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摇摇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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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听总能不经意地碰见温卿辞。有时候是在某个秀场上,有时是电影的首映礼上,也有在一些不那么大型的晚宴里。
说实话,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林听就有些烦躁,做好了他会上前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并没有。
温卿辞只是偶尔会被她捕捉到看过来的视线,被发现后,他反而先躲开了她的目光。他们俩就像普通的投资方和摄影师,交集不多。
也有时候会出现两人单独碰上的情况。
逼仄的电梯内,林听权当他不存在,低头跟钟烟发消息。
头顶的灯光闪烁了几秒后,伴随着“啪”声电梯彻底陷入了黑暗,不知卡在哪个楼层。林听吓一跳,小小地叫了声,慌忙地打开手电筒,想要打电梯内的维修电话点开手机却发现突然没信号。
微弱的光亮中,身侧的人准确无误地按亮了紧急按钮。
“没事的,别怕。”
她听见温卿辞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抚慰人心的沉稳:“应该很快就会有工作人员来了。”
林听没搭理,自顾自地靠着电梯厢等人来。
这家酒店的电梯里似乎不包含暖气,靠着冰凉的金属久了,周身都泛上一股冬日的森森寒意。林听原本只是打算上补个镜头就走,酒店里暖气很足,她的大衣脱了放在休息室,眼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冷。
身侧响起轻微的悉索声,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肩头,沁着股温暖的木质香,温卿辞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有点冷,你——”
话没说完,林听便扯了下来,还给他。
“谢谢,我不用。”
温卿辞的睫毛很纤长,在眼下落成一小片阴影,他捏着西装有些僵硬,好几秒后才低声解释道:“是干净的....没有沾染烟味,进来之前外面穿了大衣。”
“那也不需要,谢谢。”
“我——”
林听有点怕黑,心底不住的打鼓,她一般靠保持安静扛过去。所以在他小声开口时,没忍住皱眉道:“你就不能安静点吗?”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敏感地察觉到身侧的人僵住了。
半晌后,温卿辞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打开手电筒,安安静静地再没出声。
再之后,酒店工作人员和维修工赶来救出了他们,酒店经理不停道歉,温卿辞什么话都没说,他越是这样,酒店方就越是忐忑。
林听冷得不行,直奔宴会厅。只隐约听见,温卿辞说电梯太冷,要尽快安装暖气。
月底的总结会议结束后,薛顾把林听叫到了办公室,随口问了几句工作进度后,便直接告诉了她一个很多人还不知道的消息:“《SWAI》准备在北城开设分社。”
这个消息无疑是令人震惊的。
那意味着会多出新的职位和挑战,北城已经逐渐有很多杂志社。如果《SWAI》过去了,业务水平反倒不如其他时尚周刊,就将会成为业内笑话。
脸面从来都很重要。
“所以我们需要派一些有经验,有实力的团队过去开荒。”薛顾接着她的话道。
林听微微扬眉,看着他。
“我想让你去。”薛顾也很直接说出他的想法,“你现在能独挑大梁,年轻又名气高,很多创新的点子我们这些老人都不如你们。挑战大,但后面做好了,你就是那边元老级别的,日后说不定也会被叫林主编。”
“柏老师也去吗?”
薛顾想了下,“对,那边现在急需资历深的,后面情况步入正轨了,可能会考虑让他回春雾市。”
“我觉得你比初来时成长了很多,更优秀了,我想你还有更深的潜力可以挖掘。”
林听没立即回答,薛顾也不催,说还有段时间,让她回去好好考虑下再给回复。
.....
午休的空闲,林听把摄影棚内的废纸盒收拾了下,准备带出去给附近收废品的老人。
近期社里让每人出份创新又能引起热度的主题,设计新的拍摄内容。
一般这种大概是设计方面的同事被选中的几率高,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听的主题被选中了。
而她的主题内容是抵制校园霸凌。
这是当下网络上最关注的社会问题,热度高,也极具社会新闻意义。薛顾让她自己设计,跟模特商量好,出片。虽说众人羡慕背后的奖金,但也私下里劝她不要淌这趟浑水。
“段妍家并非完全垮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家要是后边又东山再起了,在网上黑你给你泼脏水怎么办?”
段家目前只是股票大跌,公司底子还是在的。这个点戳到了段妍的黑料痛点上,真惹急了她,资本家想要针对一个普通人还不简单。
林听笑笑没反驳,但拍摄仍旧继续。
十二月的太阳灿烂归灿烂,但却是没有什么暖意的。
林听费力地拖拽着拍摄用完的几摞废纸箱艰难前行,额头上竟也沁出了些许汗意。过红绿灯时,绿灯亮起,她刚要迈出去,一辆疾驰而来的白色轿车朝着她冲过来,林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忽然,一股大力拉住她的手臂往后退开。
下一秒,废纸盒被轿车的轮胎碾了过去,林听脸色煞白,心脏猛地回过神狂跳不止。如果刚才没被人拉了一把,现在被压到的就是她。
林听转身感谢:“谢谢——”
男人已经挽起了袖子,露出劲瘦的小臂,俯身将那些纸盒子扛了起来,闷不吭声地过了马路。
林听突然回过神,连忙跟过去。
马路对面就是收废品老人的三轮车,温卿辞把纸箱子放在车斗内,规整地码好,见林听前后脚到,笑呵呵地向两人道谢,“姑娘,你男朋友好高噢。”
之前林听给老人送过几次废品,每次也会聊两句。
男朋友。
这个称呼让温卿辞和林听都愣了下,温卿辞喉结动了动,眼底后知后觉流露出些笑意,小心翼翼地看向林听。
“奶奶,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
“就是个好心人。”
老人连忙又感谢了温卿辞一番,念叨着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啊,转而说起了前些天遇到的好心人。
林听陪她说了会儿话后,转身准备回去。
温卿辞也跟了过来,安静地没出声。
过了马路,他轻声说着他最近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林听没理,他就自己努力地说着。余光间,林听瞥见他今天穿的白衬衣,下摆那和袖子上都沾了废纸箱的污渍,狼狈极了。
于是在温卿辞问起她的近况时,林听较为冷淡地回应了几句。
温卿辞便弯眸笑了起来,语气中都多了几分欣喜。
快到公司时,他攥了攥手指,指节紧张地发白:“我们可以一起吃顿午餐吗?”
“我吃过了。”
“那晚餐呢?”
林听倏地停下脚步,偏头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善:“你究竟想干什么?”
温卿辞轻轻摇头,眼里的笑意一点点藏起来,“我想....重新追求你。”
“像普通人一样,让你开心的追求方式。”
这句话说完,林听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蓦地轻笑着扫过他此刻小心翼翼的神色,漫不经心道:“又报复谁呢?”
温卿辞瞬间僵在原地,好不容易因为运动而微微红润的脸色,顿时血色全无,心脏像是被卷进粉碎机狠狠绞碎了,血肉四分五裂。
这种非生理上的疼痛比任何□□伤害还要剧烈,他唇瓣轻颤,空气变得愈发压抑窒息,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摇头,想要说话可开口却仿佛失声般喉咙酸涩,堵住了。
“不是的。”温卿辞滚了滚喉结,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意,他扯了扯唇角,很想笑让气氛不那么凝重,但怎么也做不到。“当初只是想要激怒司清衍,故意气他,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恨死自己的嘴贱。但我真的没有想过利用你报复他,从来没有.....”
他的眼眶陡然红了一片,颤抖着努力深呼吸平静下来,可说话却更加艰涩吃力,“从一开始,对你就是喜欢。”
大脑内神经像是被恶劣扯住,用了极大的力,仿佛要扯断。
头疼欲裂和随之而来的尖锐超出林听说话声的耳鸣充斥着整个脑海,温卿辞恨死了当初的自己,他真的没有想过报复。
从未。
“我在学着怎么去真正爱一个人。”温卿辞浑身冰冷地站着,小心翼翼地望着林听,像是犯了错,满眼慌乱,“你要是不喜欢现在这些,我可以继续改,改到你喜欢为止。可以吗?”
林听愣了好几秒。
这不像是温卿辞会说出的话,他那样的天之骄子,从来不曾将旁人的感受放在眼里。
改....
这个字眼从他口中说出,着实令人惊奇。
在这句话带来的震惊中,林听沉默了许久,而后也觉得荒谬地轻笑:“那要是我说,无论你怎么改,我都不会喜欢你呢?”
她好整以暇地等着温卿辞的反应。
这几年的接触和旁人面对温卿辞时的反应,林听太清楚不过他那挺得笔直的脊背下是不可动摇的傲骨和尊严,没什么能比她这番羞辱性的言论更能往他的心上捅刀子。
温卿辞闻言浑身一僵,如至冰窖。
被搅弄得快要炸裂的大脑内,不断循环回放着林听的这句话——
她不会喜欢他。
不会。
恐慌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能力和理智,温卿辞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听,神情执拗,眼眶湿润发红,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格外的有力:“那我就一直改,改到死。”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很陌生。
林听盯着他看了片刻,神色不明。
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手看了眼时间,似乎准备开口说什么。
“我先回去了。”温卿辞害怕她说出拒绝的话,狼狈地抬手捂了下脸,不去看林听此刻或许是冷漠的神色,轻声道:“我会变好的。”
“再见。”
温卿辞转过身,强撑着拦了辆车,逃也似地从林听的视线里消失。
眼前的视野开始天旋地转,他沉重地呼吸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颤抖着倒出一把,胡乱地吞进口中。
没关系的。
林听现在不想看见他,他就先消失。
先消失就好了。
十几分钟后,药效起了效,呼吸平稳了许多,但心悸却更加快速频繁。温卿辞额头死死地抵着车窗,闭上眼忍过这段副作用,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两年前林听离开时的决绝。
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第48章
酒店的套房很大, 温卿辞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路撑回去的,只是脑海中各种杂乱的声音交织错乱在一起,男人的, 女人的, 老人的, 孩子的哭闹, 冗长的车队,汽笛声,司机的, 隐约还有酒店工作人员关切的询问.....
每一步,大脑内的神经就像是狠狠扯动。
疼得浑身发冷。
关上门后, 力气就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摔在了地毯上, 后背抵着门板,心跳很快很快, 像是下一秒就要跃出胸膛,有种即将猝死过去的错觉。
温卿辞在地上坐了会儿,等眼睛逐渐能视物后,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那端的人很快接通, 声调愉悦:“师兄, 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
温卿辞深深地呼吸了口气, 屈起一条腿,额头抵着膝盖,他扯唇笑了声, “给你送个业绩。”
说着, 他报出了一个车牌号, “人行道绿灯,他直接就闯过来, 差点撞到人了。”
“艹!这孙子还真是胆大。”对面的年轻男声低骂了句,大概是在那边记下这个号码,重复了一遍温卿辞确认无误后,他问道:“是差点撞到你了吗哥?”
温卿辞闭起眼,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想到什么,在舌尖一转又咽下。
“嗯。”
“行,我现在就去查。”
“话说师兄,你来春雾市了啊,那什么时候带着嫂子我们聚一聚?”
温卿辞顿了下没说话,那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最近也谈了个女朋友,到时候可以一起出来吃饭热闹热闹。
这个学弟因为家中生变,也不想再跟商场里的勾心斗角扯上关系,索性后来离开北城来了春雾市当交警。两人平常时关系还可以,不过学弟只知道他结了婚,其他事一概不知。
“她....”温卿辞停顿了几秒,低声:“有点忙,以后有机会再聚。”
学弟爽快应下。
这通电话结束后,温卿辞却觉得更难受了,那种从里到外在排斥的感觉让他想吐个昏天黑地。
但他没有。
因为今天还没吃过一顿饭,胃里空荡荡的,胃液却仍旧在不断地腐蚀,想吐也吐不出来。
温卿辞撑着墙站起身,吃力地走到床边,那旁边放着他的行李箱。他打开箱子,随手掀开上面放着的衣服,一个拳头大小的深蓝色丝绒盒子静静地躺在底部的衣服上。
他拿起来,揭开盖子。
露出一块流动光线的银色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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