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道:“好了。”她走了出去。
卫昭整个人都像是被煮透了,他哗啦地站起身,水珠争相从他身上滚落。他踏出去,用干棉巾胡乱地擦了下,套上衣裳,方要走。
清辞说:“把头发包起来。外面天冷,小心冻着。”
卫昭拿起棉巾将头发包起来,而后跟在清辞的身后回了屋里。
屋内,炭火仍旧烧着。
火光红亮。
清辞回了屋里就将鞋袜退去,双腿都放上去,用被子盖住。目光去看卫昭。
卫昭蹲在地上。
他拿开棉巾,将湿发靠近炉内的火气,慢慢擦拭。他的动作都放慢了,总感觉阿姐的视线,比这火光还要烫人。
他偷偷咽了口,抬起眼,看向床边。
清辞没有躲,目光仍旧直愣地落在卫昭的身上。她渐渐平静,不似方才心慌,很久没见他了,如今跟他在一个屋里,就不想看别处。
“阿姐,你......”
“嗯?”
“没什么。”
卫昭匆匆移开目光,闷头擦头发。
直至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他才停手,只是一直蹲着,腿有些麻了,他缓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子。
“我擦好了。”他说。
天色彻底黑了,早已是半夜。
寒风呼呼吹着,打在窗上。
卫昭站在火炉旁,头发散在身后。火光照耀,为他身上镀了层烫人的光。
清辞“嗯”了声,她往后撤撤身子,依旧拥着厚被,从脚底往上,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我先睡了。”她说完,躺在了床上,面朝内侧,背对卫昭。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84章
卫昭此去洛阳, 明面上的任务是接武阳公主,可实际上,他将整个洛阳城都逛遍, 运了好几箱子东西回来。
有一床毛毯, 冬日铺在床上, 人躺在上面格外暖和。婢女将毯子铺在清辞屋里, 又在旁边设了炉子, 这炉子也是新鲜式样的,外面罩着一层镶嵌金丝的罩子, 放在屋里, 既好看又隔烟。
将清辞的屋里重新修整一番, 婢女来报:“姑娘,屋里都收拾好了。”
清辞正跟卫昭在他屋里吃饭。闻言, 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嘴, 起身:“这就去。”
卫昭问:“阿姐不吃了?”
清辞点点头:“已经很饱了。”
卫昭也跟着放下筷子, 随在她身后去了她的屋里。
屋里早就烧上了炭,挺暖和的。
清辞进门后,就将棉氅解下。她坐在床上, 毯子软和又暖,她晃晃脚。
“好舒服。”
卫昭让众人都退下去, 他也紧跟着坐在清辞旁边,视线垂在地上,仍有些心悸。
卫昭还有些回不过神。
他走之前, 阿姐还是抗拒跟他有很亲|密的行为,再回来。她竟然主动睡在自己屋里。
昨晚上,他一宿没敢闭上眼睛, 生怕这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天知道,他早晨睁眼就看见阿姐的睡颜,心底一声盖过一声的巨响,叫他整个人都仿佛飘在云端,现下踩在地上,还有些不真实。
清辞往后退去,后背靠在墙上。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两人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炭火的声音,她默了片刻,开口:“你去洛阳,都顺利吗?”
卫昭暂时摒除杂念,回道:“一切都很顺利。路上虽然受到兖州的挑衅,但路经兖州时,早就有了准备,并没有伤到一兵一毫,反倒是兖州大败,还损失了好几员大将......”默了片刻,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郭长宇连他爹都不如,全是没脑子的。”
说完,他意识到语气似乎太凶,又夹杂着骂人的话,忙收住。侧过身盯着清辞看,视线里藏着说不清的意味。
清辞问他:“怎么了?”
卫昭道:“阿姐今晚,还去我屋吗?”
清辞没有立刻出声,顺着卫昭的话,思索。
昨天是半年后见他的第一面,有些微的陌生感,同时,又有因为长久的思念产生的依赖。
她就不愿意回自己屋里。
再有便是,卫昭像个火炉子,她在旁边,并不像往常似的,半夜会冻醒。
她睡得极好。
可昨夜的行为对清辞来说,到底是需要勇气的。许是夜色深,又或许是见卫昭容颜憔悴,她便那样做了。
现在是白日,卫昭坐在床边,侧着身子,双目灼灼盯着她。仿佛在等她一个摇头。
她就有些羞,将视线移开:“我就不去了,还是睡在自己屋里好。不然,白费了你的心意。”她摸摸身下的毯子:“很舒服的。”
卫昭了然点头:“那我也在这儿。”
清辞愣住:“......啊?”
卫昭笑了声,在清辞愣怔的目光下,眼底的茫然渐渐被破开。他耳根仍旧是红着的,却沾上了些无赖的神色:“阿姐都说你的屋里舒服了,我还回去做什么,我也觉得还是你屋里好,比我屋好多了。”
卫昭说完,整个身子仰躺下,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再说了,阿姐的身体畏寒,连郎中都说了不能受凉,我的身子又偏偏热。阿姐不觉得睡在我旁边,比火炉子还管用吗?”
他说话间,又换了个姿势。侧起身子,单手撑着头,眼底是黑亮的光。他抿着唇,唇角上勾,比起他露齿笑,现在的样子显然透着股诱|惑。
清辞的视线沾在他的唇上。没说话。
卫昭见她有了羞意,他就大胆了,伸出手扯住她的袖角,来回晃动几下,催她:“阿姐说,我说的对不对?”他一刻也不消停,没等清辞说话,已然开口:“阿姐肯定是很舒服的,昨天半夜,阿姐抱着我的胳膊,怎么都不松开......”
清辞伸手将他的嘴捂住,眼底溢出羞恼:“你,你别胡说。”
卫昭呜呜叫着。他被捂住嘴巴,眼底的笑意却越发大。
清辞:“......你别乱说,我就松开。”
卫昭配合点头。
清辞果然将手松开,卫昭笑了一声,忽然坐起身,凑到清辞的耳边:“我说的是实话,阿姐不让我说,那也没法子。你确实是那样做的......”
清辞偏开头不去看他。
心里想着,明明昨夜说两句就红脸的卫昭,怎么今日就变了。昨天晚上,她给他擦头发,他身子都僵住了,动都不敢动,仅仅一夜,他又来打趣她。她在心里轻轻哼了声,再不去看卫昭,只将视线放在毯子上,用手一下下去拔毯上的软毛。
过了一会儿,倚竹进来,道:“姑娘,园里红梅都开了。”
清辞的院子后面,是一片园子。
园子里种了大片的红梅,先前还是花苞,昨天雪一下,今早上起来一瞧,满园的红梅。枝头压着白雪,红梅从雪堆冒出头,暖暖日光洒下,景色大好。
清辞站在园里,眼底映着眼前景象:“好美啊。”
卫昭将她的棉氅重新系好,又拿了棉套让她将双手套进去。他吩咐平安:“将姑娘的手炉拿来。”
平安应了声,快步出去。
清辞则嫌麻烦:“我又不在外面久待,而且你也别总是担心我,我没事的,我身体很好的。”
卫昭道她:“若是好,那为何屋里烧着炭,你身子还凉?”见她乖乖低头不再多言,又说:“阿姐,你总不当一回事,你若是再这样,我往后也不用你关心了。”这样的话他也能说出口,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用这样的话威胁人。
偏清辞听了,面色讪讪:“我知道了。”
卫昭这才作罢。
清辞站了一会儿,将棉套摘下,伸手去碰枝头上的红梅。她忽然瞧见上面有一枝,花色极深,且簇拥着好几朵,她指给卫昭看:“你看那枝,上面开了好花。”
卫昭若有所思问她:“阿姐想摘?”没等清辞回答,他已将身子弯下,抱住她的腿将她抬了起来。
周围的婢女立马将头低下,脸色红了,余光偷偷看向两人。
清辞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卫昭仰着头,任由清辞的拳头落在他的肩上,他只是笑着:“阿姐这样就能摘到那枝红梅了,快摘呀,不摘我可不松手。”
清辞只好红着脸将那一枝摘下:“放我下来。”她心里打鼓,在屋里闹就闹吧,如今在园子里,围着一众婢女小厮,她的脸红得比手里的红梅还要艳。
卫昭果真将她放到地面,却没松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找到了十一年前去过汝阳县的阉人,”准确说,他查到了一堆人,用了些手段,才供出是谁做的。当即便将那人带来了济阳,“他如今就在牢中。”
清辞面露震惊。她的腰肢被卫昭揽着,二人没面对面,靠的很近,他呼吸灼热,将她周身一圈的空气都烘得没了凉气,她心底更是因他那句话微微震颤。
“真的吗?”
“是真的,我找到了那些人。”接近着,卫昭又说:“阿姐若去,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清辞忙扯住他的袖角:“我要去,现在就去。”
卫昭应了一声,忽然低头。像从枝头飘落的雪花似的,很轻很轻的一下,随即便消失。清辞反应过来时,只余下唇边的暖意未消。
他的眼底映着日光,露了抹得逞的笑:“是我该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卫昭: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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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牢里, 光线昏暗,充斥潮湿气息。
“大将军,到了。”狱卒提着一盏烛灯, 在前面领路, 随后停在深处的一间牢房外。
相比进门时听到的惨叫, 这间牢房要安静许多。
狱卒将烛灯挂在墙壁上, 退下去。
卫昭将烛灯拿下, 提在手中,嘱咐清辞:“小心脚下。”
他见她几乎快要贴近铁杆, 忙伸手挡住:“到我身后。”
他即使在她的旁边, 仍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安全。虽然他已将吩咐人将邱贵“伺候”了一通, 仍不放心。
清辞嗯了声,又往里看了眼, 才往后退几步。
卫昭提着烛灯,将牢门打开, 走进去。
清辞立马跟上。
烛火发出幽幽的光亮。
角落里藏着一个人, 他穿赭色囚服,囚服上明显一块深色的印记。头发凌乱地披散着。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下意识抱紧身体, 从动作来看,他在剧烈颤抖。头使劲低垂。
随着卫昭靠近, 他呢喃声变大。
“别打了,别打了,我都听你们的, 求求了,我......”
卫昭冷哼了声,打断了邱贵的话。
他的眉眼在手中烛光映照下, 渗出彻骨的冷意,眼底的神色亦被烛火耀出深红色。
他道:“此人叫邱贵。”
卫昭蹲下身子,他将烛火靠近邱贵的脸,带着烫人的火光甫一靠近,邱贵便大喊了声。
卫昭并未因此将烛火远离,反倒将头垂下,寻到邱贵的目光后,嘴角快速弯起,轻声说道:“安静些。”
邱贵瞪大眼盯着眼前出现的人。
他惊骇地啊啊大叫几声,在卫昭越发阴森的视线下,用手捂住嘴巴,发出闷闷的呜呜声。
“阿姐,就是他。”
卫昭见邱贵安静了,这才掩下眼底带着疯狂的狠意,抬头时,目光转瞬温顺。
清辞的脚下踩着潮湿的地面。再往前,是一片污浊的混合着血液的脏物,她没注意,视线放在邱贵身上。
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卫昭眼疾手快地制止她:“阿姐,这里脏。”
清辞脚步未停,那块污浊太大,她索性没躲开。一脚踩上去,随后垂下视线,盯着邱贵凌乱的脑顶。
清辞问:“为什么。”
她实在是不懂,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母亲?她母亲虽然美,可世上的美人太多,实在不至于叫人看了就念念不忘。甚至连她身为人妇都不在意。
她一直不明白。
邱贵呜呜着没说话。
他垂着头,不发一言。
卫昭忽的伸手,用手中的烛灯推邱贵一下。邱贵如同风中残败的枯草,颤巍巍倒在地上。
邱贵目光满是惧意。
卫昭轻飘飘道:“孟姑娘问你话,好好答。”
邱贵这才抬起眼,看见清辞的面容时,微微惊讶。
眼前的女子身穿淡色棉服,脖颈一圈细软的绒毛。
她的下巴埋在里面,唇色泛红,脸颊如白玉,透着微微的虚弱神色。她的双眼却极亮,比烛火还要耀眼,那里面仿佛埋藏寒冰,又仿佛存着一汪即将决堤的水。
她看人时,专注又认真。
邱贵因她的视线,心底泛起酸涩。
她长得实在太像了,像极了那位孟大人。两人同是一身挺直脊梁,眼神坚定有光。
他再次抱紧了身体,使劲缩成一团。旁边的卫昭如同一把染血的剑,好像他稍有不慎,就会被利刃封喉。
“孟姑娘,是我猪油蒙了心,那年我在汝阳见到孟夫人一面,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也是想升官发财想疯了,见孟夫人貌美,就想着将她送给上头的贵人们,随便拿一个都好,只要贵人肯帮我,我对不起你孟姑娘,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我求你留我一条小命,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清辞问他:“所以,你得不到我母亲,便想毁了我们全家,那场屠杀也是你带人做的?”
她左手使劲握住右手。
颤抖着,她恨不得一剑将这人砍死。
邱贵垂下眼:“是我。”
并不是他做的,他只是奉命办事。本意是想着趁着孟府不注意,将孟夫人绑走,可孟夫人几乎不出门,但凡出门都有孟元德陪着。后来这件事情被孟元德知道,他上旨指责了上头的人,上头人发了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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