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鸫言拂过来的气息微热,稍稍笼罩住她时,让人耳根生起烫意。
………葛烟到这时才有些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她也没想到的是,沈鸫言对于她之后去找谁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意见。
可先前说不要笔笔算账的那位,分明也是他啊。
她长睫翕合颤了又颤,径自下了定论,“………沈总应该不会和我计较这个。”
沈鸫言没反驳,盯了她好半晌,随后径自直起身,率先往后迈了两步。
他神态落于阴影中看不分明,语气疏散,“如果我说,我非要计较呢?”
“………”
今天的沈鸫言有些许奇怪。
得益于这会儿骤然又将人隔开的空间,葛烟莫名舒了口气,只随意道,“你非要计较我哪还得起啊………”
这恐怕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得是满当当的人情。
这个时间点被拖延在了这,她并没怎么当回事,只是在抬腿还要往外迈时,发现哪怕是沈鸫言往后隔开两步的距离,仍是没有将路让出来。
葛烟心中冥冥的瞬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落于她正对面的他说,“有还得起的。”
沈鸫言看向她,不紧不慢道,“刚才不是说要允诺我一件事。”
见葛烟抬眸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他淡笑,“不如现在兑了。”
“………”
现在就兑?
现在吗……
葛烟转眼,下意识开始看向周边。
沈鸫言视线定在她身上,却是又缓声提醒道,“想好了再说。”
还得想好了再说。
且是这样的一个时间点。
葛烟没忍住——
望过去一眼,他没甚反应。
再望过去一眼,他依旧无动于衷。
………沈鸫言这般不为所动的模样很是少见。
虽然不懂他怎么突然就让她在此刻兑现,但这种事好像确实需要仔细思索。
但到底是要急着回去,葛烟随意地过了下也没细想,只是诚恳道,“那还是请你吃饭?”
“葛烟,除了这个想不出别的了?”他似笑非笑睨她。
沈鸫言说着又道,“换点有新意的。”
还要有新意的?
葛烟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吃饭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新意的了。
而真要提及直接转账那种直白又方便的方式,沈鸫言大概又觉得不需要。
之前她提议过直接便被他拒绝了。
沈鸫言,请沈鸫言。
那三个字在心中反反复复默念。
倏地,不知道想到什么,葛烟脑海里顺延着某个字音。
脑海里也随之蓦地显现出一道圆滚滚的身影来。
咚咚的话沈鸫言之前也看过摸过的,应该还算是熟悉?
想到这儿,某个想法就这样落地生了根。
她骤然从原有的冥想中解脱出来,“不如这样——”
抬眼看向他,葛烟眨眨眼提议,“我想要不改天请你来看猫吧,然后顺便那之后……我再请你吃顿饭?”
她自己是越想越觉得这主意还算不错,两厢结合,总归是好的。
然而沈鸫言那端好半晌没应。
等到他将视线撂过来时,却是不紧不慢道,“你这是邀请我去你家的意思?”
………啊?
字都是认识的字,组成的句子却跑了偏。
葛烟被他骤然而来的这句弄得直直怔忪在了原地。
她本意是想着,之后趁着哪天赶了巧,等沈鸫言有空过来剧院,她便在那时候把咚咚给带过去……
哪儿能是他那个意思?
葛烟听到此抬起头,启唇便要解释——
沈鸫言却是已然出了声。
“好。”他直接应下。
第24章 [VIP]Butterfly
夜色被雨水打磨,漆沉不见底。
套房内那面三面环窗的阁间,也不知为何全灭了灯,层层阴白灰然的雾附着在窗面上。
周遭的环境好似被一层薄薄的纱糊住,透出股朦胧的质感。
静谧和不安裹挟着声声可听的心跳,就这么自背后升腾而起,将她整个人彻彻底底笼住。
葛烟的感官都被抹平了,视野所能落脚的地方,唯有眼前的他。
奇怪的是,这样浸润着墨色的晚上,按理说是伸手也看不清彼此的夜深时分。
可为何他的神态不甚清晰,那双眼却凝如云雾,清凌凌往她这边探来时,漆沉得仿佛在下一秒便能滴出水。
葛烟嗓间微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这样不行的………”
沈鸫言似是低首,敛了眉一步步迈近,声音淳然得仿若上世纪传来的远钟,“为什么不行?”
四周的浓黑将他的动作掩盖住。
此刻他的靠近,像是从地面贴过来那般,无形之中带给人威胁。
空间被挤兑得更为狭窄,压迫感扑面过来,葛烟音调仿佛被黏住,只记得出声说,“我要去找耿秘书……”
似是提醒自己,又似是提醒对方。
沈鸫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前,声音近在咫尺,就这么携着温热落在她小巧的耳侧,“葛烟,为什么不来找我?”
一字一句的质问仿佛钉子,定定地钉在了她耳后根。
连带着他所罩过来的气息,仿佛能将她整个人湮没。
“允诺的事不是已经要兑了……”再往后并没有多余的空间,她倏而靠在墙面上,感受自脊背传递过来的些微凉意,被迫扬起纤长的脖颈,抬起眸看他。
“我不满意。”他俯身靠近,单手撑在她脸侧,偏过头来近乎是耳语呢喃,“再换。”
或许她的沉默过于冗长,沈鸫言直起身,视线却仍紧紧锁住她,“又或者,由我来定吧。”
他的目光漆然中点了亮,此刻仿佛生了火,燃起无尽灼意。
那双修长的手也缓缓抬至领口处,不紧不慢地解开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往下又往下,衬衫在扣子的剥落中,被他明晰的指尖轻轻地往两边轻拨了拨,半掩之间显出利落锁骨。
他攥起她的手,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朝着那处缓缓地移,再往下便是……
———倏而从这样的梦中惊醒时,葛烟睁开眼,目光定定落在天花板上。
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她的视线涣散着,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梦中缓过来,迟迟没有焦距。
自从那晚在华安庭成的顶层套房待了将近大半夜后。
她几乎每晚都会开始做梦。
梦中的情形大差不差,多是反复上演沈鸫言和她之间的对话。
只是也会根据场景出现的不同,连带着最后的动作和话语也不尽相同。
有时候是在沈氏的办公室,有时候是在唯有他和她两人的车内,有时候则是像今天这样——在那略显逼仄的阁间里,被沈鸫言反复地提及为什么不找他。
但做梦也就算了。
为什么最后的画面总是能定格在沈鸫言不同意她的提议,以及换成自己来的时刻?
更别提那样的画面里,沈鸫言永远都在解衬衫……
葛烟转身侧躺在床上,将半边面颊生生地怼在枕头之上。
………所以她那晚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了?
也没想着去纠正沈鸫言对她那句话的误解,甚至还一路顺势而下。
想着之后还要在家里接待他。
葛烟油然而生一股很是微妙的感觉。
特别是在做起了这样的梦之后,变得更为挠人。
就像是隔着木板在上面用小纸片缓缓剐蹭,这样窸窣的动静,在被摩擦着涔起微热之时时,也直剐蹭得人心痒痒。
欸……
抑制住自己的遐思,葛烟彻底埋进了被褥。
欠了沈鸫言的人情有时好还,有时却也不好还。
………好比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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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烟赖在了床上迟迟没起,她趁着被惊醒的这会儿,懈怠着在绵软的被褥上瘫着,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她仔细地核对了下日程,想着接下来假期还算绰绰有余,干脆找个哪天直接将人请过来算了。
只是她这里还没有彻底收拾好,到时候怎么个请法儿也令人犯难。
收拾是一回事,请人过来后怎么吃饭又是另一回事。
两厢叠加,葛烟光是稍稍想了下,不免觉得头有些疼。
她这儿其他人都还没来过……
是不是还得准备家用拖鞋?
到底是不经常请人的人,犯难之余,葛烟还是点开了千倚的对话框。
千倚毕竟是主持人,在台里往来时和人打交道比较多,结交的朋友更是不必说。据她自己说,覆盖面差不多能从城北贯穿到城南。
她每天生活格外丰富多彩,和葛烟国内国外都差不多两点一线的行程堪称是两个极端。
葛烟有时候也佩服她的精力,但想着要出去,她宁愿懒懒补眠。
今天按照正常来说是工作日,也不知道千倚在不在忙。
葛烟想了想,打字——
格言从录:「我问你哈。」
格言从录:「如果说要邀请一位朋友来家里的话……」
格言从录:「一般都要准备些什么?」
意外的,千倚在线不说。
几乎是在她发出去的下一刻便秒回了信息。
我有一千亿:「干嘛,终于想到要请我去你家啦?」
不等葛烟回复,她那端咻咻地又快速冒出来新的两条。
我有一千亿:「我和你说,你呢其实什么都不用准备。」
我有一千亿:「———收拾收拾洗干净等我就好。/邪笑.jpg/」
“………”
葛烟难得无言。
虽然知晓千倚嘴上没个把门,也只是想和她一起睡的意思。
但她邀请的朋友分明是沈鸫言,经由这话下意识地就在脑海里代入了下。
如果说是这样子等他……
葛烟揉揉自己的脸,敲字的速度都变快了。
格言从录:「………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有一千亿:「我哪不正经了?」
千倚极快反驳后,又开始忿忿——
我有一千亿:「咋的,就只是单纯图个你的色,还是大色的那种。」
我有一千亿:「就不许我做个色中饿鬼啦?」
千倚三言两语就能将人逗乐。
这会儿葛烟确实是唇角弯弯,开始回她——
格言从录:「好了随你。」
格言从录:「不过还是得说回正事,这种一般情况都怎么安排?」
我有一千亿:「能安排的那不是挺多。」
鉴于葛烟朋友少,也从不举办室内聚会,千倚到底还是给了几个稍显合适的意见。
我有一千亿:「要么拉屏幕玩点掌上游戏,要么就一起看电影,其实玩牌也很多的,狼人杀真心大冒险啥的,你这些实在不想弄的话,干脆直接问你朋友想要干啥,一般来说,都挺随意的。」
我有一千亿:「反正内容方式差不多,后续再来一顿大餐,perfect!」
葛烟看了她洋洋洒洒发过来的内容,一一掠过后还是细想了想。
这样看来,两个人好像也确实翻不出什么花……
要不还是随意点算了。
千倚就在这时又发来一条。
我有一千亿:「所以你这样问,是要邀请我哦?/害羞.jpg/」
格言从录:「你的之后再……」
字还没打完,一通电话蓦地岔了进来。
葛烟快速回了条语音——“我有个电话进来,先不说了,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随后利落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上方的电话显示再往下拉覆盖至整个屏幕。
她低头,就这么敛眸望过去。
屏幕上方显示的,是郝兰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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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的这股劲儿这阵子仍是没过。
汾城这趟雨落个没完,淅淅沥沥地淌过几天后,雨中辗转夹带上了冰碴。
冷空气肆蹿太久,时间恍惚而过,葛烟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太阳了。
透过大平层的落地窗朝着不远处的汾江望,江面上白茫一片,接连着远方的天际透着股阴郁的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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