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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嫁已倾城——桃鱼【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08 12:32:37  作者:桃鱼【完结+番外】
  那么,她回去以后,是不是该期待他履行另一个诺言了。
  杨奇带着一众护卫来皇陵接她回京,她一见杨奇,便向他询问了爹爹的案情,因杨奇不是办案人员亦不甚清楚,只告诉她案子还在审理中,柳燊如今仍关在诏狱。
  烟景闻言心情又跌落了下来,爹爹身陷囚牢不得解脱,说明案子还是没有新的进展。
  但很快,她便知道了另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第91章 |尾声2
  到京之后, 杨奇将她送回柳府便离去了,崔银桂却依然跟随在她身边。
  阔别半年多,烟景终于又回到了家中, 竟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家中已被查抄过了,一应仆从都已辞退, 只留了管家的文叔和几个积年的老佣人, 故一进门便觉十分冷清。
  自爹爹下狱后,嬷嬷也一病不起,得亏阿如每日在嬷嬷病榻前侍奉汤药,悉心照顾, 嬷嬷的病情才没有坏下去, 但因昼夜劳累了, 阿如也清减了不少,一双大眼睛乌青乌青的,烟景看了心疼不已。
  嬷嬷见烟景回来了, 浑浊的双目终于放出亮光来, 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了, 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颤巍巍地指着烟景道:“你这个让人不省心的,总算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 这个家都要散喽!老爷如今还关在牢里, 生死未卜, 嬷嬷对不起你那早早死去的娘啊!”
  烟景难受得直掉泪, “嬷嬷,是烟儿不孝, 又累你老人家担忧了……”
  事不宜迟, 烟景到家不久便先去了斧山镖局找季扬, 可镖局门口的两扇大门关着,问了附近的人,只说这镖局关了有两三个月了。烟景心中纳罕,季扬这是上哪去了,几个月都没有消息了。
  她只好转道去了婉璃姐姐那,婉璃姐姐告诉了她一个震惊的消息。
  抚远大将军、云贵总督安瑄要倒台了,涉嫌冒滥军功、贪污军饷、怀私保举、贩卖私盐、招权纳贿,排异党同等二十几项罪名,圣旨已将安瑄逮捕入京,下到诏狱审讯,前几天已经籍没家产了。
  除了京中的家产,安瑄家财藏匿转移到亲友、门生故吏处更为可观,抄家抄出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数万亩的田地,一千多间房屋等巨额财产,折算为银共计七八百万两。
  安瑄敛财的数额之巨,可真是震惊朝野!
  烟景忽然想起年前聿琛告诉她安瑄西南战事大捷那晚,她不小心看见他的密折上贪污军饷的字眼,莫非那时便有人向他举报安瑄的罪证?但因安瑄是贵妃的父亲,且军功卓著,在朝中颇有声望,聿琛要拿下他必然有所顾忌,故只能缓缓图之,如今安瑄倒下了,那贵妃岂不是也要受到连累?
  婉璃看着她在出神,拍了拍她的小手安抚她道:“柳伯父应该很快要出来了,你大可安心一些了。”
  烟景听了心中咯噔一跳,忙道:“姐姐为何这般说?莫非姐姐已经知道了案情的进展?”
  婉璃的目光含了几分深意,“你知道吗,扬州的林知府犯了事,罪名是贪腐和栽赃陷害,已经关在扬州的刑部大牢里审讯十几天了,柳伯父在扬州之时任同知,同知作为知府的副职,与知府的关系最为密切,所以林知府把侵吞库银的账子做到柳伯父头上也很难查的清,我之前便有疑到可能是林知府做的手脚了。”
  烟景不禁睁大了眼睛,心口一阵乱跳,“贪腐和栽赃陷害?你是说皇上在全国清查库银,林知府知道兜不住了,所以就做假账栽赃给我爹爹?”
  婉璃点了点头道:“我是这般猜测的,不然为何这个时节皇上将你从皇陵召回来了,想必是皇上已经知道了柳伯父是被林知府陷害的,是清白无辜的,那么这个案子已经不会连累到你了,何必还让你在皇陵苦守?所以便快快地将你召回来了,皇上总是为你考虑周全的。”
  烟景想了想觉得猜测得有道理,可她仍不敢相信,“可林伯父和我爹爹是世交啊,他为何要这般栽赃陷害我爹爹?我真不敢相信温厚可亲的林伯父会做出这样居心险恶毁灭良知的事情。”
  婉璃眼中划过几分精明之色,“傻妹妹,这你就不懂了,他犯下的案子若不栽赃给柳伯父,那定罪受刑的就是他了,倒了这种地步,还怎顾得上道义和良知,只要自己能逃脱罪责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说官场险恶,有时候捅你刀子的人恰恰是你最信任之人。”
  烟景心中郁郁,喃喃道:“爹爹若是知道林伯父害得他,必然会十分寒心。还有钧哥哥,他才病愈不久,又面临如此打击,一定很难受……”
  婉璃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生生止住了,叹息了一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覆巢之下无完卵,林知府犯了大罪,林家公子是独子,必然会受到牵累,说起来,这林家公子也真是个有格局的人,若就此断送了前程,真是可惜了。”
  历代官员犯了律条,视其轻重,其家眷子孙多受连累,或判处流刑,或籍没为奴,或处死或充军。
  烟景低声道,“钧哥哥有经邦济世之才,国家正需用人之际,纵一时受了连累,日后也会有起用的机会的,何况也有罪不及孥一说,就看皇上心中的那把尺子如何考量了。”
  婉璃突然觑了她几眼,面上笑涡盈盈,“说起牵累,我便想到了一个,安瑄倒台了,贵妃必然受牵累,烟妹妹,你的大好前程来了。”
  烟景怪难为情的,轻轻啐道:“婉姐姐惯会说笑的,如今我只盼爹爹能早日平安归来,哪有功夫想这个。”
  婉璃姐姐笑意闪烁,“嗬哟,妹妹自然不急,可管不住皇上急呀,也不知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让皇上这么掏心窝似的疼你。如今再想不到还有什么阻碍了,妹妹和皇上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要我说,皇上这会子也许正筹划着怎么迎娶妹妹呢。”
  “姐姐你又来妄揣圣意了,皇上的心思像迷宫似的,我就是绕不过他,不跟姐姐说了,”烟景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小汤圆去。”
  小汤圆躺在摇篮中,奶妈刚喂足了奶,一靠近便能闻到淡淡的奶香,八九个月没见了,小家伙长得真快,现在都会爬了,那模样瞧着像沈燃多些。奶白奶白的皮肤,肉嘟嘟的脸蛋,乌溜溜地大眼珠子好奇地望着她,还嘎几嘎几地笑起来,露出粉粉的小舌头,真是太可爱了。
  烟景童心萌动,她真的好喜欢小孩子,每次逗小汤圆的时候她就好想给聿琛生一个长得像他的孩子。
  烟景逗小汤圆玩了好一会儿才跟婉璃姐姐告辞回去了。
  果然如婉璃姐姐所说,过了不到半个月,爹爹便从诏狱回来了,经三法司详细审查,柳燊一案是被栽赃陷害,判定了柳燊无罪释放,柳燊不仅可以官复原职,皇上还升了他的官职,从正五品的顺天府治中升了正四品的府丞,到了这个职别,便可以直接上奏皇帝,也算得上是天子近臣了。
  柳燊从狱中出来,整个人都瘦得有些不成人形了,经历了这样的打击折磨,精神也有些恍惚,他数次上折子以年老病衰为由请求致仕,但皇上都是不允,只许了他病休回家,只待他养好了病再回来复官。
  烟景看着爹爹满头花白,一副垂暮老人的样子,实在心痛难当,但爹爹总算结案释放,且洗脱了罪名,心头压着的那块重重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晚饭后,她跟爹爹问起了案情的经过。
  柳燊想起在诏狱之时暗无天日的日子仍心有余悸,神色沉郁,幽幽长叹道:“爹爹这次能洗脱罪名逃出命来,多亏了书钧和季扬,他们到扬州查案,找到了爹爹被栽赃陷害的关键证据,他们都是我们柳家的大恩人呐。”
  原来季扬是和钧哥哥去扬州查案了,可为何也不告诉她一声便走了,但她仍是有些不解,“爹爹,皇上派出去查案的几个御史和大臣应当都是办案经验很丰富的,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倒让钧哥哥和季公子查出来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书钧到了扬州之后不久,林蔚文便自动投案了,供出了他侵吞库银并栽赃于我的罪行,他在库银的账簿上做了假账,将侵吞的那笔款子挪到了我的账上,扬州府的那帮掌管钱粮的官员大都是他的心腹,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蚂,又收了他的好处,自然都给他打掩护,所以那几个钦差查不出来什么也是有的。且右副都御史是林蔚文的亲家,怕受牵连,查案的时候,他包庇和隐瞒了林蔚文犯下的秽迹,案情才会停滞不前。
  但书钧不同,书钧是他儿子,最了解他父亲的品行作为,据我所知,他此前便有为他父亲审查库银的账簿,以他的敏锐,肯定察觉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他真是盛德正义的君子,不惜大义灭亲了,说动林蔚文亲自投案。其实我亦想不明白,纵使两家婚事不成,林蔚文对我有怨恨,可也不能对我下如此狠手啊,真是太让人寒心了。说到底还是官场险恶啊!”
  烟景感慨道:“钧哥哥为了洗清爹爹的冤屈,竟甘愿舍上自家的前途,如此大公无私的品行,我如今才算见识了,小错不影响大节,从前那件事我已经释怀了,从此以后他在我心中便跟从前一样光明正直了。”
  柳燊哀叹,“林知府的案子必然会牵连到书钧,皇上,他真是铁面君王啊,我担心书钧他……烟儿啊,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在皇上面前给书钧求情,算爹爹求你了,若书钧真的受了牵累,爹爹心中实在过不去。”
  烟景定定地道:“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求皇上开恩的,钧哥哥在侵吞库银案也算检举有功,皇上不会不念及此的。”烟景又追问道:“爹爹,盐商索贿案又是怎么翻案的?”
  柳燊阴沉沉的,有些恍惚地道:“诬告我的那个盐商,此前他向我举报了他自家引岸上白虎帮贩卖私盐的问题,我带了人前去围剿,不想这次盐引案发被查,竟一口咬死我跟他索取了贿赂,实在是有违天理,亏得季扬的釜山镖局给他押运过几次银子,所以和他有些交情,知道他家的一些底细,之后摸查出他家的独子在广西庆远府贩盐时被歹人绑了,那人派人送来了一封信和他儿子的信物,要他去诬告我,不从的话便要撕票,那盐商只得从了,后来季扬去庆远救出他儿子,他才向法司的人说出是受了歹人胁迫才诬告我,只可惜,至今仍没有抓住那个歹人,所以不知道那个处心积虑构陷我的人究竟是谁。”
  烟景听得胆战心惊,除了林知府,竟然还有人要陷害爹爹,爹爹只是一个小官,究竟是挡了谁的路?她忧心忡忡地道:“爹爹,祸根未除,他们这次陷害你没成功,等风头过去,肯定还会再下手,敌在暗我们在明,不得不防。”
  柳燊目光沉凝,欲言又止,又叹了一声道,“经过这次牢狱之灾,爹爹再无做官之心,只想在家颐养天年,也不会再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爹爹所担心的唯有你,如今只盼着你快些嫁了皇上,名正言顺地在皇上身边,有了皇上的庇护,任何人也不敢动你一个指头,如此才是万事无虞了。”
  经过了如此生死之劫,柳燊到底也明白了皇上对烟儿的用心,肃皇帝已安葬永陵,当年的心结也放下了不少。烟儿嫁给皇上,或许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烟景低下头道:“爹爹,我知道的,但这事着急不来,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次日,烟景便吩咐了崔银桂到宫中传话,她想要见皇上。
  午后,崔银桂骑马回来,笑眯眯地道:“姑娘,皇上也正想见你,你明日便随咱家进宫见驾。”
第92章 |尾声3
  碧蓝蓝的天穹下, 紫禁城重重的宫阙千年如一日的巍峨宏伟,黄色的琉璃瓦在骄阳下流辉灿灿,映射出一股子威严雄壮的帝王气势。如今春光正好, 宫中姹紫嫣红开遍,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钟粹宫的光景却是不如了,它仿佛已经走到了残秋, 花叶委了一地也无人扫, 柱子和门窗灰沉沉的,连乌鸦也瞧了钟粹宫的衰颓和冷寂来凑着趣儿,在枝头飞来飞去‘哇——哇——’地叫着,叫声粗劣嘶哑, 像有人把一匹匹锦绣辉煌的布帛撕裂开来, 直刺着人的耳膜。
  安莹颓然地坐在殿内的宝座上, 脸色惨白惨白的,一丝血色也无,她觉得自己像只鬼魅一般, 整个人又空洞又阴气森森, 身上一阵阵地发着恶寒, 冷得她牙齿直战,明明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于她却好像是寒冬腊月, 几乎要冻死在这里头。
  爹爹下到诏狱快两个月了, 昨日下午三法司便已经给爹爹定了二十一条大罪呈给皇上, 条条都可问成死罪,如今皇上处置爹爹的旨意虽还未下来, 可她知道爹爹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 安家是彻底垮台了。本以为安家的荣耀富贵可延续百年, 可不想一下子便坍塌破碎了,她二十年来所有的骄傲和底气都随着安家的衰败而丧失了。
  说什么王权富贵,到头来都是梦一场呵。
  她如今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连门口台基下的那两只铜鹿都比她有脸面,人若自轻自贱起来了,真恨不得将自己踩进尘埃里。外头的乌鸦又在聒噪了,还嫌她这儿不够晦气么。
  她抬眼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钟粹宫的陈设,宝石盆景、金玉如意、销金罩壁,玻璃插屏、粉彩瓷器,每一样都精贵美丽,却是没有生气的,像是尘封已久的陪葬品。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十一个月零七天了,皇上从未踏足过这儿一步,他对她只有客气和疏离,除了先皇病重之时配合他在先皇面前做出一副和美的样子,其余时间她都像空气一般被他忽略。
  她嫁进来的时候是黄花闺女,死的时候抬出去也还是处子之身,这一生,得不到她想要的权势,却也从未尝过男女情爱的滋味,大约没有人会比她更悲哀了。
  还在国公府之时,她苦心经营十数年,就是为了嫁给他当皇后,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结果呢,机关算尽太聪明,倒把自己风光明媚的一生白白地耽误了。
  她不该嫁进来的,对于不得宠的妃嫔,这深宫就是块墓地,每天每夜守着自己的墓碑过活……她才二十一岁,就这么完了么,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可又能如何呢。
  她什么都没有了……
  安莹尤自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沦,门口的太监忽然进来禀告,“贵妃娘娘,皇上驾到!”
  “去去去,别来糊弄本宫了,皇上的贵脚怎么会踏本宫的贱地呢。”安莹昏昏地挥了挥手,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神色落寞无比。
  聿琛大步走进钟粹宫的殿内,他面上冷冰冰的,不怒自威,他的出现,像金黄的太阳光芒照了进来,使得这笼罩在残秋光景的钟粹宫终于有了光晖。
  安莹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打了一个激灵,蓦地睁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般,皇上,皇上竟然来了?爹爹案发后,她无数次求见皇上,甚至在乾清宫的阶下跪的膝盖出血,跪了两天一夜后晕倒在地,皇上都没有接见她。
  如今爹爹定了大罪,皇上却来了,他是来怜悯她,惩处她还是羞辱她的?
  她自幼娴于礼教,如今虽失势了,但她仍记得要维持应有的礼数,她强撑着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俯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聿琛只是冷冷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命身后的近侍太监拿出几封信到她的面前。
  “这是从安瑄广西的将军府查抄出来的信件。你好好看看,这上面可是你的字迹。”
  安莹心中猛得一震,她飞快地从太监手中拿过信,那信只烧了一个角,可见是未来得及焚毁,安莹匆匆扫了几眼,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眩然欲倒,看来她谋划的那件事也败露了,这是要跟她算账来了,好,很好,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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