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我想不到出去的办法。我哥已经杀死过丘比很多次,却没有一次真正成功。他办不到,我自然更不可能办到。
就在我出神时,丘比出声了——
“按理说,正常人在被我这样对待后都会感到愤怒,但是立香酱的情绪却没有丝毫波动?”来自外星的机械歪着头看向我,似乎在研究某种特别的生物,“还是说立香酱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太好?”
我发现自从丘比发现它无法分辨我到底有没有说谎后,它便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我。
“毕竟我不信任丘比,就像丘比也不信任我一样,”我下意识又揉了丘比好几下。
“因为我是“恶”的一方?”没有心的丘比选择我哥当时评价它的说法。
我哥会这么评价它基本上是由于它为了获得能源而伤害了别人。
“唔……其实我是最没有资格评价丘比这种做法的人,”我注视着下边日新月异的世界,仿佛看到之前的那个梦境——
我的梦境。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具体内容有些模糊,只记得我在拯救我的世界,”我停顿了几秒,“为此我需要毁灭其他的世界——不止一个。”
“在所有的旅途结束之后,我的世界终于能正常运行下去。似乎是令人喜悦的事情,我的耳边依然长久回荡着那些异世界之人临死前的残响,我的眼前仍然时不时闪过那些染满血迹的尸体。”
“我决定赎罪。”
所有的齿轮都已经步上正轨,旧时代的罪人最后独自步上了前往断头台的道路。
“为了一部分集体的利益牺牲另一部分集体的利益是极其合理的事情,”丘比甩了甩尾巴,“我不理解立香酱的做法。”
“不过也不用那么认真去思考,梦和现实总归有区别,”我说道,“就好比现实中不可能出现丘比群一样。”
“说起来,立香酱又是怎么从那么多孵化者中找到我的?”
答案很简单。
“就好比自家的猫走丢在猫群里还能认出来,丘比能被我找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丘比和猫也差不了多少,四舍五入就是我家的猫。”
丘比在我的怀中又甩了一次尾巴,这一次它的尾巴最后环上了我的手腕。
“立香酱很喜欢猫吗?”
硬要说很喜欢其实也不是。
“夏目家的猫很可爱还会说话,所以我也想要有一只。”
大概算是某种攀比心理。
“不过我不喜欢死亡——别人的死亡会令我难过,”就像当初我爸和我哥死在外地,最后尸骨无存一般,“所以我想养一只能不会在我之前死亡的猫。”
“但是这样又会存在另一个问题:猫对我的死亡又是怎么想。我不希望自己悲伤,也不希望猫悲伤,”丘比的体表温度一直比较温暖,只有目光没有热度。
“我想要一只不会为我的死亡而伤心的猫。”
在那个梦境的尽头,我在临死前看到一个现在已经不记得面貌的男性,我应该不认识他——梦境中的我是那样认为的。但那人却抱着一点点失去温度的我,露出了极其无措的表情——仿佛玻璃碎了一地,最后拼凑不成原样。
生命的消逝似乎总是这样,仿佛泛黄的画卷最后被时光吞噬,再回首时只剩下迷途的回忆。
“丘比不会因我而悲伤,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不能理解,”丘比的声音没有一点变化,来自外星的奇异生物看向我,它的嘴依然呈现上扬的幅度。而我知道它的嘴其实在腹部,面部只是它卖萌用的装饰——
“但是我确实不会悲伤。”
“无论立香酱的命运怎么悲壮,我都会无动于衷。就算立香酱的生命多么短暂,我也不会在内心中有任何波澜——我没有情感系统。”
在这个由数据构成的世界里,丘比仿佛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块数据——理性又冰冷。它注视了我很久,我觉得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是扫描并分析。
“之前立香酱提到的理论不存在科学性。”
我当时提到什么理论了吗,我思考了几秒还是没明白丘比在说什么。幸好丘比继续说话了,“一般来说想要在猫群中找到自家的猫,那么需要从外观或者习性来判断。但是我不认为我和我梦境里设定的同族有任何区别。”
“直觉有些时候真的很有用,”我解释道。
丘比微微歪着头——
“所以一开始选择那条能遇到我的路也是直觉?”
无论是新干线还是地铁都在我平时从学校回家的那一条路上,就算乘坐去其他地方,那么最后回家的路线也不会改变。但是在碰到丘比的那个雨天,我偏偏绕了远路——
最后与原本想要与另一个女孩攀谈的丘比相遇。
我眨眨眼,“丘比真的很敏锐呢。”
“我觉得走那条路会有好事发生,所以最后也这样做了——总之我现在有了丘比。”
我举起了丘比,而被我抓着一动不动的丘比继续说道,“我不能理解你现在的情绪起伏——你在高兴。”
我想了想,“拥有一些事物大概总会令人高兴,相遇也是。就像我哥不是我亲哥,是我爸捡到了我们后我们才相遇。最后他成为我的兄长,而我成为了他的妹妹——拥有是相互的。”
“也就是说既然我是立香酱的猫,那么立香酱也是“我的立香酱”。”
虽然听起来稍微有点奇怪,但是从逻辑上来说并没有问题。
我点点头。
这时原本乖巧待在我怀中的丘比跳上了我的肩膀,它趴在那里,最后用尾巴圈住了我的脖子。
人与人之间是很难互相理解的,而跨越种族之后更难做到这一点,我被丘比的行为迷惑到了几秒,接着便随它去了——看起来这就像一款暖和的新型围脖。
“稍等片刻,我刚才没有从“所有权”的角度思考和立香酱有关的事情,现在需要重新分析。”
“所有权”难道是很重要的衡量指标吗?
丘比盯着我,接着点点头,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把话说出了口。
它指向远处——无数的数据块不断延伸。
“这里的每一块数据都为同族共享,但是立香酱是我的。”
我意识到丘比可能不存在什么想象力,所以它构造的虚构梦境只是把它部分的现实映射进去。
“假设丘比获得了一块蛋糕,那么这块蛋糕显然就是你的。所以其实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非常容易。”
“但是会给我蛋糕的人只有我的立香酱。”
“我哥也会,他做的蛋糕可好吃了,”我试图说服丘比。
它瞥了我一眼,“哦。”
听起来好敷衍。
下一秒,我感觉我所坐着的这个数据块破碎,我从空中陨落。
“我改变主意了。”
丘比此时站在上方,它看着下方的我。仿佛某种精密的机械在进行计算,最后得出了在人类看来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管是令立香酱成为魔法少女,还是在立香酱死前创造其他的魔法少女,性价比都太低——完整的立香酱更有价值。”
接着丘比又显露出了冷淡的本质。
“世界不会因为短短一百年缺乏能量而直接毁灭。”
数以万计的数据块从我身旁路过,我眼前略过了许许多多的信息——丘比所注视的一切。
“多谢,”在离开梦境的那一刻我说道。
睁开眼时,我哥正站在我的面前。
此时已是清晨。
见到我醒来,他才松开紧锁的眉头。
“哥,我好想你,”我直接抱住了他。
他肌肉瞬间收紧,接着拍拍我的背部,“……你又做什么奇怪的梦了?”
“丘比群……?”我努力概括。
我哥啧了一声,把围在我脖子上死活不下来的丘比又拉了下来,直接丢到了一旁。
第9章
在过去的岁月里,卫宫切嗣曾多次想杀死那个橙发的孩子——
无论搜索多久,他始终找不到她的出身。
没有任何在这个世上生存的痕迹——
这个孩子仿佛就是从黑泥中诞生。
而卫宫切嗣直到死亡,依然没有选择杀死她——没有人知道失去容器的此世之恶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从小藤丸立香就知道小安很难被他人接受。
“初次见面,我是藤丸立香,”橙发的女孩站在学校的讲台旁做着自我介绍,她的声音带着稚嫩,“这是小安。”
她指向身边突然出现的黑色泥形物质,隐隐有触须状的黑影浮现,女孩整个人此时似乎被怪诞所笼罩。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后退了一步。
而中心的橙发女孩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般,继续平淡地说着极其离谱的话语——
“他是我的家人。”
所以被孤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幼年的夏目贵志想,藤丸同学这种情况大概连不被退学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吧。
因能看到妖怪而被其他人认为在说谎的男孩已经渐渐学会隐藏自己的异常。虽然依然有些害怕,但幼年的夏目贵志还是将自己的目光从头顶倒挂着的妖怪身上移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最后转向了最大的异常——
他的同桌藤丸立香。
现在正是课间,橙发的女孩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做着作业,她从不在意其他人的视线。无论是被同学躲闪,还是被老师回避,夏目贵志发现她的眼里依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黑泥时而攀着她的身体,时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给人一种危险的诡异之感。
下一秒,一双灿烂的鎏金眼眸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了?”
光怪陆离之中,橙发女孩微微歪头,看向注视她的他。
夏目贵志知道一直盯着别人看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于是一下子窘迫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恼怒到她——那些混沌的黑泥给人以不妙之感,似乎吞噬别人对她而言是习以为常的小事。
“如果橡皮找不到,我可以分你半块,”橙发的女孩将一块普通的橡皮用尺子切成了两半,分了他一半。
“啊……谢谢,”夏目贵志看着手中的橡皮,突然觉得她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与此相比——
他瞥了瞥天花板上缓慢向下蠕动的妖怪,接着对橙发女孩说道,“藤丸同学,能不能请你稍微离开座位一会儿?”
这个请求听起来很荒谬,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夏目贵志便开始后悔。
他没有想到的是橙发女孩直接离开了座位,然后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头顶,“上面有什么吗?”
“有……妖怪。”
“哦,”橙发女孩点点头,非常容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它……唔或者是它们走了,你再叫我一声吧,”她站在另一边又开始埋头写作业。
夏目贵志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发展,他微愣地看向藤丸立香,橙发女孩倒没觉得什么,她似乎只是认为这样写作业有点累,于是黑泥缓慢升起,构成新的座椅让她坐上。
她微微晃着脚,又开始旁若无人地哼起悠闲的小曲。
直到妖怪早已离开,他才反应过来,“……它已经不在这里了。”
“哦,谢谢,”这样说完她又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然后发现夏目贵志正看着她。她眨眨眼,“怎么了?”
夏目贵志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藤丸同学……不觉得我之前在骗人吗?妖怪什么的听起来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物吧?”
“我觉得吧……说真话是比骗人更省力的事情,真话的逻辑都是通顺的,而一个谎言的成立需要更多的谎言来维护。不管是哪种情况,说话人都希望别人相信自己的话语,”她转了转笔,“所以我一般都选择相信别人的话语——不怀疑别人也会省力。”
橙发的女孩顿了顿,“从另个角度来讲,微生物平时看不见,用上显微镜后就能看见。假设妖怪存在,我看不见也不代表别人看不见,只能说如果我能看见,那我就能自信地说它们确实存在。”
浅棕短发的男孩沉默了几秒,“……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可以啊。”
夏目贵志就这样拥有了一个可以和他谈论“妖怪”的小伙伴。在告诉她那些之前没有人愿意倾听的事情,与她的目光相触时,心中总会泛起几分暖意。
但他知道藤丸立香的感触显然没有他这么深。没多大的女孩不像同龄人那样融入集体,夏目贵志总觉得她就像一座远离尘世的孤岛——在那里洁白的飞鸟从空中划过,海水泛起微波,鸟群的倒影错落有致,与这一片波光粼粼交相辉映。随着舒适又微暖的清风吹来,岛上茂密的森林发出了细碎的声响。泥土的每一寸都带着微醺的暖意,但只有踏上之人才能了解。
她到底在乎什么?她到底想要什么?
夏目贵志想了很久,最后在某日向她问好后,他看向了她身旁的黑泥——
“小安,早安。”
头发如同夏日阳光般绚丽的女孩听到这话后,难得诧异地眨眨眼,接着她似乎认真地再次打量了他。
到了放学后,他看到不远处的巨型妖怪,刚想出声提醒,就听到和他一同走在回家路上的女孩突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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