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温辞树带的礼品,也实在让人无法摆脸色。
他给乔育木买的茅台,给罗怡玲买的金骏眉,给奶奶送野山参,还有一瓶青花瓷,送给刚刚升迁的高成彦,一套黑檀木梳,送给乔桥,两盒进口巧克力送给外甥女们。
连乔桑也有东西收,一串称作“木中之王”的小叶紫檀。
乔栖不懂这些,后来特意去搜了搜才知道,小叶紫檀的木性非常稳定,寓意高考发挥稳定。
而乔育木和高成彦常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对这些东西是最会分辨的。
他们一眼就看出温辞树送的东西都是尖子货,拿那根野山参来说,不会低于十万块。那樽青花瓷,上面绘了一只鹭鸶和芙蓉,称“一路荣华”之意,绝不比野山参便宜。
乔栖一看他们收下礼物时受宠若惊却又忍着不肯表露的样子,就明白温辞树不仅送的贵,还送的对。
她心里不由暗暗发笑,还以为温辞树是不染纤尘的世外人,原来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很快入席。
乔栖非要挨着奶奶坐。
温辞树只好独自坐在席口。
他带了许多礼品来,该摆脸色的人不好摆,想客套的人又怕唐突,气氛反倒尴尬起来,罗怡玲和乔桥几次开口想打破僵硬的气氛,都没成功。
乔栖和奶奶亲热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托着腮,笑嘻嘻看着乔育木:“爸,我们饭也吃了,礼也送了,今天新婚,你给我的嫁妆钱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摆明了挑事儿。
气氛陡然变冷。
罗怡玲暗暗碰乔栖的胳膊,示意她赶紧熄火。
可火已经被拱起来了,乔育木脸一沉,声音也一沉,却不是暴怒,而是冷笑看向温辞树:“提起彩礼,我有话问你。你们结婚,你和你父母没来拜访,也没提亲没彩礼,什么都没干,就把我女儿娶走了,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呀,我……”
“我在问他。”
乔栖的话被乔育木严肃打断。
气氛僵了又僵,空气里的凝重感陡升。
乔育木严厉的看着温辞树,看样子势必要他给个说法,而温辞树平平淡淡的回望过去,不闪躲,却也不解释。
乔栖左右看了一眼,明白了。
隔了这么多天,乔育木的暴怒期早过了,这顿饭远不是批评她这么简单,而是要向温辞树讨个说法。
她觉得他不应该面对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刚想开口说什么,高成彦抢先一步:
“没见妹夫之前,就听说妹夫是清华毕业的高级人才,收入和家庭都不错,我还不理解为什么你会没经父母同意就把小乔娶了。今天见到你,更觉得你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所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高成彦看了眼乔栖手上的戒指:“既然是结婚,怎么也没给她买个钻戒?”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向乔栖的手指上看去。
乔育木眼眸沉了沉,扭头对温辞树说:“你给我们送的东西再名贵,那是充面子,对老婆上心,那才是你应该做的。”
“……”
东一句西一句的。
乔栖听烦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走!”
她倏地站起来:“你们不用拿话噎他,是我不在乎什么礼数礼节,他做的一切都是我要求的,他想反对我还不答应呢!”
她说着就往温辞树那里走,扯他的袖子,阴阳怪气说:“他们说你不好,就是说我不好,咱俩不招人待见,赶紧识相的滚吧,省的惹人白眼儿!”
乔栖一低头,波浪式的长发倾数从肩头滑落,遮掩了她的大半张侧脸。
不知道怎么了,她明明冷笑着,他却觉得她正气得噘嘴巴。
他默了默,眼睫温柔的下敛,嘴角却轻轻一扬。
他对她笑了一笑,然后转脸看向乔育木:“抱歉爸,没有提前拜访换成是谁的父母都会不快,我很理解。但是比起用礼数周全来圆我的面子,我更愿意尊重我妻子的想法。”
又看向高成彦:“我和栖栖的结婚戒指是一对,但我的这只没什么样式,她的那只上面刻着一段拉丁语,意思是‘循此苦旅,以达繁星’,这是一种祝愿也是一种鼓励,我希望她即便身边有我,也能拥有独自穿过苦旅的能力与勇敢。”
说完这些,他最后站了起来,看向奶奶:“我不太会说话,就一句话想让您老人家记住——栖栖跟着我,您放心。”
乔栖静静听完温辞树的话,手在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拉丁文的纹路清晰可辨。
不愧是那个经常在主席台上演讲的人,他的临场反应力和口才真的很好。
可是他也真的很讨厌不是吗?
她想摘下无名指上关于婚姻的痕迹,却不愿摘下独自穿过苦旅的能力。
唉,他真的有在“为难”她。
早知道就该在婚礼之前就告诉他,她只想要虚假的热闹,不想要真实的细节。
“既然这样,我来说一句。”
正走神,奶奶忽然开口了。
奶奶先是看了眼乔育木,问:“育木,这下你放心了吗。”
乔育木心里很不甘。
但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不甘。
或许是他属于一家之主的威严没有得到心理预期的发挥吧,可温辞树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都让人挑不出错,他没法再多说什么了,只好点头:“放心了。”
奶奶长吸了一口气,点头:“那好,我说最后一句。”
她看着温辞树,慈爱的笑着:“小温,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会对小乔好的。”
讲到这她看了一眼乔栖,定了定神,再抬眼时话锋一转:“但育木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双方父母还是要见一面的。”
温辞树很谦逊的听着。
奶奶用她那穿透了岁月的声音缓缓说道:“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这两个家庭指的不是乔栖的家庭和你的家庭,而是乔栖作为我们这个家庭的人,要融入你的家庭。她之于你家,是一个新生命。”
说到这奶奶笑得深了:“你要知道,所有的新生命都很宝贵的,我们是不是要负责一点,正式的进行一次新生命的交接呢?”
一番话,说得饱含道理而又没有说教意味,纯然肺腑,却又循循善诱。
不愧是当了几十年人民教师的老知识分子。
温辞树听罢,既感念老人的一片慈爱之心,又敬佩老人的深度与真诚。
他没有等乔栖发表看法,点了点头,说:“奶奶,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我父母会挑个大家都有空的日子过来拜访的。”
奶奶开怀大笑:“好好好!记得叫上你爷爷。”
温辞树一笑:“好。”
奶奶又看向乔栖:“怎么,你没意见吧。”
乔栖愣了愣,耸肩:“我哪敢啊。”
刚才奶奶那番话,乔栖眼眶红了一圈。
她这人呀,越是疼痛的、误解的、卑劣的,越不能让她低头流泪。可只要淡淡的那么一丝疼爱、理解、尊重,她就能红了眼眶。
不知是该说她太硬,还是太柔。
这顿饭到底是食之无味的。
但好歹是吃到了最后才散。
离席之后,高成彦去付款了,大家到门口等他。
高成彦和乔桥的女儿,乔栖的外甥女,高青青和高红红围着她叽叽喳喳个没完。
说什么。
“小姨小姨,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戒指。”
“小姨,小姨夫好帅啊,比我爸帅多了,像明星一样。”
“巧克力真好吃,我以前都没吃过这种……”
说到这句的时候,乔桥捂着肚子过来了,笑:“小乔,看到妹夫之后,我对你这段婚姻放心了。”
“是啊,小伙子真不错。”罗怡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后,一伸脖子,笑着又强调一遍,“你去他家的时候也记得好好表现啊。”
“……”
乔栖是无语加无奈。
怎么都和他聊温辞树啊?
这个人一来,全家都只注意他了是吧。
乔栖现在很想狠狠瞪他一眼。
扭头去找他,恰好看到乔桑正黏着他说这说那,笑得眼睛都没了。
似乎是察觉有人看过来,温辞树遥遥一望。
他们四目相对。
他打招呼似的,对她一笑。
她先是一愣,又很快想起来,她应该瞪他一眼:
你说你闲的没事考什么“一百分”啊,就不能控控分,考个七八十,别太糟也别太好,做个样子过去算了……
这个眼神传递的心声还没说完,乔栖余光突然发现乔桑循着温辞树的目光看了过来,然后大喊一声:“哦~~~”
就像抓到同班同学搞对象似的,笑得那叫一个欠揍。
乔栖心尖一颤,匆匆把目光收回来。
收回来了,她才恍然意识到——不对啊,我怎么那么像新媳妇儿害羞?
她想死的心都有,这下肯定让人给误会了。
算了算了。
假夫妻嘛,恩爱点,是“剧本”要求。
……
还好高成彦很快交完钱,大家说几句客套话,就各上各车各回各家了。
临走之前,乔桥给乔栖摆手。
乔栖看到了乔桥手上戴着的镶钻的金戒指。
然后她一激灵。
就像是考试的时候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的答案,在交完卷之后,她突然想到了!
乔栖安全带系了一半,一拍脑门:“我靠!”
温辞树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乔栖恍然大悟:“我知道为什么高成彦会提戒指这茬了。”
温辞树正倒车,只见他目不转睛注意着后车镜,似是随意一问:“嗯?”
“因为你今天表现得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你表现得太好了!今天可是高成彦的升职宴啊,你买那么多东西送大家,这不是抢了他的风头吗!他可不得找个话头损损你!可他哪哪都比不上你,就我姐手上戴的金戒指看起来比我的戒指值钱,所以就被他抓住了呀!”
这么长一段话,你敢信,乔栖没换气。
于是她说完之后,舒了一口长气。
温辞树云淡风轻,直到把车驶入主干道之后,才回了她一句:“哦。”
乔栖想打人。
念头一出,她就动手了,拍了他一下,又扒着他的胳膊左晃右摇:“你听没听懂啊!”
“诶,别闹,我开车呢。”他笑着提醒她。
乔栖定了几秒,才不甘心的撒手。
温辞树转过脸,看乔栖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像条胖头鱼。
不由笑深了,说:“我知道了。”
他真淡定。
乔栖想破口大骂。
话就在嘴里刚要往外冒的时候,却猛地又想到什么,眼神都变了,下巴一昂:“说,你是不是故意压我姐夫一头的?”
温辞树一顿,似是在想什么。
乔栖又说:“两个女婿,长辈们总要比较的。”
温辞树摇头失笑:“我没有刻意出风头。”
他转脸淡淡看了她一眼,说:“只是不习惯做人陪衬。”
没有故意压谁风头,更不会刻意出风头。
温辞树不需要做这样的事。
正如,他从不会为任何人掩盖自己的光,明知要被长辈们和高成彦比较,他更不会。
乔栖听完他的说法,只觉得心事重重。
他在长辈面前的种种表现,足以说明他的父母一定也是礼数周全之人,而她向来不讨这类大人的欢心。
如果婚姻让她逃离了原生家庭,却一头扎进婆媳大战,她是万万不肯的。
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必须尽可能做到让温辞树家里人满意。
车往前开,逶迤的车灯忽明忽暗,像在给她做鬼脸,等着看她笑话。
作者有话说:
1、“我希望她即便身边有我,也能拥有独自穿过苦旅的能力与勇敢。”
他会帮她披荆斩棘。
但那只是在她懒得抬手的时候。
而不是抬不起手的时候。
她永远要有披荆斩棘的能力。
2、任何一个姓周的女性都会被叫“周周”…………哈哈哈自我吐槽。所以我说我更like啾啾这个昵称,特别又可爱。啾啾或欲子。
第17章 难扯
回到家之后, 乔栖把自己最贵的和最淑女的衣服都翻找出来,堆在床上。
然后她把温辞树叫了过来,打算一件件试穿给他看。
温辞树说:“其实你穿什么都好。”
她嗯了一声:“那当然了,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她随手拿起两件衣服,打量着要穿哪一件, 嘴上的话没停:“但是见你父母不是比美, 不是吗?”
温辞树不置可否。
乔栖想到什么, 笑道:“对了, 我还没表扬你。”
他望过来, 似是在问:什么?
她笑:“今天吃饭你表现的很好。”
她扬了扬手上的戒指:“尤其是这个戒指, 连我都感动了。”
他想了想,说:“你喜欢就好。”
“不过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是这句话。”他话音刚落,她便接上。
温辞树微愣。
有想过她会直白问出这个问题,却没想到是现在。
他在想该怎么解释。
其实他是在婚礼当天才猛然想起他没准备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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