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两侧,站着数十名保镖,警惕着经过这间病房的每一个人。
忽然,皮鞋踩在地砖上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逐渐逼近,听声音,至少有七八人的样子。
保镖们瞬间警戒起来,盯着来人握紧了手中的甩棍。
“好久不见啊,温总。”
一道吊儿郎当的轻浮笑声传入耳畔,温卿辞的视线从停在面前的那双皮鞋尖上掠过,漫不经心地抬眸撩起眼,轻飘飘地瞥了眼穿着花衬衣的年轻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然后,旁若无人地看向离他最近的保镖,淡声:“去,把这段出入口堵了,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
也没有什么嘲讽的语气,但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年轻人的轻蔑。
“是。”
这个保镖跟在温卿辞身边有很久了,点了几个人去守着后,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金属探测仪走向年轻人和他身后的几个人,冷漠至极:“电子设备都交出来。”
年轻人脸色瞬间铁青,倏地看向温卿辞,却还是强行维持着笑容:“我代替司总来看看咱妹妹,温总....这是什么意思?”
很久没有一天都不能给林听发消息了,温卿辞药也没带在身上,此时此刻胸膛里像是揣着一团火药,只差火星——
一点就炸。
他舌尖抵了牙根,唇角微弯,但这笑意却未达眼底,食指重重敲了下手机屏幕,声音冷不丁的,嗤道:“在这的所有人都得关机,上交设备,不能联系外界。好歹也是跟着司清衍那个废物合作这么久,陆二少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被他猝不及防地点出自己和司清衍的事情,陆二瞳孔不受控制地缩了缩。
温卿辞怎么会知道......
不过,这方面不需要他操心。
陆二平复了心情,耸耸肩,交出了手机,身后下属见状也跟着交了。
两拨人马相对而立。
这时,身后的病房门开了,所有人瞬间看过去。只见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往外走,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孩。她看起来极为疲惫,眼眸微睁,目光在空中虚浮了几秒,忽地与温卿辞对上。
温卿辞走过去,神色稍缓,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意有所指:“舒宜,不要担心。”
被叫做陆二少的年轻人早早被保镖格挡在外,保镖们又高又大,像堵不透风的墙,关于两人的情况什么也瞧不到,听不着。
舒宜吃力地弯了下唇,视线朝温卿辞身侧瞥了眼,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但很快便收了回来。
“他待会就能来了。”温卿辞的唇瓣几乎没动,只有仅够两人听到的音量。
医生提醒检查时间要到了,他让开,跟着他们在检查室外守着。
检查室的关闭后,陆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样:“温总,刚才跟舒宜妹妹说了什么啊?莫不是告诉了你什么秘密?”
看似好奇,实则掩藏着探究。
温卿辞连个眼风都没分给他,垂眼拨弄着无名指的婚戒,陆二自讨没趣,在对面坐着玩手。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忽然站起身:“罢了,我们走。”
然后呼啦啦一片人站起身——
保镖们堵住以陆二为首的一众人去路。
陆二咬牙,看向温卿辞。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温卿辞头也没抬,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单手插着口袋,陆二气得面容扭曲,他反倒笑得更加温和从容。
谁也不知道,温卿辞的口袋里悄然落入一张纸条。
这时,有人走过来,身形劲挺,所有人都看过去,温卿辞顺势抽出手。在那人过来后,每个人都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一批身穿警服的警察。
“不好意思陆先生,我们这边怀疑您及合作伙伴司清衍先生涉嫌人口贩卖以及经济犯罪......”
陆二神色微慌乱,在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提醒后,他闭了闭眼,转而重新露出欠揍的笑容:“不好意思啊,你们好像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不然应该可以直接带走我的。”
“有本事,你们给出证据。”
搜集证据是需要时间的,只要枚找到,警方就无权带走他。
“证据还没找到。”刚刚带着警察来的解檀坦诚道,他笑起来时眼尾有颗泪痣。
陆二气焰顿时嚣张起来,但还没开口,便听得一道冷冽的声音:“警方是暂时拿你没办法,但我不让你走,跟警方又有什么关系?”
他倏地看向对面。
温卿辞那张矜贵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不是非要随着司清衍喊舒宜一声妹妹吗?那就都坐着等吧。”
霎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好像有什么东西通了。
陆二脸色煞白。
他们都以为温卿辞拦不住他们,才被迫放自己上来。但实际上,他要是真不想,自己恐怕也硬闯不了。而今天的顺利....怕是温卿辞和身边那警察模样的人早就设计好了的——
就等着瓮中捉鳖。
看他想明白了,温卿辞也懒得多费口舌了,把解檀叫到角落,从口袋里拿出纸条递给他。解檀许久没接,半晌,才轻轻抬手。
温卿辞察觉他微微颤抖的手,忽然有些不忍,于是在他展开纸条时,问:“你待会可以见见舒宜,她刚才还在找你。”
指尖捏着的纸条险些滑落,解檀眼疾手快抓住。
良久后,轻轻摇了下头,笑意轻涩:“不了,我跟你和林小姐不一样,舒宜她想见的只是这张脸。”
“不是我。”
这句话勾起了温卿辞的某些回忆。
他忽地想到林听,以及远在大洋彼岸的柏青,喉咙酸涩,笑而未语。
他和林听.....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解檀看完纸条还给温卿辞,温卿辞这才打开看了眼,心情复杂。
“我记得当年警方把舒宜被...找到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原来是藏在了这里。”
解檀没说话,沉思了片刻后,郑重地看向温卿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话只说了半句,但温卿辞却听懂了。
他:“你想让我去拿?”
“对。”解檀的神色并没有因为知道证据所在而变得轻松,反而有些凝重。他微不可察地侧了下头,目光微略过那群人,声音低不可闻:“当年缉毒队的内鬼,至今仍未找到。”
“我无人可信。”
-
昂贵矜贵的库里南一个刹车,停在了北城最著名的烂尾楼区。
这里破旧的危楼和垃圾肆意横生,老鼠蟑螂从角落里叽吱着飞快窜过,带着一阵灰,一抹残影。
温卿辞按着纸条上的地址轻车熟路的穿过犄角旮旯,走过回路复杂的回廊,最终在一扇生锈的仓库大门前驻足。
手机交给了解檀,他垂眸看向银色腕表上的时间。
下午四时。
要是快点还可以赶回邻市接林听下班,不知道她知道解檀的真实身份后会不会惊讶得怪他不早说。
虽然,她可能根本不在意。
手背上的红痕早已消褪,但却莫名泛疼。温卿辞眼睫轻颤了颤,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伴随着铁门“嘎吱——”得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后,一个播放着画面的屏幕出现在仓库正中间。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还会有电视在放?
温卿辞瞳孔骤缩,立刻决定离开,但下一秒,视线却被画面中出现的人彻底钉在原地——
一个年轻女人打开了酒店房门,茫然地看着门外出现的几个陌生人。
紧接着,摄像头一转,露出女人的正脸。
是...林听。
一股恨不得要将所有人都撕碎毁灭的愤怒涌上心头,温卿辞攥紧了手指,指节泛着劲白,眼圈瞬间猩红,再也忍不住爆了句脏话。
冰凉沉重的东西,不轻不重地抵在了他的后背。
第84章
一家顾客稀少的甜品店。
窗外的街道上, 连行人都瞧不见几个。
林听低头挖了一勺芋泥奶方小蛋糕放进嘴里,黏腻的奶油被清淡的芋泥中和,很是适口, 奶香十足。
如果这是在从前, 她肯定会觉得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芋泥蛋糕。但自从“Ecouter”出现后, 她对甜品的口味就被养叼了, 很难再有其他店能得到她非常好吃的评价。
想起“Ecouter”的芋泥慕斯,林听突然就对面前这一桌的甜品彻底没了胃口。
她放下樱花匙,金属碰撞瓷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远处坐着的几个黑衣男女纷纷看过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林听看向离她最近的职业装女人。
职业装女人看了眼她只动了一口的甜品,“是不好吃吗?我让人再点点其他的——”
“谢谢, 不用。”
林听靠在小沙发里, 神色淡淡:“吃过更好的,其他的就入不了眼。”
两个小时前, 酒店的房门被敲响。
她还以为是温卿辞突然出来要给个惊喜,脑子一热,也没提前看看门外的人便打开了门。然后这群人就将她请到了这家甜品店,点了一堆甜品给她, 怎么问都不说要做什么, 只让她在这玩玩手机, 坐着就好。
想要强硬地起身离开,却被几个大汉堵住去路。
强盗行为,但也的确没有伤害她。
甚至十分体贴关切。
面前这个职业装女人就像是特地来陪她打发时间的, 上到天文下至地理都能聊上几句。除了问他们来的目的, 其他话题她都能非常流畅而恰到好处的接上。
女人露出抱歉的表情, 眼底却见不到丝毫歉疚。
林听的手机被收走了,只能捏着女人给的游戏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俄罗斯方块, 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温卿辞的失联,昨天在大楼内迷路时偶然听见的不像好事的对话,突然出现的师兄司清衍,那封被发到邮箱,故意想让她看见然后对温卿辞产生误会的照片,失踪的少年少女们,沉睡许多年的舒宜,男扮女装却又气质独特的解檀,以及解檀和温卿辞交换的东西.....
还有昨天“突然离开”的种子选手,本该上台颁奖却迟迟没出现的司清衍。
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放在同一张地图上时,某些地方就会恰好的重合起来。
林听眼睫微抬,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光是想一想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的猜测。
“是...司清衍吗?”
话音落下,她敏锐地察觉到职业装女人的脊背微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但很快,女人便恢复了那副油盐不进的微笑:“这类问题,我无法回答您。”
已经够了。
林听垂眼,看不清神色。
就在这时,前门,后门,还有窗户倏地一黑,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几道金属滑擦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男声倏地响起:“举起手来,全都不许动。”
光亮很快恢复,林听这才意识到那不是什么窗帘,而是身穿黑色作战服的警察。
手持枪/械的警察迅速控制了职业装女人和她身边的其他下属,林听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被一个温柔女警安抚着上了警车。她透过车窗看见那个职业装女人和其他人都被押上了其他警车,手腕上也带着手铐。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仍旧脊背笔直。
“别担心林小姐,已经没事了,我们现在带你回北城。”女警察以为她是还在害怕,安慰道。
林听回头,然后摇摇头,“我没事。不过,我可以问下,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吗?”
.....
返程的路上,女警将能说的部分大致讲述了一遍,彻底坐实了林听的猜测——
她曾经信赖的同门师兄司清衍伙同陆家二少爷参与经济犯罪,挪用司氏公款已经是罪行里最轻的一项了。警方找到的证据中,他甚至还参与了人口贩卖和走私毒/品等犯罪活动,牟取暴利。利用司氏名下子公司与多家套牌公司合作,将人口转移向各地。
听到人口贩卖时,林听忽然想起那个在舞蹈比赛期间“突然离开”的少女。
“对,她也是受害者。不过她是听信了谗言被骗走的,自己避开了监控摄像头。”女警庆幸地笑笑,“她运气不错,被转移到北城后碰上司清衍被我们警方围堵,黔驴技穷。然后还是多亏了您先生,才能平安被救出来,而且他身上带有录音装备,这次我们审讯的难度都能小不少呢。”
林听陡然一愣,“我...先生?”
女警点点头,“对啊,温总这次帮了大忙。虽然说被挟持了,但当时狙击手已经就位了,他自己也非常强悍。就是,嗯最后和司清衍从楼上滚下来时应该摔到哪儿了,身上的衬衣都是血。听说,那衣服几十万呢。”
“说起来我们来找你,就是因为温总在北城那边的仓库里看到了您这边的情况监控,才知道司清衍拿你做威胁的筹码。”
从楼上滚下来。
都是血。
林听已经顾不上温卿辞又是怎么参与到其中的,一下子便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声音渐轻:“严重吗?”
正要描述当时场面有多么惊心动魄的女警,突然被身侧的同事拱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静静望着她的林听,冷不丁地反应过来,连忙把话咽了回去,“不算严重的啦,就是外伤,看起来吓人而已。”
林听的视线落在没有回复的对话框上,沉默了半晌。
声音很轻,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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