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后半句的尾音仿佛都被额外拖曳了些。
葛烟默了瞬,触及到「走不了」这三个字,也不知为何,下意识便往身后退了半步。
两人靠得近,是呼吸清浅交错便能听见的距离。
此刻短暂地隔了开,两厢无声。
她能感到他的视线就这么落于她的发顶。
一瞬不瞬,凭白便灼了人。
而随着沈鸫言的不为所动,她呼吸的频率也在这样的沉默中暗暗地提速,近乎飚起……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葛烟轻蹙起眉都要去连声唤他了,沈鸫言这才很轻地笑了下,终于大发善心似的放过了人。
他目光紧跟着探过来,不紧不缓地解释,“不是还要和我谈画手的事?”
“………”
原来是指这……
那他刚才故意那样说做什么?
葛烟在松懈的同时难得的腹诽了下。
不提别的,刚刚那会儿她好像还真的,稍稍地想岔了那么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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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套房落于顶层,常年静谧沉寂。
按理说该是落针可闻的环境——
此时此刻却难以抑制地传出点窸窣的动静。
会客厅的办公区域中心。
爆炸性的讨论声即便缩小了范围也被压了低,也难逃偷偷沸腾的命运。
原先特助办这四五人便是临时过来汇报工作,外加商讨业务之类的。
往常不是没有跟着他们沈总在这里办过公。
但令人咋舌的点就在这。
他们一众人来来回回过几次——
从未遇到过今天的那类事。
沈总的总统套房里竟然有人……
有人就算了,还是位女人!
而只要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哪怕辗转到现在,也只觉难以忘怀。
特别是这类沾染了点桃色意味的花边事,堪称是八卦的源泉。
他们几人原先也只是像是往常那般照例,并没觉得异常。
偌大宽敞的会客厅偶有低低的交谈以及轻缓汇报的声音交织,再无其他。
然而这样的报告并未持续多久,没多会儿,自左后便蓦地传来一道女音——
“沈鸫………”
再往后却是倏而没了音信,顿在了原地那般。
这缓缓的一嗓颇有点像是三月的春莺,还没开嗓前落于新绿的枝桠上,只轻声地哼。
当即便听得人浑身都酥了。
一行人顿顿,本能反应促使,循着那嗓音的方向望过去。
却是什么也没捕捉到,只留下耳边仿佛还在的淡淡余音。
惊鸿一听也吸引力十足,有人被勾住,还想再探头往那边觑,袖子却偷偷被同行的人带了力地扯住。
再回头,沈鸫言位于办公桌后,只抬眸淡淡睇过来一眼。
就这么一眼,便让所有人歇了心思。
工作要紧工作要紧……
连忙提醒住自己,他们也不敢再转头,只知道自家老板很快直起身,落了句——
“你们先继续。”
而后朝着刚才声源传来的那个方向走去,背影直接消失在转角。
那样自然而来的女声,总归不是什么人工智能吧?
自家老板的名字能从那位的口中轻松喊出……特助办的四五人不明觉厉。
不提喊名,这顶层套房内再往里的区域是他们不曾跨越过的地方,界限分明。
而这位却能肆意行通……
话题就这样转回来了。
什么时候能有人只一声便能将他们沈总给叫走的?
压根没有过这个先例啊!
于是自沈鸫言走开后,他们这边再也不受拘束,只不过到底不敢太放肆,只偷摸摸地朝着可能算是知情人的耿秘书询问。
可耿秘书是谁?
作为沈鸫言唯一且十分得力的总裁秘书,在这件事上愣是不置一词。
不管旁人怎么诱导怎么哄问,他都一副我并不知情别问我且问我我也不会说的神色。
殊不知,这种若有若无释放出来他大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的模样,更是让人抓心挠肝。
不过这到底是沈总的私事,见耿秘书宛如撬不开的河蚌,守口如瓶得要命,他们也没再多问。
就是最近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左等右等沈鸫言都还没回来,一群人的重点便又落在了前阵子沈氏官博的那件事上。
沈氏自先前入驻微博以来,往常所发的内容十分官方,应该是授予且交给集团内部的人专门管理。
偶有需要发布点什么,也都间隔很久,颇有点僵尸号的意味。
可就是这样一个账号,前不久不仅难得地上了线。
上线后竟然没有发布任何沈氏相关的内容……反倒是给京芭的一条微博点了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亦或者是投了票。
但不提这些被那群网友早先便拿去讨论的事——光是以上所有便让人想不透也看不清、
有人趁着耿秘书还停留在原地,调侃问他,“耿秘,你说实话,之前我们公司官博的那个赞,是你点的吗?”
这样的大事,并没有人往沈氏负责管理运营微博的职员手滑那方面想。
因为点赞从始至终就没有消失过,也一直存留到现在。
耿秘书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道,“沈氏官博代表的是以沈总为首董事会的态度。”
简而言之,就是遵循了沈总的意愿。
但压根没提具体操作的是谁。
经由这句话,空气里安静一瞬,复又呛声不断。
“太不够意思了耿秘。”
“什么话啊这是,太官方了吧?”
“耿秘正经起来我真的害怕,文绉绉的。”
“你们都在关注什么啊?只有我觉得京芭那个投票里有个候选小姐姐又漂亮又眼熟吗?”
沈氏特助办的人原本都是谈判桌上的好手,话密起来也是一套套的。
耿秘书再沉着冷静,到底还是抬了抬手让他们停下,连忙摇摇头提醒道,“沈总就快回来了,你们确定还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就在他近乎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结束的下一秒。
桌上的可视通讯应声而起。
耿秘书敛下心神,让旁边的人安静,随后上前几步摁下,对着那端示意,“沈总。”
沈鸫言的声音隔了层介质被模糊,听不出什么情绪,“今天汇报就到这里,让他们先走。”
特助办的人就在旁侧,压根不用耿秘书再转达,听得那叫个一清二楚。
他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须臾几秒,竟是统一地噤了声。
……这叫快回来了?
这是压根没想过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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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承着「既然都等到了现在,总归不能白等」的信念,又经由了沈鸫言最后那句话的点拨,葛烟先前因为被打岔差点被遗忘了的终于回了轨道。
那会儿光顾着去关心如何回家。
是她忽略了原先一直心心念念的事。
只是……沈鸫言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
她前脚刚提议,后脚他也差不多只算是应下。
——现在居然到了能坐下来细谈的程度。
像是蹿了火箭那般,猝不及防之余,让人招架不得。
但或许这便是他惯常的速度以及风格手段。
葛烟倚靠在窗边,凝下眉来。
没想好待会儿从哪方面具体入手,她冥思苦想之余,没注意到帘子被人缓缓掀开。
“就有这么担心回不去?”
沈鸫言颀然身形微立,步伐稍顿,朝着里面走了进来,“人已经帮忙解决了,你现在可以专心点。”
葛烟听了抬起眼,“………人帮忙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沈鸫言在她对面落座,人稍稍往后倾靠,撂眼看了过来,“所以你也不用急。”
经由此话,葛烟心里默默地有了个底。
这样也好,在这边随时待到什么时候都能走。
只是……沈鸫言好似对套房内里的地方格外喜欢。
原先她以为会去类似于办公的区域细谈,可他没有带她去任何有关的地方,反倒是在刚刚那会儿,顺势拉着她的人去了长廊旁侧的一个小隔间。
说是隔间,其实也算是阁窗边落脚的一处地点。
这里三面环窗,是顶层套房里靠近角落,用全方位采光设计所打造出的休息一角。
半开放式,没有门,只有沉沉坠下的帘幕用以隔开遮挡。
帘幕内的空间不算大,却有极为闲适的榻榻米。
隔着窗,外间夜色异常浓郁,而这片小天地里放置着的桌灯却是晕开点亮,将人隐隐绰绰地罩在内里。
可谓是十足享受。
葛烟环绕一周,目光终是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沈鸫言骨骼清落,坐下时衬衣撑起挺括弧度,颈部被衬得修长冷白。
他指骨略弓起,稍稍翻动着文件式样的书夹。
骨节分明的手筋骨利落,微微凸起的虎口盘踞在上,只微微轻动,便稍显冷感,莫名中带了点……欲。
仿佛下一秒便要射出去的利箭,力量亟待释放。
葛烟看得不禁有些愣神,垂下眼睫又想,这样一位长手长脚的人非要带着她坐在这里。
她抬头望向他,轻声缓道,“……这边会不会施展不开。”
沈鸫言闻言,视线将欲从文件上敛起,“施展不开?”
不等她回答,他抬眼便看过来,“我只是怕你再想什么回不回得去,干脆选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
葛烟倏而一噎。
那她还想说人都走了呢,就是选在有人看得见的地方,也无甚大碍啊。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耿秘书。
外面的耿秘书也是人。
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对她向来不错的耿秘书,葛烟心里默念了几遍感谢之语,面上倒是强装着不显。
她清了清嗓,对着他道,“不说这个,你处理的速度倒是挺快,是已经有点眉目了吗?”
“也没有那么快,只是刚才顺便让耿秘书做了点微处理。”沈鸫言将那份还算厚的文件推过来,递到她面前,“这里是大致筛选过的方向标签,你先看一遍,回去再勾选。”
葛烟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再敛眸一看。
心叹沈鸫言记性也真是好。
她刚刚也就大致和他描述了下自己想要的有关画手的信息,他已经把最有用且相关的那部分给筛选出来了。
还分好了类,一目了然。
再往下的那些靠她自己暂且不提,沈鸫言这一道锋向标,着实给她助了不少力。
等到真迎来了这一步,先前所想的似乎也拨开了第一层迷雾,她反而没有那种迸发的喜悦和兴奋。
或许是被这样的环境所影响。
她这会儿竟是莫名得平静。
窗外的雨在迎来泼盆的倾泄后,似是被击退,复又变得淅淅沥沥。
渐消的雾帘掺和着稠然的夜色,更衬得她坐于此的安然静谧。
或许也有先前小憩饱眠的缘由,葛烟心脏倏而被撑得鼓鼓,复又轻轻舒张开来。
再撂眼望去对面的人,正正好迎来他睇过来的眼神。
葛烟被看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在这样下意识的动作里想起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晚饭,酣睡,夜聊。
她这算不算是一套三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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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打道回府的时候,葛烟起身时腿都稍稍有些麻。
她下了榻榻米,再往相隔着内外的帘幕走去,沈鸫言已经先她一步立在了那处。
“记得放好。”他提醒了一声。
葛烟嗯嗯两声应下,又因为心情不错,应完后竟是顺势扬起手里攥着的那沓文件,朝着沈鸫言便挥了又挥,“到时候勾好了是直接去找耿秘书对吧?”
然而意向之中的回应没传来,等来的却是沈鸫言立在原地的颀然身形。
他视线探过来,半扬起眉,“你刚刚说找谁?”
什么找不找谁……
葛烟压根没惦念着这事,只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她手里还拿着文件,快要路过沈鸫言的时候怕划到他,将文件卷好放进了包里。
再抬腿一路顺着帘幕准备往外走时,唯一的道路被缓缓封住。
不过一瞬。
往后是无可遁通的阁间,往前则是……正杵在那里的沈鸫言。
他视线撂过来,不紧不慢锁定住她。
这人挡路的意图太明显,葛烟就这么停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抬起眸想要说些什么,随后便听到沈鸫言将原话重诉,又一模一样地反问了一遍。
“我………”
葛烟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话,辗转碾磨了几回,随后总算弄明白他这句话的主体是谁。
她不该去找耿秘书吗?
葛烟心和脸热像是迎风而生的火种,融成了一个温度。
她到底还是想着蒙混过关要走,复又被沈鸫言抬手挡住。
他逆着光,微微俯身看过来时视线漆深。
“帮了你的是我,本人半点酬劳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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