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榕没刻意等待楚桾,是楚桾打了电话说自己很快来,让她等等。楚榕左等右等,没等来楚桾,倒等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楚小姐?”
大开的病房门前,一个路过的男人抱着花突然停下。
楚榕转头去看,是个熟人。
“这是傅年?他生病了?”日常白衬衫的傅老师看了看病床上的傅年,眉头微蹙地摇了摇头,“真可怜,——楚小姐,我能进来吗?”
第84章 恶人
“傅老师怎么在这里?”楚榕收下了傅老师的花, “这花是?”应该不是专门给年年买的,可能是傅老师来探望自己的朋友带的?
“听傅年的语文老师说过一嘴,他挺喜欢白百合的。”傅老师笑的很得体, “匆匆买了一束。”
“啊……”楚榕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问题不是年年喜欢什么花, 而是傅老师怎么知道年年住院了?他们应该刚到医院没多久吧,傅老师的速度快得像是在他们身上装了监控一样。
傅余嘟囔了一句:“叔叔, 哥哥不喜欢花花的。”什么花花都不喜欢,哥哥和他一样, 只喜欢花花结出的水果。
楚榕闻言, 不动声色地将傅老师送的那束花放得更远了。
“傅老师是专程来看年年的吗?”楚榕给傅老师倒了一杯水,状似无意地问道。
傅老师笑道:“今天来看我一个朋友,出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在一楼挂号, 所以才来看看的。花是在医院旁边的花店里买的。”
怪不得来的那么快, 还带了花。楚榕心里疑虑打消了不少, 是她想多了, 傅老师还真是来医院看自己朋友的, 看年年只是顺便。
“谢谢傅老师跑一趟了。”楚榕笑得真诚了点,“您坐会儿吧。”
傅老师在凳子上坐下,“其实,我倒是有些事情想和楚小姐谈谈。”
楚榕道:“和我?谈什么?”
“傅年的一些学习上的事情吧,他其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但是我看他在学校……”
楚榕笑着打断傅老师的话,“您这是趁机做家访吗?现在还是暑假时间,您还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啊?”
傅老师一顿, 失笑:“楚小姐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不是不爱听吧, ”楚榕道, “不想给您添麻烦而已。年年在学校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有,傅年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只是性格上有些孤僻。”
楚榕道:“我会慢慢开导他的,但万事不能急,小孩子有小孩子自己的想法。”
傅老师这才明白楚榕为什么不高兴,原来是因为不想听别人讲她家小孩的坏话吗?傅老师有点无奈,自己只是想让傅年在学校可以开朗一点,多交点朋友而已。
楚榕当然也知道傅老师的意思,但是交朋友这个事情,实在是强求不来,年年是个很有主见的小朋友,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想交什么样的朋友,他其实并不缺乏社交能力,相反,年年很会说话。
所以楚榕完全不担心他会因为沉默寡言的性格而交不到朋友,这本就是他的性格,用自己最真实的样子交到的朋友更容易开心,不需要伪装多好呀,要是傅年强行开朗吸引到其他的小朋友,楚榕反而会觉得不好。
再说了,上次她在傅年的班级后面看到有个稍微胖嘟嘟的小朋友看起来还挺喜欢傅年的,这说明还是有小朋友喜欢年年这样的性格的嘛。
“好吧。”傅老师推了推眼镜,“确实应该多尊重小孩子的想法。”
楚榕干笑,自己刚刚对年年的老师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后知后觉的“尊师”理念开始攻击楚榕的心,她不由有些心虚和愧疚,傅老师也是为了年年好,她好像态度不该这么强硬。
楚榕刚想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傅老师就起身告辞了。
“不多打搅了,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下次再见吧。”
“啊,好的。”楚榕也站起来,无措地说,“我送送您吧。”
傅老师优雅一笑,“那就麻烦了。”
“小鱼,妈妈先出去一下哦,你乖乖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可以吗?”楚榕估计自己顶多出去一两分钟,傅余是个很听话的小朋友,应该不会乱跑,所以她叮嘱了两句得到回应后就跟着傅老师出去了。
她本意是送傅老师到电梯就好,然而电梯人太多,傅老师没法进去,只能先等下一趟。
人还没上去,楚榕也不好自己先回,她站在傅老师旁边,应付傅老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下一趟电梯来得格外慢,楚榕在这儿陪着大概得有五六分钟了,她不免有些着急,不放心把傅年傅余单独放在病房里,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忐忑。
傅老师在一旁善解人意道:“楚小姐先回去吧,我自己等电梯就好,应该快了。”
楚榕客套了一句,“啊,傅老师您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傅老师笑道:“我想,我是可以的。”
楚榕求之不得,马上就溜之大吉,“那我先回去看看,年年的输液瓶可能快要输完了,我得叫护士帮忙拔针。”
其实出来的时候傅年的输液瓶还有三分之二,但这仅仅是个借口罢了,傅老师心知肚明,他笑道:“是吗?那楚小姐快去吧,血液回流就不好了。”
楚榕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几步路的距离,楚榕愣是走得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即使这是在医院里面。
终于一把推开她走前关好的病房门,楚榕见到里面安然无恙的傅年傅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傅年的输液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傅余趴在床边乖乖等待楚榕。
“小鱼。”楚榕走过去分别摸了摸傅余和傅年的脑袋,再次确认他们还坐在这里,她才彻彻底底地放下心,“久等了。”
傅余道:“不久呀,我刚刚等妈妈的时候在数数,现在才数到九十九呢。”
楚榕失笑,怎么可能才九十九,这小笨蛋不知道怎么数的。
“小鱼觉得无聊吗?”
傅余道:“不无聊。哥哥在陪我呢,而且我知道妈妈马上就回来了。”
楚榕挪过去,“妈妈教你玩个游戏,以后你等妈妈的时候,就不无聊了。”
“什么游戏啊?”
楚榕伸出手,教了傅余几个简单的手势舞,“好不好玩?”
说实话,这游戏不但乏味,还有点难玩,现在的小孩子早就不喜欢这样的游戏了,但是傅余看的很认真,将楚榕说的要领都记下来,又短又笨拙的手指费力地别出几个形状,和楚榕教给他的大相径庭。
“好玩,”傅余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奶声奶气的,“就是有点学不会。妈妈,这样对吗?”
楚榕笑得前仰后合,看着把小兔子比划成一个麻团的小手,夸赞道:“挺好的挺好的。”除了不太像之外,没有什么缺点。
傅余受到夸奖,傻兮兮地笑起来。
楚榕电话刚好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楚桾发给她的一条短信。
[来接一下我,电梯人太多了,我在楼梯这边]
楚桾是个大明星,楚榕大概能想象到他打出这句话时可怜兮兮的样子,可能是需要她去给他打个掩护?
只是楚桾突然给她发短信,不用他们刚加上好友的聊天软件,让楚榕有点意外,要不是她开了媒体提示音,她可能不会注意到这条短息,这条短息肯定会被手机上的各种广告信息给淹没掉的。一边想象没有等到她来接的楚桾一个人缩在楼梯间里的惨状,楚榕一边朝外走,期间还忍不住笑了笑。
他们在医院的六楼,楚桾徒步走上来也不算累,楚榕费了点劲儿才找到安全出口,因为大多数人是坐电梯,所以楼梯这边没什么人,连灯都暗了不少。
楚榕心里突然有点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可能是源于恐怖片看多了,对于这种昏暗的楼梯间,楚榕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些念头,她的脚步逐渐迟疑。
楼梯间的大门是紧紧关上的,楚榕走过去,站定了一会儿,先给楚桾发了条消息。
楚榕:你在吗?我到了。
[在。]
楚榕眉头紧锁,缓缓伸手拉开那扇门。
门是金属的,非常沉重,楚榕稍微用上力气。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楚榕拿出手机照了照。
什么也没有。
她打开手电筒,又仔仔细细地照了照,仍旧是一片黑暗。楼梯间连灯都没有,看起来颇有点吓人。
楚榕确认了楼梯间没有人之后,下意识给骗人的给楚桾发微信消息。
楚榕:你人在哪?没看到啊,是在六楼,你是不是走错楼层了。
楚桾:?
楚榕:怎么啦,你好好看看啊。
楚桾:我还在路上,堵车。
楚桾:我马上到。
楚榕猛地一震,头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她连忙转身就跑,但为时已晚,一只手突地从黑暗的楼梯间伸出,拽住楚榕的衣领将人拉过去,另一只手攥住她的脖子,将她拖进了黑暗中。
楚榕整个人被撞在墙上,脖子上的一双手死死地勒住了她的呼吸道,像是一根烧红的铁线,她徒劳地去掰那双手,撼动不了半分,反而被越掐越紧。她不得不用力挣扎,腿抬起来想要踹眼前的人,但是她现在的力气如同蚍蜉撼树,再怎么用力地踢打,也无济于事。
她能感受到,空气无法从鼻腔进来,她像条脱水渐干的鱼,痛苦地皱起脸,却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呼吸逐渐停止,楚榕有种脖子都快被扭断的错觉。
“住手!”
这时候,一声厉喝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响起,楚榕只觉得自己颈间一松,随即整个人被扔在地上,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起来,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下来,横七竖八地在脸上扭曲着。
楚榕仿佛死过了一回。
她以为自己在地面上躺了很久,其实三秒不到,她就被一个人扶起来了。
楚榕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模模糊糊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只能无声道:“谢谢你啊,大哥。”
刚刚楚榕意识虽然已经半模糊了,但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出来是位男性的声音,现在被人半扶半抱在怀里,楚榕也能明显感受到是男人的气息。
抱着她的手微微一僵,随后是熟悉的声音的语调:“连我都不认识了吗?嗯?”
“苏影也?”楚榕这下听出来了,他情急之下的“住手”实在是不像是苏影也,她脑子又已经不清醒了,怪不得没听出来了。
苏影也一边扶着楚榕去找医生,一边道:“那个人跑了,只能找医院调监控。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行凶的人背对着苏影也,在被他呵斥之后直接跑上了七楼,他什么都没看到。
楚榕摇了摇头,“你怎么在这里?”
苏影也辨认着她的嘴型,道:“我是医生,在医院很奇怪?”
楚榕:“但这不是你上班的医院吧?”
苏影也:“……哦,路过,这医院有我同学。”
第85章 哥哥
楚桾匆匆跑上六楼, 按着几乎快从头顶上飞走的帽子,风一般地往助理给他的病房号跑去,医院的走廊安静空荡, 他畅通无阻地穿过几个拐角,期间只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擦肩而过, 只轻轻压住的帽子差点飞出去。
“抱歉。”男人声音低沉地道了句歉,楚桾没心情回应, 直接拐进了就在前面两步距离的病房里。
楚榕正抱着傅余哄话,楚桾走过去, 一把摘下口罩, “出什么事了?”
收到楚榕的微信时,楚桾直接下车徒步狂奔过来,当时离医院也就不到一公里, 但是车况不好, 楚桾没法继续干等了。他大概猜到楚榕遇到了什么, 正是因为一下子就能猜出来, 所以楚桾一秒都不能耽误了。
他十分清楚, 去晚一点,楚榕可能会没命。
现在看到楚榕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楚桾吊在嗓子里的那口气哗地一下松下来,他刚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下一秒,楚榕就转过身来,露出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上一道青紫色的瘀伤,犹如一条盘伏在上面的毒蛇, 冰冷的蛇信子吐露着恶寒的毒。
傅余正小心地伸手轻抚着楚榕脖子上的那个伤痕, 他没有流泪, 楚桾却明显看出,傅余一定是大哭了一场,只是刚刚被楚榕哄好而已。
楚榕颈间刺眼的伤痕让楚桾无端地痉挛了起来,他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几乎蔓延了楚榕整个脖子的淤青,额角不停地冒出细汗。
“……楚桾,楚桾?你发什么呆呢?还能听到我讲话吗?”
楚榕回答了楚桾的问题之后,见他久久不出声,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顺着楚桾的目光成功发现他是盯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出神呢,不由怀疑是不是吓到楚桾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小年轻被自己吓到了。
刚要伸手捂住,楚桾就踉跄了一步走到楚榕面前,他看起来确实是被吓坏了,因为他双腿都软了,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楚榕的面前,人的骨骼磕在光滑的地板砖上的声音听得楚榕有点牙疼。
她连忙扶住楚桾的胳膊,“你怎么了?腿麻了?你出了好多的汗啊,是一路跑上来的吗?”
楚桾只是摇头,他双腮崩得紧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被扼住喉咙的人是他一样。
“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说不出话啦?我帮你叫医生,你先别动啊……”
“……姐,”楚桾反手抓住楚榕的小臂,嘶哑地出声,“你别走。”
楚榕俯下耳朵认真听了听,她听到楚桾叫自己姐姐,又是动容又是好笑,这小子这时候还知道要叫她姐姐呢,之前不是不答应他的要求都不愿意张口吗?
“我不是要走,”楚榕苦口婆心地解释给楚桾听,“只是你看起来很不好,你生病了,要看医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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