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帮忙吗?”司清衍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清润温和。
但林听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直视他。
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对大家关爱有加的师兄,竟是会扯掉别人氧气瓶,将其按在海水里企图溺死的人。
林听视线微垂,避开司清衍,弯了下唇:“不需要,谢谢。”
司清衍察觉到了她疏离的态度,心中已有猜测,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
电梯“叮”了声,门开了,林听快步走进去,只想早点离开。
此刻,她与电梯外的司清衍面对面。
司清衍抿唇望着她,语气中带了几分狠意:“小师妹,温卿辞绝非良人。你不要太相信他了,你知道他做了多少事吗?即便你们又在一起了,可现在你对他的了解又有多深呢?”
.......
晚上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林听确认了照片基本上没问题后回到了酒店。一天太累,微信里的消息都没看,她粗略瞄了眼,三分之二都是温卿辞贡献的。
太晚了,也没打算回。
夜深准备入睡时,房门却被人叩响。
她下床,谨慎地从猫眼中看了眼——
对上一双乌亮的眼眸。
温卿辞穿着件有印花晕染的时尚新款,额前碎发都很精致的打理过,不知道是遇着什么事情了,眼神怯怯的。
林听打开门,他立马看过来。
“你怎么都不回我的消息啊?”进入房间后,温卿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瞥见床边只剩下一盏小夜灯,把手中提着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已经睡了啊,难怪....”
“很累吧,那我来帮你捏捏。”
说着,就伸手摸向她的肩膀。
“不用。”
林听淡淡地拦下他的手,“很晚了,你怎么来了?”
说起这,温卿辞很高兴地拉着她走到桌子旁,对着他带来的盒子们如数家珍:“我给你带了草莓蛋糕,芋泥方块,现在奶茶店已经没有芋泥款了,但是——Ecouter有。”
他一一摆开,很期待林听尝一口,然后得到她的夸奖。
但是。
林听只是嗯了一声,“我刷牙了,明天再吃吧。你这么晚开车过来,赶紧回房间睡觉去。”
温卿辞眼神黯了黯,但她说得有道理。林听不喜欢刷牙后吃东西,勉强也不好。
他又重新分享今天的穿搭,凑近了林听,搂着她的腰,小声说:“宁越说,要时刻给另一半新鲜感,要经常换风格。所以我今天这套.....有没有惊艳到你?”
林听顺势看了眼。
的确,温卿辞很少穿这种时尚感极强的衬衣,他就像个行走的衣服架子,竟然还真穿出了几分风流倜傥的那种浪漫感。
“惊艳,好看。”她躺回床上。
这两个词让温卿辞的心情瞬间好起来,他趁热打铁,跟着缠过去抱着林听躺在床边边,闭上眼:“好累啊,听听。今天可不可以留在这里睡?”
林听不说话,他就拿脑袋贴过去,蹭她。
然后亲一下,又亲一下。
“好不好?”
“一个人睡睡不着。”
林听无声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有些被司清衍下午那番话影响到了。细细回忆,自己对温卿辞的情况好像知道的并不多,而且听司清衍的意思,似乎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信任仿佛永远是他们之间的暗刺。
但现在太晚了,她也不想这个点跟温卿辞对账。
于是闭着眼点点头,背对着他,语气淡淡:“那你安静点。”
看着她的背影,这时,温卿辞终于后知后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仅仅是大半天,林听的态度却变得格外冷淡。
这让他心脏紧跳了跳,惴惴不安。
要睡觉了,就得洗澡。出门前精心打扮的造型还没能被多看几眼,就要全部推掉,淅淅沥沥的水声很快停止。
温卿辞带着一身水汽,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将林听圈在怀中,轻轻闭上眼,心头忐忑不安。
这种不安在睡意中也在浅浅蔓延。
直至凌晨时分,手机铃声突然乍起。温卿辞瞬间惊醒,立马抓起手机调成了静音,看了眼眉头皱起的林听,走到洗手间,语气也没那么好:“又怎么了?”
话是这么说,但半夜打来的电话总是让他感到不太好。
陈助理语速急促:
“舒宜小姐醒了。”
“这次是真的醒了,医生正在给她检查。”
“温总,你最好快点过去,因为不知道是谁把消息泄露了。”
电话挂断后,温卿辞立马回到房间,俯身轻轻拍了拍林听,把她叫醒,“听听,舒宜醒了,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在车上也能睡一会儿,好不好?”
林听睡得正香,这么一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舒宜是谁,本能地抓起被子盖住头。温卿辞只好继续跟她小声说,他怕这次还会有不怀好意的人拍到什么照片传出去,被林听误会,只有带着她一起去看舒宜才是最保险的。
林听的起床气,在这几年加重。
“舒宜是谁?”
温卿辞愣了一下,以为她生气了,小声说了句:“舒语的妹妹。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有东西——”
耳边嗡嗡嗡的扰人清梦,林听忍无可忍,根本没脑子思考这个舒宜跟他怎么了,倏地拍开他的手,不耐道:“不去,你们俩的事我不在乎。”
那一巴掌很实在。
清脆的一响,温卿辞冷白的手背上顿时浮起一抹红痕。
他僵硬地顿住了,垂眼看着手背。那句不在乎犹在耳畔,月色透进来,小夜灯散发着温馨的灯光,将他怔在床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寂寥。
第83章
半晌后, 他俯身半跪在床边,声线轻低舒缓。
“听听,我有很着急的事情要过去一趟, 等我回来跟你彻底解释清楚, 好不好?”但床上的人丝毫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呼吸轻浅。温卿辞抿着唇, 抬手替她掖了掖角,低头在林听额头上轻轻吻了吻,目光中藏着眷恋, “请你相信我最后一次。”
“晚安,祝你一夜好梦。”
直到次日早晨林听醒来后, 这段对话还隐约回响在脑海中, 额头上仿佛还残存着些许唇瓣触碰过的柔软,带着几分温柔小意。
她坐在床上, 定定地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昨夜的记忆渐渐复苏。她记起自己对温卿辞的冷淡,记起入睡前那清脆的一巴掌,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那句“不在乎”, 也记起那一巴掌后温卿辞许久的沉默。
那无声的期间, 他在想什么呢?
后来的后来, 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还能继续耐心说完那些话的?
一夜好梦....林听略略有些走神。
这句话温卿辞对她说过许多次,他似乎对睡觉有着深深的执念。每天晚上互道晚安,已经成了他每天必做之事。
即便没有亲眼看见, 但她也能想象得到昨晚的画面。温卿辞在挨了一巴掌后肯定委屈又难过, 自己摸着手消化了一会儿, 又靠在她耳边小声叮嘱这些话,然后见她没理, 只能一个人垂头丧气静悄悄地离开。
想着,林听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后悔那样对他。
怀疑的种子一旦曾经在土壤中发过芽,即便拔掉了,可往后不管浇水与否,总会忍不住地去想,当初的芽究竟有没有铲除干净呢?是否还有残余,在这无人问津时悄然生长呢?
平心而论,温卿辞现在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她杯弓蛇影,不太想去面对曾经惨痛的伤口。那些伤痕,看一眼都让她想起从前伤心的自己。
去比赛现场前,林听点开微信,看到了凌晨时分温卿辞发过来的消息。
那是北城一家医院的照片,看视角是坐在车内透过车窗拍摄的。天才蒙蒙亮,车窗上隐约倒映着男人袖口下的半截腕骨,修长劲瘦,戴着一枚银色腕表,看起来有些眼熟。
但照片终归是有些模糊,再放大也看不清。
温卿辞:【听听,等我回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去。】
.....
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饶是林听这种不懂舞蹈的外行都看得入迷。
听身边的助理科普,这场比赛虽然不是什么国际大奖,但赞助商有钱,请来的评委老实都是资历很好的舞蹈家,来参加比赛的选手也早已经过数轮海选,都是尖尖茬。
最后几轮决出前三名,在这个关键点,居然有个选手不见了。
那选手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身段好,舞蹈功底强,被很多人看好能进前三。由于她是自由参赛的,没有组织和学校,只在网上跟一个同样都来比赛的女孩子约好住一间房。举办方的工作人员去问,但那女孩子却说她一觉起来,那姑娘就没在屋里。
连带着不见的,还有姑娘的行李。
于是大家推断,或许是自己走的。只是谁也想不通,为什么?胜利在望,却临阵不干实在不像这姑娘的性子。
这天下来,大家都在讨论这件奇怪的事情。
中场休息时,林听和其他人一起吃自助餐,几人讨论起明天最后一天要去找家特色店吃吃。
“这家口味清淡,适合程峰哎。”
“对对,不过听说他们家还要预约很麻烦.....”
今天林听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参与到他们对美食的讨论中,两眼放空地低头舀着汤。耳朵后知后觉他们说的“清淡”,倏地抬眼发问:“哪家店清淡好吃?”
此时众人已经转到了下个话题,被她的迟钝逗乐了,纷纷打趣她刚刚是不是在走神。还有人想起来,好奇道:“林老师不是偏爱辣口的嘛?怎么今天转性了。”
助理一边把餐厅截图发给林听,一边促狭地笑道:“林老师家里养了只黏人小狼狗,是吧老师?”
那人哦了声,“那的确,小狗不能吃咸的。”
其实助理已经猜到一些,笑得停不下来,那人是个超级直男,对小动物很感兴趣,还一个劲的问林听狼狗养起来难不难,会不会不好管。
林听哪里真的知道这些,硬着头皮努力回想了下:“还好吧....不难养,也挺听话的。”
温卿辞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
“真的很黏人吗?”那直男发问,很是期待地说:“黏人的正适合陪我爸妈养老。”
这个问题高度一下子上去,林听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助理嘿嘿偷笑,“别的狼狗黏不黏人哪儿知道,反正林老师家简直就是一只黏人精。”
她是亲眼见过林听在楼道里被缠着不可以很快挂电话,要多说说话的画面。电话那端的男人声线低磁悦耳,说起撒娇的话来丝毫不让人出戏,反而很容易被说得心软。
黏-人-精。
这个比喻倒是很贴切。
林听的嘴角不禁翘了翘,眉眼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她低下头翻看着那家餐厅的评论,确实不错,挺符合温卿辞的口味的。
她点开微信对话框——
没有新消息。
早上她回了那句“好”后,温卿辞再没回复。
想了想,她把那张餐厅截图发了过去,指尖轻敲键盘。
【晚上要回来一起去吃晚餐吗?】
下午的加时赛结束,金银铜奖均已评比得出,这场比赛彻底落下帷幕。林听等人完成了工作,就等着司清衍等赞助商上台颁奖,然后来张合照。
但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颁奖环节迟迟无人出现,主持人急中生智即兴脱稿,以此来拖延时间给工作人员去找人。本以为最多耽搁几分钟,不曾想直到二十分钟后才有陌生高层匆忙出现,上台走错了方向,后面颁奖时连奖杯都发错了人。
这跟他们最初财大气粗的靠谱形象完全不符。
台下观众颇有微词,选手们也不耐烦起来。
林听站在角落里看着这场闹剧,无端想起前一天在B栋大楼听到的那段对话。虽然没听明白到底在说什么,但或许是那人暴戾的语气让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临散场,林听看了眼微信。
对话依旧停在她发过去的那条晚餐邀约那里。
林听走到僻静位置,拨出了温卿辞的号码,视线无意识落在白墙上,思索着晚上可以点个什么菜。然而,嘟嘟数声后,听到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分钟后,手机屏幕熄灭。
漆黑的屏幕中倒映着她微蹙的眉心。
收拾好东西回到酒店,刚刷卡进门,林听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响,她随手放下包,点开手机。
是封陌生邮件。
但邮件里照片上的人她却再熟悉不过——
温卿辞穿着昨夜那套晕染衬衣坐在一间病房外,嘴角微勾,眉眼锋利,领口的扣子被解开两颗,半露出精致的锁骨。姿态散漫,但混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冷戾强势的危险气息,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气势逼人,仿佛身后的病房内住着极为重要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听注意到他微敞开着的领口下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而这时,房门被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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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今天的天气不好,天色微沉闷热。
来时路上,车载电台报道今明两天有场开春最强降雨。
医院走廊的瓷砖上挂着细密的小水珠,无一不透着潮湿的气息,十分令人烦躁。温卿辞捏着毫无反应的手机,指尖烦躁地摩挲着侧边开机键,但最终没有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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