,可她就连推搡的能耐也没有了,就算平日里有的时候,对楚珩,也撼动不了分毫。她自知蚍蜉撼不动大树,索性不作那挣扎。
被亲了个结结实实。
宛如蜂蜜般香甜的吻,一点点沁人而来。
太后娘娘那颗不受控制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动得老房子着火,摧枯拉朽不可收拾,明知会被看笑话,可就是约束不了。
她忍了又忍,直至他亲完,终于可以放开她时,太后娘娘瞥见,其实楚珩的脸――
比她还红。
真是,既然也知道“羞”字怎么写,又这么不要脸。
但楚珩脸红时,也不想让人发现他脸红,于是把神情板得很严肃,好像下一刻他就要登堂议事一般。
以前她不知道,还以为他实则只是例行公事,并不喜爱她。如今看来,宜笑才是了解他的人,他就是幼稚。
不管在外人面前的武帝陛下有多翻手云覆手雨,叱咤六合,骨子里,他却是个幼稚,在感情方面宛如一张宣纸的小白。
这个愣头青,还知道要面子,就是从前放不下身份,死要面子,才会对她那么坏!
可是今天……
姜月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她也说不出太完整的话来,只能用抱向了他,将小脸依偎上他的颈窝。
“你不用太取悦我,”她听到自己低低地说,“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只要是你的话。”
楚珩的手掌带着男人的温度,比她的肌肤要热许多,轻轻地覆盖在她巴掌大小的脸蛋上。
他的嗓音是哑的,略含几分笑:“心甘情愿,怎谈得上刻意取悦,袅袅――”
他忽低头看她,在她眼波仰起,撞上来正着时,心跳漏了一拍。
哑沉动人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早想这么做了。”
姜月见愣神:“什么时候?”
是当他以苏探微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太和殿上,与她重逢的时刻么?
楚珩含笑:“是在我和你冷战的时候。”
在她怔忡之间,他坦然地承认了:“我是不想承认自己输了,对你太过贪恋。”
姜月见唰地眼眸里蓄满了清水,只知如藤蔓一般缠向他,重重地道:“我,我也是……”
楚珩怎么会知道呢,早在她入宫以前,她心里就烙上了一个策马倥偬的少年的身影。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得以步入大殿,在看到那方高不可攀的御座之上的人,是他时,她差一点儿便当场哭了出来。
只好用自己笨拙蹩脚的法子吸引他的注意,不知他是他时,是孤注一掷,再次看到他的第一眼,姜月见便只有,破釜沉舟。
可惜,一段婚姻的维系靠的不止有喜欢。
喜欢这种够不上沉甸甸的情感,在对婚姻的经营里实在发挥不出什么力度,后来她还是弄得身心俱疲。
当他彻底和坤仪宫断绝了往来,一年都不再踏足她所在之地,除了祭祀等重大场合,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时,姜月见既气他,更恨他。
在傅银钏的怂恿下,也暗暗地幻想过,倘若她年纪轻轻守寡当太后,是不是都比和他把关系弄得剑拔弩张要好。
再至后来,她真的失去了他,那一瞬,她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作一念地狱,悔不当初。
倘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在大军开拔之前,用尽一切办法,把楚珩留下来,哪怕背负上一个不贤不顾大体的罪名,好过数年生死不知的迷茫苦楚。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和她是一样的,早都后悔了。
只是一个赌着气性,一个顾着尊严,谁也没有再向对方跨出一步,给出那个台阶,弥合那道裂缝。
他们从前,究竟是有多愚蠢,才会因为微不足道的一点事,就错过到这地步。
半宵残梦、孤枕难眠的深夜里,姜月见无数次悔恨自己不该。她后悔,既是自己先动了心,为何就不懂得再忍让一步,明晓得他性子差,又傲慢,为什么就不再试探一下,挽住他的心啊。
姜月见踮起脚尖,用柔软的臂环住他的身体,借力勾上他的颈后,薄而轻盈,宛如落雪飘絮的一吻,伴随着浅淡的呼吸芳雾,不含任何攻击力地印在男人的唇瓣上。
她想让他知道,自己真的好喜欢他。
从十四岁一见倾心开始,已经十年了。
太后娘娘沉醉地闭了眼,红唇在他的唇上逗留的时间有些长,等到松开之际,彼此的面上都被对方晕湿了淡淡的水雾。
楚珩握她腰的大掌紧了一紧,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以前她不喜欢,觉得太男人主义,不顾惜她感受的,互通心意以后,她觉得做什么都是甜甜的,心里时不时被勾出来一些久违的少女情怀,和陌生的悸动。
一些柔软的粉红泡沫,重新充盈心房,她这棵旱死了的老树宛如一夜桃花开满枝,灼灼的热意伴随着甜丝丝的蜜意在四肢百骸间无处不在地窜涌奔流。
这一吻落下之后,太后娘娘睁开了美眸,笑颊粲然地闪烁着一对漂亮招子,勾魂夺魄地睨他。
这还能忍得?
楚珩更进一步,要欺身而上之际,她忽然摇摇头:“不,我不要在这里。”
刚刚系上的裙绦,看来是又要扯掉了。
楚珩黑沉的眸底宛如风雨交错,几乎便要沉沉地覆压而下。
太后娘娘是知晓他的厉害的,不免有点儿心惊胆战,尤其这当口,楚翊虎视眈眈的,愈发刺激。她控制不住地腿软,打颤着道:“你抱我去榻上,好不好?”
最少扯上帘帷,再掖上角落,使它不至于如上次一样,一股风便能吹开,真是。
姜月见想起那天都心慌得不行,还好她手脚快先拉上了被褥,并将楚珩踹了出去吸引儿子视线,算是堪堪避过一祸。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酿成那样的尴尬了。
把帷幔扣好,无论如何从外面风吹不开,楚翊就算撞见了也不会伸手来拉帘子。
“就这么馋?”
楚珩的俊脸满是彤云,神色却见极其镇定老成,甚至徐徐引诱之。
不过几天,她馋得厉害,一边顾忌儿子,一边又索求,今夜他本是要退出坤仪宫的,她偏又拉住他不让,将他留下来,方才一阵儿,还是不够。
楚珩显然也已动情,精致的眼,尾端蔓延开一抹瑰丽的殷红,别有一股说不出的动人韵味。
他的四指托起太后娘娘小巧的下巴,微一用劲,迫使她抬高脸,拇指缓慢而轻柔地擦过姜月见丰盈的唇,低声一笑:“我若偏要在这里呢?”
姜月见被美色震撼到,说不出话来。讷讷一晌,忽然放弃。
好吧,他想如何,便如何。
她是一株随波逐流的水草,他可以肆意拿捏,无所谓何种形状。
楚珩已经无所顾忌,长指再一次勾住了太后娘娘华丽裙衫上由他亲手系上的束腰的鸾绦,正欲伸手扯掉之际,嘴唇吻了下来。
不同于太后娘娘的温柔,他充满了侵略意味的吻,气势夺人地占据了无限上风,欺压得太后娘娘香肩微颤,雪峰翻涌,几乎透不过气去。
可正当理智逐渐败下阵来,要挂上白幡之际,从那青冥浩荡不见底的混沌意识深处,霍地一道电闪雷鸣,击溃了全部风月。
“住口!”
两人的身体同时微僵。
姜月见睁开了眼睛,看到楚珩这时已经深深折进了眉峰,显然是好事被打断的十分不悦。
不说他了,她也很不高兴,可是将楚珩推开一步,就看到她好像无处不在的怒意冲冲的儿子。
心里默叹一声。
为了避他,都忍到这份上了,楚翊一点都不乖,怎么还监视他父母呢。
看来他对“苏探微”的排斥和憎恶,不是一时成见,的确不易解开。
楚翊背着手,看着他的母后缓缓地从梳妆台上滑下来,背身向他的男人似乎在调试什么,半晌后,眉峰凛冽,宛如寒潭结冰般的气息,以覆压三百里之势遽然沉坠而下。
其势,让楚翊这个当了好几年皇帝,也算很有见识,很有威慑力的陛下,也不禁心里起毛。
但是,他乃堂堂大业天子,又岂会在气势上,逊于一个只会狐媚惑主、勾勾搭搭的男狐狸精呢?
因此陛下镇定地负起双手往前踏上一步,这一次,他要当着母后的面,好好杀杀这个“苏探微”的威风,教他再也抬不起头,不能欺负他的母后。
“逆臣。”
陛下龙目滚圆,冷冷盯住“苏探微”。
奇怪的是,要换了别人,被他这个小皇帝这么看几眼,不说吓得跪到地上,多少有退避三舍、负屈告饶之意,面前的狐狸精,却一点也不退让。
陛下决定更狠一点,他挺起了胸,大大落落地继续往前站。
“逆臣,见朕,还不给朕跪下!”
不待楚珩有所动作,他叫嚣了起来。
“你要是现在给朕磕几个头,朕今天就饶恕你,不杀你头,快点儿!”
杀头哎,多么严重的惩罚。
给个面子怕一下嘛,快点儿。
楚翊色厉内荏,心里暗搓搓期盼着他识点儿时务,别让自己下不来台。
可就在这时候,楚翊却分明地看见,面前高大的,能单手将他拎起来完虐的男人,在听到皇帝陛下这么严重的话后,他的嘴角轻蔑地扯了一下。
从他滚动的喉结深处,发出一声冰冷的,类似不屑的哂然嘲笑。
作者有话说:
下章父子相认。
第78章
小皇帝极少一个人奔到母后的坤仪宫, 但,自从上次撞破他二人好事之后,楚翊便多了一个心眼儿。
他偷偷地用几瓶桂花油“买通”了母后近旁的一名女官, 绝对没有威逼哦, 女官便自愿答应替他盯梢。
一看今夜太后娘娘从文渊阁召见“苏探微”,立马,那女官便通风报信, 不到一刻时辰,小皇帝便收到了消息。
按理说如今的“苏探微”已经供职于文渊阁, 作为外臣当然不得私入宫禁, 母后纵然以太医之名急召也讲不通道理,楚翊的第一直觉便是,恐怕母后又被那男狐狸精勾得按捺不住寂寞了, 所以如此。
为避免母后越陷越深, 唯有他这个宝贝亲生儿子去拉她一把, 将她从泥潭里拽出来。
他也真搞不懂, 那个“苏探微”,画皮确实是美,但比起画像上的父皇,还是差了万八千里的,母后曾经沧海, 居然还看得上这小河小沟, 没的是宁滥勿缺, 迟早后悔。
再者那个“苏探微”, 心术不正, 骗小孩儿, 又闹人, 实在很过分,他这么卑劣的人,一定是以攀附太后为己任,好在得到太后垂青后,混上他的青云扶摇之路,一跃,就从一个小小六品起居郎,混迹成二品大员,也不是没可能。
万般心绪涌上来,变成此刻的对峙。
但到了这一刻楚翊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从没有要杀“苏探微”头的意思。白天利诱不成,这时只是过来威逼而已。
盼他识得点趣,硬的软的,总得吃一个。
结果便被对方无情嘲讽了。
这让陛下如何能不怒?如何还能息事宁人?
不想了,他今夜就非要让这个傲慢无礼的臣子折下他的膝盖弯不可!
“跪下!”
伴随陛下一道喝骂,天空中蓦然电光飞速掣过,并炸了一声雷。
火光一闪,轰隆一声,陛下一个激灵,呆如木鸡。
旋即,他的脑袋毛直直竖起,顾不得尊严体面地跳起来扑向了母后:“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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