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哪里晓得,反正他们家里是从没弄过这个的,顿时摆摆手:“不等他回来,反正我在家有空得很,等天亮了,就去周围问一问看谁会弄,有了方子,应该简单了。”
整个人很是雷厉风行的模样,还问田甜:“吃得惯皮蛋不?正好温度下来了,蛋放久了也不容易坏,我多买些,一起都给弄了。”
田甜当然点头应好。
见周母明显已经忘记了刚才的话题,嘴里还嘀嘀咕咕算着家里的人口,计划着买多少鸭蛋。
田甜小小松了口气,溜溜哒哒出了厨房,堂屋里周大嫂也出来了,正一脸奇奇怪怪地,拉她到一旁悄悄问道:“听你和妈在里面说了这么久,在说个啥?”
不等回答,她继续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都觉得妈好像变了些。”
变得啰嗦不少,以前没放在眼里的事儿,现在开始一一计较起来了。
然后讲述了最近两次情况。
“我家豆子本就贪嘴,昨晚你看到了,娃的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了,嘴上还不停喊着要,我想着等会都要睡觉,谁家睡觉吃这么撑?没有理会。”
“结果妈倒好,直接给娃又装上了小半碗。”
最后她这个当亲娘的还落了一顿说。
周母就说娃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要吃就让吃,家里不差这一点,又不是像某些连大人都吃不饱的家庭。
周大嫂有些埋怨:“我又不是那后娘,娃小不懂得饱足,她大人还不懂吗?”
“夜半的时候,豆子睡得直哼哼,给他揉肚子揉了半响才睡熟,还没眯多久就听见你们屋里有动静了。”
“还有那前两天,我不过是在院子里吼了你们大哥两句,都告诉他多少次了,回家要么把一身脏衣服早点换了,要么就不要坐凳子靠着墙,结果那天他不仅把白墙沾花了,还嬉皮笑脸继续逗豆子玩。”她怎么能忍住不发火?
“因为这说了他两句,妈听到出来后还道我应该态度软和点,有什么事也不该在院子里吼着说。”
“呦,咋地?”周大嫂很不满地翻了个大白眼,小声道:“她儿子既然能做得,我为什么说不得?”
“是不以后家里说话都得关上门在自己屋里说了?”
“出了屋大家都当哑巴?”
主要是结了婚好几年,娃都这样大了,她吼周大哥从来没少吼,一直是这样,都习惯了,现在有个人突然站出来告诉她,你这样是不对的,让你应该怎么怎么做时,内心是不舒服的。
周大嫂也觉得这事本就是周大哥做得不对,她说他两句又怎么啦?
以前也没见周母说什么,如今又一下子跳出来带着指点的意味,她当然不高兴了。
旁观者清,田甜说:“妈可能是想让你在外面给大哥留点面子?”
至于豆子这事,长辈许多观念都是能吃是福,吃得多代表身体棒棒,周母的初心是想孙子好,只是有时会好心办坏事。
只能多说说多劝劝。
周大嫂撇嘴:“面子能当饭吃?想要面子,做事时就得注意。”
归根结底,周母没了工作后,时间要清闲得多,也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家里人身上了。
趁着周父他们都还没出来,周大嫂苦着脸,话说得特别特别轻声,凑近道:
“以前我还纳闷了,明明爸和妈都不是那样性子的人,怎么偏偏娃他姑总爱管闲事。”
“这下得了,人家是遗传的。”
田甜迟疑:“该不至于吧,妈就是陡然没事做了,还不习惯?”
周大嫂嗤笑,笑她太天真:“可不是不习惯,怕是已经习惯了,最开始那会儿她还不是这样。”
她奇怪人为什么能变这么快,怀疑着:“莫不是去二伯家去多了,学点什么回来了?”把目标落到了周二伯娘身上。
俗话说得好,跟着好人学好的,跟着坏人学坏的,周二伯娘可不是善茬儿!
田甜想说什么,但周父已经慢悠悠出来了,只得乖乖闭紧嘴巴。
两人隐晦对视一眼,一个去厨房看饭好没,一个回屋看男人和娃醒没。
田甜没再多想什么,不管人怎么变,根子却轻易变不了,只要根子是好的,一切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她心里始终惦记着周志申他们,这个时间点该是还在车上,也不知道接下来顺利不顺利?
这一天干什么都没啥精神,一边猜测着那边的情况,一边总回想起陈素说的那些话。
心噗噗地跳,安心不下来。
周母以为是小两口结婚后头一次分开有些不习惯,还安慰了她几句。
一直到吃完晚饭也没见着人影,田甜心知两边的距离远,赶车一共都要花十几个小时,中间还要解决事情,现在才六七点钟,没到家是正常的。
可情绪这东西,不是你说能控制就能立马控制得住的。
田甜只强迫自己看书学习,思维陷进题海里,就没功夫想那么些了。
最后越等越晚,生理上终是熬不住,躺着床浅浅地入眠了。
不知睡了多久,半醒半梦中,感觉自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中包围,眼都没睁开就抱着人胡乱摸着,像是检查什么。
迷迷糊糊地问:“怎么样了?”
周志申搂着人,眼里清醒,脸上还带些疲惫,道了句:“放心。”让怀中里的人安心睡去。
他没有说谎,按照她说的那个计划做,大体上确实挺顺利的,除了发生一些不算意外的小意外。
他现在还不困觉,一路上都眯了不少时间,几个大男人,没带什么贵重东西,没什么大钱,钱也都是贴身放好的,也不怕什么,只是坐着睡没那么舒服而已。
闻着香香的媳妇,想起了自己坐了一天车并没有换衣服这事。
他一声不吭,闷头闭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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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选择
田甜轻手轻脚跨过熟睡的周志申同志下床, 穿好衣服,又瞧了瞧男人的面色,有些许疲倦。
把歪对着床的凉拖转个方向摆放好, 不用问也想得到昨晚这人图方便,直接冲了脚就爬上床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傻到不用暖瓶里的热水,而是直接冲凉水。
凳子上放着他的棉衣,半拉着都快拖地了, 她捡起来拍两下灰给重新放好,没找到裤子,走到床边扒拉了下,伸手一摸。
得了,穿棉裤睡觉也不嫌难受。
虽然嫌弃, 倒也没打扰人继续睡觉,田甜慢手慢脚打开房门, 又轻轻关上。
此时还早,都还没起,只有厨房偶尔传来几声轻响,里面周母在刨红薯,早上吃红薯粥。
周家条件不差, 也经不起顿顿吃白面和大干饭,何况,红薯粥味道也不差, 就是红薯吃多了会烧心。
“志申回来了吧?我半夜听到声儿了。”
吸了两口冷气的田甜咳嗽了两声, 见小锅里的水还没冒泡,给多添了两块柴, 应道:“回来了, 睡得沉。”
周母接话:“相当于一天一夜没合眼呢, 火车上硬邦邦坐着能睡着个啥。”
又问:“事情可解决了?”
田甜点头,想起周志申的“放心”二字,应该是没问题了,只其中具体的情况还得等人睡好给仔细讲讲。
这边还在巴巴地等待,另一边的老田家也在说这个事。
田大伯可没有不被打扰好好睡觉的待遇,或者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睡觉。
田爷爷正询问着大儿子这一路的情况,田大伯脸色谈不上好看,昨晚从自家男人口中提前得知消息的田大伯母更是臭着一张脸。
田奶奶不耐他们支支吾吾的模样,干脆地道:“咋地?那马家不肯放人?”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马家的人都太短见了!而她那个大孙女的眼光,真真的瞎了。
不过也是她自找的,谁让她偷偷瞒着家里人就这么嫁过去了?没有走彩礼和嫁妆,没有长辈的说媒,男方的家庭才不会看重你。
白得的城里媳妇,马家人可不得悄悄的乐,藏着捂着生怕人跑了。
田奶奶自觉把马家人的心思给摸得透透的了。
田大伯叹气摇头,不是马家放不放人的问题,他是没想到,最后被难住的地方不是因为马家人,而是他那个好闺女。
虽然不满马家人拦着田娥高考的事,但田大伯也不是奔着结仇去的,不管再怎么不高兴闺女先斩后奏和一个乡下人结婚,但嫁都嫁了,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毕竟田娥还得在马家讨日子过,所以田大伯也是带着礼去的,那些东西对城里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拿到乡下去肯定是稀罕的,不会丢面。
除了这,另一个关键在他侄女婿也就是周志申身上。
从刚见第一面的时候,田甜就觉得周志申瞧着不像个厨师,反而像个来国营饭店考察的干部,捯饬捯饬,站出去很唬得住人。
板板正正的新棉衣棉裤,结婚时穿的猪皮鞋,田甜的女士手表不合适,又找人借了块手表,板着一张臭脸,气势很吓人。
几人到了地方,不是直接找马家,也没有找田大强,本来开始是打算找田大强,再拉几个关系好的知青同志一起去的,可多加思量后,又觉得把田大强和知青拉扯进来不太好,性质就变了,整个事态就升级为知青和本地人之间的矛盾了。
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是奔着结仇去的,田大强也要继续在那里生活,太得罪本地的人肯定不好。
田大伯他们率先找的是田娥生产队的大队长,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咳咳。
在乡下地方,哪个的权力最大?当然是大队长,其次才是大队其他干部了。
当然,他们也没有一上去就傻愣愣地让大队长叫马家放人高考什么的,人家凭啥听你的?他们是外人,马家再怎么也是生产队的队员,毫无疑问,大队长肯定向着马家。
清官难判家务事,就是大队长也管不着队员家里的事。
田大伯他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让大队长的立场至少保持中立,到时候不跟着马家一起赶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田娥要参加高考,肯定是需要大队长开证明的,不然连镇都出不去,也怕马家人吹耳边风,让人卡在这一步了。
客气的塞给大队长两包大前门烟后,一行人才出来往马家走去。
等到了马家,田大伯格外庆幸听信侄女婿的话他们先去了大队长家。
生产队来来去去都是熟人,像田大伯他们明显是城里来的人的生面孔,引得队员好奇跟着一起看热闹。
马家的人得了信:家里来人了,还是城里人。
陆陆续续地,男人女人都跨进屋里,一堆小孩推推挤挤地打量着他们,屋里屋外,乌压压一大片模样相近的人盯着他们,压力太大了!
好在外面还有其他队员瞧着看着,就算处于马家人的包围圈中,不管等会发生什么,大家都是有些许顾忌的。
田大伯等人强撑着笑脸,表明他们是专门来看望闺女田娥的,从他们的穿着和谈吐,加上放在马家桌子上的几样在乡下买不着的东西,不得不说,马家人感到特别有面子。
“代树?你媳妇到哪里去了?还不让人通知通知,她爹看她来了。”马老太太的话点明了马代树的身份,正是田娥的男人。
听了娘的话,老会计使唤自己小孙子去外面找人。
田大伯他们则立即把目光落到了人群中的马代树身上。看到他的长相后,田大伯悄悄松了口气,因为从外表上看,马代树的年纪是和田娥差不多大,想来她也不是彻底头脑发昏。
马代树的相貌在马家人里头算是拔尖的,只不过给人一种不稳重,也不怎么老实的感觉。
马家人热切,田家人尴尬。
终于等来了从知青点着急赶回来的田娥。
父女多年未见,猛的一碰面,两人都有些恍惚。
田大伯是没想到记忆里青涩的大闺女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穿着不合身的棉衣,面容憔悴。和刚走过去的马代树相比,竟瞧着还要大几岁。
“爸!二叔三叔!”
田娥满脸震惊和惊喜,她是真没想到父亲会到这里来的。
身为家里的老大,又是个丫头,从小到大在家里田娥干的活最多,受到的关注却是最少。
田爷爷田奶奶不好接近,又有些嫌弃她是丫头,而从自己父母身上,同样没得到多少疼爱和关怀,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骂骂咧咧的母亲了,而父亲,对她的事一向是不插手的。
她没想到只是因为一封信,家里人会直接找过来了。
简单的温存后,田父轻轻咳嗽了下,和女婿周志申对视一眼后,进入正题。
“大侄女,我们还给你和大强带了些学习资料,里面有你妹妹田甜给勾画的重点,你好好学一学,这不是要高考了么,要是因为没有教材给耽误了,那多不划算啊……”
田三叔干巴巴地道:“是的,多学学,考上大学就好了。”
实则内心没报啥希望,大学哪里是那么好考的,说考上就能考上。
不过考不考得上是一回事,这不让人去考就不对头了。
田家的闺女哪里能任人欺负?
马家的人听到这话神色各异,诧异,羡慕,不满,看戏……
田娥眼光闪烁,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
这时,马代树他娘马四媳妇突然跳了出来:“哎呦,亲家,这可不行!”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瞅了瞅马老太太板着的老脸,“代树他媳妇肚子里的娃都四五个月了,哪里能去考那什么试啊!”
田大伯他们齐齐愣住了,根本没想到有这一出。
秋冬穿得厚,田娥穿的棉衣是马代树的旧棉衣,有些宽松,一个不注意,真看不出肚子显怀。
这就有点尴尬了,如果田娥是一个人,马家拦着人不让高考,田家还有道理说道说道。可现在田娥肚里怀上了马家的孩子,马家以为孩子着想作借口,不想让田娥奔波高考,也说不出差错来。
田大伯神情犹豫,也想象不了到时候闺女挺着肚子去考场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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