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芫闻言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她顺从的跪坐在南襄身边,然后垂下眼眸。
自从箫成玉登基,类似的话便有不少妃子与她说过,不过贵族女子大都心高气傲,能像南襄这般放下身段的倒是少。
华眴听着两人相谈,犹豫了片刻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南襄轻笑着瞥了眼身边的婢子,然后翻开一盏空杯,亲自满上茶水。
“尝尝看,这是百花茶,本宫在川蜀长大,从小便爱喝这个,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钟芫听言立刻语无伦次起来。
“婢……婢子不敢,娘娘厚爱……婢子……婢子惶恐……”
可她刚说罢便听南襄笑道,“本宫才说让你不要多想,这怎么还惶恐起来了。”
眼前的贵妃娘娘笑意温柔,与从前倒是判若两人,钟芫不久前才动过她的婢子,原以为她会记恨,却不想南襄不仅不计前嫌,还有收拢她的意图,钟芫心中好奇她会拿出什么,口中却继续怯怯道。
“婢子……婢子身份卑贱怎能让娘娘亲手斟茶……”
听到这话南襄却突然轻笑起来。
“说什么傻话,这宫里谁不知道你伺候陛下和太妃娘娘有功,谁敢说你卑贱,难道活够了不成?”
钟芫怔了下,随即却将头垂得更低。
“那些都是婢子的本分,算不得功劳。”
南襄听着却笑着叹道,“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多的是逢高踏低曲意奉承,像你这般忠心为主的却是少,也难怪陛下和太妃娘娘都宠爱你。”
说着她拉住钟芫的手,“说来你可能不信,你的容貌与我妹妹很是相似,本宫一见你便觉得亲切,你若是愿意,本宫可以将你认作妹妹,以后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褪下奴籍,做南府的千金小姐。”
贵妃娘娘嗓音轻柔似是情真意切,而钟芫确实一个字都不信。
只是眼下她还是装作一副意动的模样,然后状似胆怯地推拒道。
“娘娘仁善,只是婢子卑贱,哪里能配与娘娘称作姐妹……”
女子嘴上抗拒,眼神却是克制不住的期许,这样的钟芫已经让南襄很满意,她也不急于一时,于是便顺着钟芫的意思道。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抉择,不过本宫可以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如果想清楚了,你随时可以来找本宫。”
钟芫抬眸望了眼贵妃娘娘,她有一瞬想到了箫成玉,不久前他曾允诺她郡主之位,她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拒绝,没想到这才过几日南襄竟也来以千金之位为许。
当真让人好生为难。
离开檀香殿的时候,南襄本要赏赐钟芫一块美玉,不过钟芫并没有收,却主动向贵妃娘娘求了一盏花茶。
因为在檀香殿耽误了许久,等钟芫赶到御膳房才知道陛下的午膳已经送了过去,她皱了下眉只得匆匆赶回荣华殿。
容总管一见钟芫便匆忙道,“你这一会去哪里了,快进去,陛下方才便在找你。”
说罢不等钟芫解释便将人推进了大殿。
此时大殿里已经不见一丝血污,御膳房送来的膳食都静静的摆在桌上,钟芫下意识的动了动鼻子,却只闻到阵阵檀香。
她望了眼大殿的香炉,果然其中燃起袅袅烟雾。
钟芫缓步往殿内走去,只见弯折的屏风后,陛下似乎正伏案批阅,等她小心地靠近过去,这才发现男人撑着额头双目紧闭,似乎已是沉沉睡去。
此时一阵冷风涌入,钟芫被吹得瑟缩了下,她扫了眼进风的地方,这才发现宫殿的窗户居然大敞着,好在此时箫成玉并未醒来,她走过去把窗户合上。
只是这细微的声音却惊动了沉睡的陛下,箫成玉很快睁开眼眸,只见他的目光在殿中搜寻了一阵,最后在钟芫身上停下。
“去哪里了?”
第17章
◎没点样子◎
听到箫成玉的声音,钟芫手中的动作顿了下,她回头望过去,却见他正按着眉心。
“婢子本是要去传膳,只是半路被南贵妃传唤了去,这才耽误了。”
听到是南襄箫成玉抬起了头,他看了眼窗边站着的钟芫。
“她找你做什么?”
钟芫闻言浅浅一笑,然后走到桌边布置碗筷。
“我可是陛下身边的伺候的人,各宫妃子找来能有什么奇怪的,再说宫里都说陛下将要立后,贵妃娘娘约莫也只是想探个口风罢了。”
碗筷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殿中除了钟芫并没有其他伺候的宫婢,等钟芫把汤盛好,才见箫成玉起身走了过来。
“以后再有此事,你只说不知便是。”
男人神色疲倦,他扫了眼殿外,然后接过钟芫递来的汤盅。
“坐吧,一起吃点。”
钟芫闻言却没有动作,“如此于理不合,婢子伺候着便是。”
箫成玉听到双眉微微蹙起,他抬眸看了眼身旁的站着的钟芫,“你若还知道我是陛下便该听话些,让你坐便坐下,哪有这么多的说辞?”
香炉中青烟浮动,殿中佛香缠绕,钟芫抬眸看过去,男人一向冷淡的脸上显出几分气闷,她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若是有人看到,又来编排婢子该如何?”
钟芫的话似乎引得箫成玉愈加不耐,“编排便编排,难道有我在,你还怕这宫中谁敢动你不成?”
男人语速很快,说罢他抬起眼眸,却见钟芫正眉眼弯弯的望着自己。
箫成玉神情微滞,然后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看着这样的钟芫,他便会觉得方才刚涌上那些怒意全都不值一提。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如此。
似乎他越是表露情绪,她便越觉得欢喜有趣。
想着箫成玉淡淡叹了口气,他抬手将羹汤往桌边一放,然后重新绷起了脸。
“少来这一套,快吃,吃完回去休息。”
箫成玉说着却下意识动了动扳指,他余光看了眼终于乖乖坐下的钟芫忍不住继续道。
“宫里的事你莫要牵扯,还有过两日箫氏宗亲要来皇宫赴宴,其中还有你之前冒犯过的成平公主,你且记得避开些,介时我会与容贞交代,你想留在荣华殿休息也行,想出宫散心也可,但是出宫的话最好是和寻安一起……”
越是交代,箫成玉却觉得愈发不放心起来,他拧眉看了眼一边小口喝汤一边眯着眼眸浅笑的钟芫。
“不过寻安一向事多,他若没空,你便老实待在宫里。”
听到这钟芫却放下羹勺,“那婢子可以去找九川,正好他回来了……”
“他不行——”
钟芫的话被箫成玉打断,只见男人的呼吸似有几分急促,半晌才皱着眉缓缓道。
“九川刚刚接任玄衣卫必然诸事繁多,再说这个小子,平日总没什么分寸……”
说到这里箫成玉便停了下来,他抬眸看了言钟芫,却见她眼中笑意更甚,只是为了不让他瞧见还特意举着汤碗挡在面前。
箫成玉看了几眼,忍不住训道。
“没点样子……”
正在殿外候着的容贞觉得天色有变,便想着查看下殿中的炭火,可就是不经意的一眼,却让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
此时天边猝然响起了雷声,没多久骤雨落下,各宫的下人们也都跟着忙碌起来。
用完午膳后,钟芫便留在殿中打扫,她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仰头看着屋檐下的雨水,“今年这是怎么了,大冬日的居然还打起了雷?该不会是有什么凶兆……”
说着她悄悄瞥了眼坐在案边的箫成玉,只见他翻开奏折眼都没有抬一下。
“凶兆不好说,但是有个不听话的婢子倒是需要劈上一劈……”
这会恰好有两个宫婢端着茶水进来,听到陛下这番话吓得手一抖,茶水险些打翻在地。
好在陛下的心情还算不错,只是抬眸看了眼并未多言。
钟芫看着吓坏的宫婢,走过去将打翻的杯盏捡起重新放回盘上。
“去把桌上收拾一下,剩下的交给我。”
宫婢听到钟芫如此说,脸上顿时满是感激,她们连忙赶过去收拾,然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荣华殿。
钟芫看着几人的背影,又看着静坐案前的箫成玉。
“陛下平日是有多凶,竟把几个姑娘吓成这样……”
见箫成玉不理她,钟芫便捡起方才落在地上的杯子,然后斟满了茶水递到他面前。
她本想是捉弄下箫成玉,可没想他头也没抬便接了过去,眼见着箫成玉就要喝下去,钟芫只得开口拦了下来。
“陛下还是换一杯吧,这杯好像有点烫。”
钟芫说罢便要去夺箫成玉手中的杯盏,可没想她怎么使力也没夺下来,她抬眸看向箫成玉,却见男人淡笑了下,然后直接推开她的手。
“说吧,这杯中又被你放了什么?”
这种事钟芫哪里会认,她立刻无辜道,“这能有什么东西?就是有点烫而已,我可是为陛下着想……”
虽然钟芫如此说,可箫成玉却不为所动,他想起刚相识的那些日子,心中便隐隐发闷。
“说来,你从前便没少暗算我……”
提起从前,钟芫却似更有理了,她趁着箫成玉不备直接抢过茶水,然后换了杯干净的送到他手中。
“陛下都是一国之君了,心胸不要如此狭隘,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好了,如今你贵为皇帝,我不过是伺候人的婢子,陛下莫不是还要与婢子计较?”
箫成玉听着钟芫这些狡辩,然后举起衣袖擦了擦被茶水打湿的奏折,上面本是上书青州匪患之事,眼下的青州二字已经被茶水晕成三川。
他原是要训斥钟芫一番,却突然被容贞的通传打断。
“陛下,寇都统求见。”
殿外大雨倾盆,沥沥雨声里连传唤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在寇承进殿前,钟芫便安静地退到角落处,今日寇都统没有似往日那般身着戎装,而是穿着一身颇具书生气的长衫。
来人一进大殿便叩拜行礼,只是尚未起身,便直接与陛下禀明了来意。
“今日玄衣卫来慎刑司拿人,臣未曾同意,所以便先来负荆请罪。”
寇都统身量颀长,腰间一条玉带,发髻一根长簪,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就是长衫单薄,钟芫忍不住在心中琢磨他会不会冷。
第18章
◎君不知◎
钟芫发呆的时候,箫成玉也合上了手边的奏折,他抬眸看向满身寒意的寇承,然后淡淡的笑了下。
“此事是孤未及时与你说明,是孤的错,便是负荆请罪也是孤来。”
陛下说罢便站起身缓步走到寇都统身前,然后抬手按在男人的肩膀,“玄衣卫是孤从前的近卫,偶尔行事不似军中严明,你多担待些,至于牢中那人,你先转交于他们,孤日后会给你解释……”
钟芫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却见寇承跪在地上,只是脸上的神色已经不似方才进来时那般冷硬。
寇承是皇城禁卫总督使,但并不能直接管辖慎刑司,今日有如此行动多半是受了玄衣卫激怒。
只是话虽如此,玄衣卫作为陛下亲卫,整个魏都除了寇承恐怕也没有旁人能治得住。箫成玉虽不想寇承一人之下,但也不愿手底下的人行事太过狂妄,所以他才会如此给寇承颜面。
而台阶已给,寇都统也没有不下的道理。
“陛下如此,臣感惭愧,今日之事是为臣之过,还请陛下责罚。”
“不过都是尽忠职守有何可惭愧的……”
箫成玉说着扶着寇承站起,然后才又踱步回到御案前坐下。
“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陪孤看看奏章,今日青州才送来文书,说是百姓受悍匪滋扰,求请派军剿匪,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钟芫垂眸看着脚下的地砖,她在箫成玉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许多朝中之事,箫成玉从不与她避讳,而她对这些事也有几分兴趣。
比如说这青州,便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此地临近魏都东南,地势平坦良田千万顷,而令人咋舌的是,如此重要之地的知州却是位女子,听说这位当初女扮男装三元及第,后来身份被拆穿还险些送了命,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先帝不仅赦免了她,还下旨派她去青州任职。
这位在任以来青州一直风调雨顺,从未听说有什么动荡,而如今箫成玉才登基几个月,青州便有了匪患。
说来倒是有些微妙。
钟芫能想到的,殿内的另外两人自然也心知肚明。
“依臣之见,应当先派暗卫去查探一下匪寇情况,若是只有个别山头,那青州本身的兵力足以应对,便无需动用皇城禁卫。”
魏都的十万禁卫是箫成玉的立身之本,若减一分则弱一分,而边境守军将领多是当初的太子党羽,如今立场还不尽暧昧,即便虎符在手,恐怕也难以调动,至于其他州郡,多是士族割据,想动一分便得先允一分。
钟芫想着,又抬眸看了眼箫成玉,男人端坐在蟠龙云案前,一身玄色龙袍显得有些宽大,寒风入殿,青幔摇晃,透过香炉的烟晕,竟显得有些遥远。
“卿之言,倒是与孤不谋而合。”
箫成玉说着摊开绫锦,一边提笔,一边缓缓开口道,“既是不谋而合,此事便交于你,十五之前孤要知道青州的真实情况,若是在你我判断之内,你便拿着这个直接去宋熙处宣旨,若不是,你便点上五千禁卫前往青州。”
钟芫听着却勾了下唇角,她悄悄瞥了眼寇承,只怕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来一趟荣华殿还接下这么大的差事,不过陛下金口玉言,此番他就是不愿也得接下。
而比起钟芫的臆测,寇承看起来却坦荡许多,只见他恭敬的跪下,然后掷地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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