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时葛烟刻意放缓了动作,想着不吵醒他,再出来时步伐一顿。
到底还是走到了沙发面前。
她顿顿地凝视了会儿,目光从他面容上一路往下。
还别说,论及昨晚那般风尘仆仆地赶来。
此刻在他面上,却找不出半点郁色。
晨起外面便放了晴,青白色的暖光顺延着缝隙钻进,淡淡拢着他的眉眼。
硬是勾出些蛊惑人的意味。
他的好看是显而易见的,可通身镀着的那层自发而来的风骨贵气,在这样安睡之时的寂静里,越发彰显出来。
微突的喉结引出流畅的下颌线。
一路再往上要去看,打量的视线却蓦地终结。
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直直便迎上她探过来的视线。
他眉眼聚敛着才醒来时的疏散,语气兴味十足,“还要看多久?”
“我———”
被抓包的葛烟恨不得将时间往前拨个十分钟。
这样的情形,还不如以头抢被,以此再睡个回笼觉什么的。
总比现在好。
她说着长睫颤了又颤,“………我才看没一会儿。”
“我也没说不让。”沈鸫言半撑起身子,唇微勾了瞬,“你随意。”
堂堂沈氏大权在握的人在这方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
这样一派任人看的语气,引得葛烟在直起身往后退一步时,没忍住便去怼他,“你这样不设防,就不怕我来个谋财害命………”
“谋财害命?”似是觉得这个说法很是稀奇,他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语气意味深长,“我以为是劫色。”
“………”
劫色?
劫什么色?
葛烟抚了抚自己的面颊。
这下是真的要以头抢被了。
---
早上的小插曲一晃而过。
距离离开的时间越近,葛烟也开始整理行李。
她的动作有些慢,等到收拾完毕后。
沈鸫言问她,“就这些?”
“嗯……原本也没几天。”这次前往芬兰来得仓促,想着又不是长假,她就收拾了些必要的必备的。
刚刚好装满一个公务内存型的小行李箱。
相比较静静安坐在那边的人。
这会儿才得来她一声应答的沈鸫言将她的小动作全然收入眼底。
自清晨那回,她便不怎么搭腔吭声。
也极为避开他所探过来的目光。
葛烟其实很少有这般表现,只偶尔被惹了才会略略炸毛。
只是以此所表现出来的形式,也不尽相同。
好比现在,她时时刻刻谨记着劫色那二字,始终以背影面对着他,这样的小有抵抗,便是其中之一。
像极了用诱饵引出洞的小狐狸,稍稍惹恼了便攒起绵软的小肚皮,辗转便回了窝里,盘旋着尾巴暗自蜷成一团。
沈鸫言无声失笑,“不走了?”
“要走的。”葛烟这才撩起长睫,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个,行李我自己拿……”
沈鸫言没给她,将人领着带出房门后,修长指尖拄着房卡。
推据了一番,葛烟最终还是没能拿到自己的行李箱。
两人一路往电梯那边走,期间她伸手要去捞。
但沈鸫言像是有特异功能,淡着双清冷的眉眼,面上无甚表情,却总是能刚刚好地制止住她的动作,让人半分都靠近不得。
默然无声的争执直至来到了电梯前,仍未停止。
直到电梯蓦地叮了声,随着一道稍矮且胖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一声和蔼又显惊喜的嗓音,随着那金白的发色一并在空阔的电梯间内响起——
“Yan,又见面了!”
自昨夜一别后,他就想着会不会在同时下榻入驻的酒店里再见到她,顺带着去找找人。
没成想在电梯这里便偶遇到。
老因奇唇边的酒窝深深陷进去,还要再打招呼,却发现眼前女孩的片刻怔忪,以及她身边立着的那道修长人影。
还要接下去的话就这么喀在了喉咙里,老因奇反反复复在两人身上打量,随即绽出一抹极为完美的微笑,“Yan………这位是?”
没等来葛烟的应答,那位长相极为出色的男人将手伸过来,用极为标准的德语浅声道,“你好,沈鸫言。”
没能先应,葛烟在沈鸫言话落后,瞧着因奇先生朝她这边试探且八卦地看过来,倒是率先闹了大红脸。
只是没等她开口,老因奇很快便在脑海里搜寻出有关这人的记忆。
“哦!哦~!我想起你是谁了!”
“难怪觉得眼熟呢!”因奇笑着,伸手朝着沈鸫言握了握,“先前在鄞城的慈善芭蕾晚宴上,我看见过你。”
沈鸫言余光扫了眼身旁的女孩,继而朝着老因奇点了点头。
打完招呼,老因奇也丝毫没有要放过人的意思,只是朝着葛烟望去,“Yan,你们俩在酒店里这是………”
话未落完却好像是描述完了一切。
葛烟耳根像是被熨斗烫过,泛着暗暗的烧。
而自碰到因奇先生的那刻起,心里隐隐泛起的那股猜想也终于落了实。
比起在这里偶遇到。
和沈鸫言一起在酒店里度过了一晚的这件事,好像更令人感兴趣。
眼见着老因奇的揶揄目光逐渐深刻,葛烟唤了他一声,“因奇先生………”
“我过来接她。”沈鸫言就在这时回了话。
他略颔首,朝着这位今日这位格外八卦的维也纳人不慌不忙道,“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们会一起再来拜访您。”
这话说的………
葛烟眨了眨长睫。
老因奇倒是哈哈大笑几声,“这样这样,那我知道咯!”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倏而转了个话题,“你们是不是赶着回去?”
葛烟嗯了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不打扰你们两个小年轻了!”因奇朝着酒店这层内里的地毯迈,“Yan,说好了啊,下次再见面我们一起聚一餐。”
“好。”葛烟应下。
“你也可以带上他。”临走之前,老因奇到底还是俏皮地逗弄了一番,“我没意见的哦~”
目送着人渐渐地远去,葛烟好似才回了神似的,转眼朝着沈鸫言望过去。
此刻他也正望着她。
迎上她撂过来的目光,他不紧不慢看过来,疏散道,“听到了?下次记得带上我。”
“………”
出了酒店一路便一路赶往机场。
葛烟坐上沈鸫言来时的车,到底还是没忍住去问他,“………你真要送我回去啊?”
沈鸫言下颌轻抬了抬,嗯了声淡淡道,“说好了要一起,送你。”
话语间,他的语气隐隐地裹挟着几分不容拒绝。
葛烟听了默默垂眼,倒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等到了机场,她心思渐渐活泛开来,不知道想起什么复又再三询问,“可是你不是有公务在身吗,真就不去了?”
好像还是和悉尼当地的议员官员,这样缺席会不会不太合适?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比起葛烟的担忧,沈鸫言倒是一派云淡风轻。
见她方向走错,他轻笑了下,随即拉过她的衣袖将人给牵到眼前,“先送你回国,我之后再飞澳洲。”
“这样………”得知到这样的安排,葛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直至被专人引着,一路迈过贵宾通道,再登上没有旁人的摆渡车。
她才意识到,刚才沈鸫言说她走错了的意思,具体是指什么。
视线往前撂。
偌大的机场上落的有私人领域的贵宾专区。
随时仅供这些往来非富即贵的专门人士停留。
而除了那架静静停着等待着两人前往的私人飞机。
耿秘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上前便是一阵问好。
………险些将葛烟吓到。
原来耿秘书也跟着过来了。
只是先前没见到他。
再有多的思绪,都被亟待起飞的些微噪声给吸走。
沈鸫言的这架私人飞机内里装潢简约,低调奢华,舱内面积大且舒适。
领着人去了内里专属的休息间,沈鸫言也没多话,“选了最近的直达航线,比以往要快一两个小时,但还是长途,你要不要睡?”
葛烟揉了揉眼皮,也没在他面前矜持,“睡吧………”
昨晚自从见到他后便奇异得难以再眠,待到一路前往来至了这。
才好似卸下了什么那般,胸臆间那高一阵低一阵的起伏稍稍缓和下来。
身子放开了,先前缺失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直卷得她眼皮耷拉起,只想着倒头便入睡。
到底是昨晚并没怎么睡好,所以哪怕上了这架湾流,也没有更多的闲暇和心思去打量。
隐隐之间,只觉得沈鸫言和耿秘书低声交待了些什么,随后便将门轻轻地带上。
再次有意识时,葛烟是被机翼往下挡开风的动静吵醒的。
抬头顺着舷窗往外看,透白的光自上泄下,在周遭晕开光影。
稍稍有些刺眼。
“醒了?”沈鸫言就在这时蓦地出了声。
他就坐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桌旁,看模样好像是在处理公务。
文件刚浅浅翻过一页。
葛烟愣愣地盯着他,旋即嗯了声,眼神迷蒙了会儿,“………这是到了?”
沈鸫言点点头,随即便叫了她起来。
一路迈下湾流,宽阔的跑道浸润着深色,一字朝着远处的机场缓缓延伸开。
旁边有专人在那里候着她。
再往前便是送回汾城的路。
她知道。
沈鸫言也应该要止步于此。
可他没出声,葛烟也就静静地等着,随之也陷入了沉默。
耿秘书便在这时,自觉又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顿了顿,甚至还转过身去,仅仅用背影对着这两人。
一副要给他们腾出空间的模样。
风就在这时缓缓地将她发尾吹起。
和芬兰雨雾湿冷不同的是,汾城温然和媚,柳絮煦然。
沈鸫言垂眼看她,抬手将她几缕落在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清冷的眸漆黑不见底,“这次一定等我。”
葛烟就这样望着他。
也不知道望了多久,她颤着眼睫,轻声应下,“知道了………”
---
澳洲一连几日皆是无雨。
稍冷的微凉也抵挡不住蜿蜒海岸所引出的深色海洋。
像是镶嵌着的蓝宝石,碧然无暇。
然而再美的景色也抵挡不住裴青立此刻的小有忿忿。
“我就问,先前你人呢?”不顾耿秘书的阻拦非要闯进酒店套房,裴青立在见到办公桌后淡着眉眼处理事务的沈鸫言,到底还是往后退了几步,只往旁边的小沙发上入座。
“你是不知道,我帮你应付那群老头子,花了有多大劲的功夫。”
裴青立指的是沈鸫言谈成合作后那几家金融机构的负责人,在国外,酒桌文化也不能幸免。
“我不在,帮忙替一下怎么了。”沈鸫言班半抬起眸,轻睨他一眼,“还是说,你连这点酒量都没有?”
“不是酒量的事,你是不在,可………”裴青立说到这,竟是罕见得愣了下。
认真说来。
他这一趟来得可谓是十足憋屈。
原以为可以放纵于澳洲各大酒吧之间。
结果沈鸫言这厮要么就是像机器那般不停歇地工作处理公务,要么便是朝着各处单独前往举行私人会议。
而不谈这些。
论及参加完峰会后,这几天马上就要去相见那些议长会员了,他竟是神龙不见首尾,怎么也寻不到人影。
搞得裴青立这两天一度以为自己要被推着上场了。
难得焦灼之余,竟是哪儿都没去。
谈及沈鸫言的缺席,他也大有话要说。
“我之前问过酒店负责人,说是你紧急召集了我们来时坐的那辆湾流。”到底是见到人了,想着今晚便去放纵,裴青立语气都缓和了,随便问道,“你去芬兰做什么?”
去芬兰就算了,不到两天就又飞了回来。
真是匪夷所思。
………等等。
不知想到什么,裴青立长长地哦了声,音调促狭不已,“我们沈总该不会是金屋藏娇藏到了芬兰,这国内的花花草草看不上眼,特地跑去欧洲夜会女郎了吧?”
然而,比起以往那样。
沈鸫言这回头也没抬,“就当我是。”
“………?”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往常只是随意调侃,哪见沈鸫言真这么应过。
有情况啊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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