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安推门进去,刚刚她想了许多,莫承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罢了,有些事情她来背负就足够了,莫承如今口口声声要做她的靠山,那她这个长姐,也得当她弟弟的靠山。
父亲的事,她和贺延臣的事,姜予安都不打算告诉姜莫承。
“莫承,过几日姐姐和你姐夫要去一趟汴州,估计要月余才回来,你尽管在府里住着,旬假结束自己回书院,知道吗?”
姜莫承点点头:“去汴州作何?”
“有些事情办,顺便去趟外祖家。”姜予安摸了摸姜莫承的头发。
“这是一些银子,在外莫要委屈了自己。”她拿出昨天给姜莫承准备的银子,递给他。
“姐,上次你给的我都还没花完呢。”姜莫承不要。
他以为自己姐姐是拿着嫁妆贴补自己,或是拿定国公府的钱,抑或是拿外祖叫他捎来京城给姜予安的银子。
姜莫承也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他又不是那些个公子哥,少花一些也无妨,再者说,从扬州出发,外祖父给的还没花完,姜予安给也总是大手笔的给,他怕姜予安受人诟病。
“你只管花,姐姐知道你的顾虑,我还做些小生意,这些年也赚了不少,足够你花的。”姜予安笑着塞进姜莫承怀里,“你读书吧,我不扰你了。”
她出来之后,又去找了一趟贺绪宁,贺绪宁门口有侍卫把守,没有定国公的命令谁都不让进去,姜予安担忧地看了里面一眼,到底是作罢了,回去喊来巧云、云苓她们来帮着收拾东西。
姜予安是个能吃苦的,不像别家夫人如果出行要带好几车的东西,她和贺延臣两个人的,也只不过带了一车。
收拾完之后,姜予安坐在窗户旁边给姜莫承继续绣荷包,昨晚还答应了贺延臣,也得给他做一个。
索性花样不复杂,天擦黑的时候,她两个都做完了。
刚刚收线,白芷回来禀报。
今日定国公喊着三房一大家子,去了清远堂,估计贺绪宁的名声,并没有闹大,但听说定国公震怒,要老太太给个说法。
老太太知道盛氏在为自己打算,但没想到她做就做了,还被人抓到了把柄,实在不该。
如今就算是老太太想保,也保不住。
盛氏没想到盛曦会背叛她,当堂狰狞可怖地要撕了盛曦。
最后盛氏被逼交出了掌家权,送去庄子反省三年才许回来。
至于盛曦,她早已经准备好了东西,事情结束之后,即刻回了盛家。
幸好这件事情没有酿成大错,姜予安发现的及时,贺延臣封锁消息也及时。
至于那西湖公子……
如今就在武德司狱,被折磨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贺延臣不打算杀他,便叫他自生自灭,才是最痛苦的。
那个戏楼,在两天前就叫贺延臣带人查封,如今那块地界已经被人接盘。
贺延臣回来的有些晚,身上带着些酒气。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脸,脖子都是红的,姜予安站起身扶着他:“怎的还去喝酒了?”
“今日同僚邀请,盛情难却。”声音听着倒是平稳。
姜予安稍稍放下了些心。
实际上这些时日,一系列的事情叫他焦头烂额,还有姜予安的态度转变实在让他手足无措,心中郁闷,他们说一醉解千愁,贺延臣也想试试。
今晚便多喝了几杯。
结果一进屋门,贺延臣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姜予安有所准备,踉跄之后把他扶稳。
“云苓!”姜予安扬声,“拿一碗醒酒汤来。”
她扶着贺延臣坐下,正要抽身,却被贺延臣死死抱住了腰身。
“飖飖……我该怎么做?”他含糊道。
贺延臣前二十年并不像别的公子哥,通房侍妾一个又一个,这方面,他多少是受定国公夫妇影响的。
所以他不会和女子相处,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如今他做了这般错事,如何讨姜予安欢心,他也全然没有头绪,姜予安对他淡淡的,打定了主意只当个夫妻,相敬如宾。
贺延臣心里不想这样。
可他不知该怎么做。
贺延臣说的含糊,可姜予安还是听清了。
“我说过许多回了,你不必如此。”姜予安想推开他。
“飖飖,我知错了……你再看看我……”他抱着她的胳膊又用力了些。
姜予安稍有些意外地低头看着贺延臣,心下多少是软了一块,轻叹口气,抱着他的头安抚。
“夫人,醒……”云苓进来看到这个场面,脚步停在了原地。
“放桌上出去吧。”姜予安说道。
云苓出去的时候贴心的把门关上。
姜予安使了些力气才挣脱他,端起桌上的醒酒汤,打算喂他。
贺延臣却接过一饮而尽,他仰着头,看着姜予安。
“出发前,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和他们道别可好?”他轻声问。
他从来没说过让她见他的朋友,走进他的生活。
她鼻尖稍稍有些酸:“你清醒吗?”
贺延臣重新把她抱住:“自然。”
该说是酒后吐真言,还是该说他喝多了,迷糊了。
姜予安出神了好久,最后喊来人伺候他洗漱,把他送上床,然后拿起给贺延臣绣的荷包,挂在他衣裳上。
第二日一早,贺延臣昨晚喝醉,睡得久了一些。
恰好今日他被特准不用去上朝,可迷迷糊糊的,姜予安感觉到旁边窸窸窣窣的。
她稍稍睁眼:“怎的起来了?”
还是有些早的,而且贺延臣怎么还穿了官服?
马上要出发,贺延臣的工作已经和下属交接完毕,理应不用去大理寺才是。
贺延臣已经尽量轻手轻脚了一些,还是把她吵醒了。
他上前,单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吻了她一下:“陛下中毒了,我要进宫一趟。”
“中毒?!”姜予安是彻底不困了。
皇上中毒了?
这一下子,必然会引起朝堂震动。
“我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情况,待我回来再与你细说。”贺延臣系好腰带。
他拿着官帽,匆匆和她说道:“荷包很好看,我很喜欢。”
丢下这么一句话,贺延臣就匆匆出了门。
消息封锁的很严实,姜予安也不敢露出惊慌来。
皇帝中毒如果深,此次一下子崩逝,按照如今朝堂上的情形,即便太子名正言顺,但四皇子怎么会服?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还有三皇子……
他真的只是个简单的皇子吗?
这一切的一切,好似都有只手在后面推波助澜。
姜予安思绪混乱极了,但她还是整理好了情绪,按照原计划吃过早膳出门去酒楼。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账本,是上回从酒楼带回来的,当时因为姜莫承受伤的事情,没来得及去酒楼看账,叫人送到了定国公府。
突然,马车似乎是歪了一下,姜予安头上的首饰簌簌作响,整个人摔到了马车壁上。
“怎么了?”姜予安手中的账本掉在了马车上,她抬起手扶着自己的发髻。
刚要伸手掀开帘子看一眼,就被车壁上突如其来的刀尖吓得缩回了手。
姜予安颤着声喊:“成二!”
“属下在,夫人别出来。”成二的声音响起。
姜予安狠狠松了口气。
上回姜予安和贺延臣说了那些肺腑之言后,贺延臣知道自己确实自负。
所以除了成二,他多留了几人保护姜予安。
如今派上了用场。
去酒楼的路,都是繁华的大道,什么人敢当街刺杀!
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姜予安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
是疾乌?!
姜予安再也顾不上别的,掀开帘子看,果然是他。
贺延臣身上的朝服都松散了些,手通红,连手衣都没戴,可想而知他是匆忙赶来。
他看着这场面红了眼,抽出挂在疾乌一侧的佩刀,足尖轻踏,上前和他们厮杀。
对面的人见贺延臣来了,且打且退,贺延臣担心姜予安,也没再追,手拿着刀,三两步上了马车。
看到姜予安的瞬间,他松了口气,手一颤,刀落在马车上。
天知道他收到消息,说姜予安被刺杀的时候有多恐惧,紧急交代了一些事情就狂奔而来。
如今看她似乎是没有受伤的样子,他总算是放下了心,拉过姜予安狠狠抱在怀里,沾着血的手不断地抚着她的脸庞确认她的温度。
“你吓死我了。”
这话完全不像是贺延臣说的出来的,姜予安也害怕了,红了眼眶,紧紧抓着贺延臣的袖子。
可片刻,她察觉到了不对,颤声问:“你怎么这么快赶到的?”
皇宫离这里,算上从皇帝寝宫出宫的距离,即便出了皇宫疾乌用了最快的速度,一路上没什么人,也足足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而她遇刺到现在,不过是一盏茶多一些罢了!
贺延臣怎能预知她会遇刺?
他也知道了不对……
贺延臣留给姜予安的人实在不少,刚刚那个情况,成二他们完全能应付,他赶到时,他们也并不处于下风,为何他接到的消息是姜予安……
坏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贺延臣实在心急,匆忙吩咐了几句就出了宫,别的都没细想。
贺延臣侧头亲她一口:“成二会送你回去,我回来之前都不要再出府。”
姜予安也猜到了大抵他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赶忙点头,在他要走的时候拿出马车里备着的手衣递给他。
“别冻坏了手,小心。”
贺延臣接过戴上,下了马车,吩咐了成二几句,翻身上马:“驾!”
姜予安回府的路上,再没有什么别的风波,刚刚的乱战之后,也没有人死伤。
这时事情更清明了些。
有些人知道了她要出府,拿她作饵诱贺延臣出宫。
是谁?
害皇帝中毒的凶手?
迷雾重重……
姜予安满心心事地下了马车,无意间撇了一眼,却正好看到一人扭头。
是个男子,脖子上黑的一片。
可看露出来的那半块,怎么形状那么像……她父亲留下来的花样。
并且是完整的。
可实在有点远,她也没有看的太清楚。
姜予安赶紧和成二说了一声,成二即刻吩咐人去追,她也不敢在门口多待,赶紧进了扶云轩。
整个定国公府暗流汹涌,定国公和长公主都进了宫。
皇帝此次中毒,实在是凶险万分。
若说是今日中毒的,可如此一下子把人毒成这样,需要计量大,毒性强的药,可每道菜都有太监试毒,所有太监都没事。
若说是慢性中毒,御医每天都会给皇帝请平安脉,可偏偏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贺延臣想了一路。
刚刚那个进来禀报的下属,是他亲信,他是极其信任的,应该不会背叛他,大概率是有人通报给他,他着急回来禀给了贺延臣。
那那人把他调走是为什么?
如今皇帝这边围的水泄不通,大臣们都在,凶手绝不可能接近皇帝再次下手。
既然不是要杀,那就是要藏。
他作为大理寺卿,和刑部一起调查此案,刑部主要调查引起皇帝中毒之物的来源,而大理寺,则主要在皇帝寝宫找线索。
皇帝寝宫……
贺延臣当时就在皇帝寝宫,亲自带人搜查,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看来重点是皇帝寝宫里的某样东西。
这样东西可能会直接暴露凶手,所以才铤而走险要把他调走。
他也确实成功了,姜予安着实是他的软肋。
而且,他引以为傲的大理寺,可能也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干净。
贺延臣甫一进去,问成一:“可有收货?”
成一摇头。
贺延臣走到寝宫门口,成一在他身旁。
“我走之后,可有谁动作可疑?亦或是有不熟的人进来?”贺延臣轻声问,眼睛扫视着还在屋内搜查线索的众人。
“二爷,没有。”成一还是摇头。
“我走之前叫你记下殿内陈设,如今可有什么东西少了或者变了?”
贺延臣缜密,他做什么事情都会留一手,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成一稍稍上前,仔细辨认着。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都没动,直到看到桌案上的小香炉。
“二爷!”他低声,扭头看着贺延臣,“桌案上的香炉似乎动过。”
屋内的陈设实在太多,但成一记性极好,否则也不会跟在贺延臣身边。
贺延臣闻言,走进寝宫,并没有直奔桌案,而是先四处查看了一番,最后才到小香炉处。
这桌案皇帝常常用,如今上面摆着繁复的折子,还有纸币,朱砂等等东西,满满当当。
还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巴掌大的小香炉。
皇帝平日里不爱香,但偶尔几日也会点,这小香炉没什么异样,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唯有一点。
原本的小香炉,花样朝外,如今却朝里。
如果大理寺众人查看过,翻动过,会有标记,而此处,没有。
贺延臣眼神余光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如果没有人进来出去过,那么肯定是在场的某一个人趁人不注意换了香炉的,并且还在身上,因为他没有机会拿出去。
他细细看着,果然有人也用余光注意着贺延臣。
贺延臣给了成一一个眼神。
成一会意,二人装作只是走过来看一眼,离开了桌案,贺延臣眼见那人肩膀稍微塌了半分,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如今在场的都是他比较信任的人,贺延臣没有想到啊,他还是疏忽。
眼皮子底下有一颗老鼠屎,却迟迟没有发现。
那人穿着大理寺官袍,全身上下能装的下这个香炉的,唯有衣摆里和大袖。
成一假装匆忙过去,撞了那人一下。
果然……发出了轻微的铜器相碰的声音。
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
成一能在贺延臣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不是普通人,稍稍给了贺延臣一个眼神,贺延臣即刻招手,门外武德司的人进来,把人拿下,拖人出去,关进偏殿一气呵成。
速度极快,除了现场的几人,几乎没有人发现。
“继续侦查。”贺延臣说道。
没一会,武德司的人手里拿着香炉出来,和皇帝桌案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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