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就说贤妃姐姐办事稳妥,这宫宴菜品怎么会有问题。”德妃忽然道。
其他妃嫔都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阮贵人是自己不忌讳才吃错了东西,可绪昭容和赵淑容又是怎么回事,赵淑容那张脸可不似作假。
皇后看向角落里的一个瑟瑟发抖的宫女,面露不悦,“你家主子未来月事,难道你这个做奴才的也不知道!”
宫女猛地跪地上前,凄声回道:“皇后娘娘恕罪!主子往日月事素来不准,加上又不想麻烦太医,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去管,奴婢也不知道会这样,主子对花生忌讳一事更没有告知奴婢!”
众人都心照不宣,这阮贵人想闷声干大事,却不想把孩子折了进去,明知肚子里怀着龙种竟还管不住那张嘴,也是个有头无脑的蠢货。
“你这个奴才倒是把所有事推的一干二净,主子月事不准,这么大的事也不请太医,那要你们有何用?”文昭华怒声喝道。
宫女吓得连忙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德妃轻抚着护甲,眼帘微抬,“不中用的奴才打死就是,免得再祸害了主子。”
几个宫人见皇后没有作声,便立马扣住宫女双臂,不顾她歇斯力竭的求饶,直接拖出了殿外。
“绪昭容与赵淑容如何?”皇后疲倦的揉了揉额心。
太医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在这时,侧殿的另一头忽然闯进来一个人,赫然是戴着帷帽的赵淑容。
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殿内,她十分凄惨的跪倒在地,声音愤懑,“臣妾今日宴席之中的东西一口未碰,不知为何遭人暗害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皇后娘娘一定要替臣妾做主,不然今后臣妾如何见人!”
第21章 顶罪
一口未碰,那怎么会变成那般模样?
众人都面面相觑,这阮贵人吃错“东西”还情有可原,但赵淑容又没有身孕,也不受宠,谁会发失心疯无端端的暗害她?
“启禀皇后娘娘,绪昭容是因饮酒伤身,与近日所服的药物发生了冲撞,才会导致晕厥,此事可大可小,严重者当场毙命也是有可能的,好在女医救治及时,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只需忌口按时服药即可。”太医恭声道。
其他人闻言也不作声,这绪昭容真是一口气吊到尾,这都让她挺了过来,眼下就更有机会借着病弱引起皇上怜惜了,这不就是她向来的路子。
德妃拂了拂了鬓间流苏,语气悠悠,“本宫多次好言相劝,奈何绪昭容还以为本宫在揶揄她,皇后娘娘也看到了,此事又能怪得了谁?”
“这贤妃姐姐也是的,明知绪昭容身子娇弱,怎么还让人往她桌上摆放酒物,要是绪昭容这一下没挺过来,到时候皇上得有多伤心呀?”
说到这,她忽然看向身后的花榕,“对了,皇上呢?”
花榕上前一步,伏耳低声道:“还在御书房与几名大人议事。”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加上殿内安静,基本都听了个仔细,还以为皇上会守在绪昭容身边,又或者被那个刘大人之女给勾了去,不过这样也好,反正谁也没落着个好。
“那赵淑容又是怎么回事?”皇后眉间微蹙,颇有些不胜其烦。
太医立即回道:“赵淑容是被一种毒蛛所咬,才会导致面部红肿,此蛛奇毒,这几日还需要日日施针才行,不然还会殃及五脏六腑后患无穷。”
闻言,众人都下意识看向戴着帷帽的赵淑容,一时间多了几分同情,这春季虫蚁多,只能怪对方时运不济。
“若是意外臣妾也就自认倒霉无话可说,但此毒蛛在京城是万万不可能存活的,定是有人故意偷带进宫,然后想置臣妾于死地!”赵淑容字字泣血格外激动。
角落里的黎贵人不由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攥着手帕。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明明把蜘蛛放在了阮贵人身上,为什么最后会咬到赵淑容?!
“有此事?”贤妃看向太医。
后者立即回道:“娘娘有所不知,此蛛喜阴暗潮湿地,大多活跃在岭南一带,一般不会出现在京中才对。”
宫里头这些弯弯绕绕太医也不敢多嘴,奈何总得有个人出来回话,那就只能如实回答。
“凡事都有万一,近日夜里细雨绵绵,宫里的确潮湿,生出一两只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一点小事大惊小怪。”德妃目光冷漠。
吴婕妤顺势说道:“谁不知赵淑容在宫中人缘是最好的,怎么会有人下这个狠手?”
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吴婕妤说的没错,但赵淑容的人缘那都是表面的,暗地里挑拨离间拿人当枪使的事可没少做,如今遭了罪也只能怪她自己不警醒。
“纵然臣妾平时并未与人结仇,可谁知有没有那句话开罪了人,才被人暗害,皇后娘娘定要替臣妾做主!”赵淑容气的身子都在发颤,“皇后娘娘若是不替臣妾做主,那臣妾顶着这副模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她猛地起身,一头就往最近的柱子撞去。
旁人都吓了一跳,陈妃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拦住,“赵淑容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又没有说不彻查,你这般难不成是在要挟娘娘吗?”
都知道她是在装模作样,其他人还是好言相劝,“是啊,皇后娘娘既然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何必如此心急,难不成是信不过皇后娘娘?”
德妃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随手搭在椅子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要真想死就自个挑个没人的地,皇后娘娘已经极其疲倦,还要处理你们这些事!”
霎那间,众人都噤声不止,赵淑容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是不时耸动着肩头,似乎在抽泣。
像是已经极其乏累,皇后轻叹一声,“先让宫人仔细排查,宫中是否还有此毒蛛,莫要再伤到其他人,此事就由贤妃去办,顺带查查赵淑容与谁人接触的近。”
贤妃立即点头,“臣妾明白。”
随着皇后起身,众人立马屈身行礼,“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扶着宫女走至门口,皇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这一群心思各异的人,语气透着愠怒,“阮贵人心术不正,致使皇嗣被害,今降为采女,迁至西苑,永世不得出。”
“今日之事无论是意外还是人为,都给本宫罚抄宫规一百遍,一旦被本宫抓住证据,无论是谁,即刻处死。”
随着那道人影消失,众人都面面相觑,第一次看见皇后娘娘生这么大的气,平日里无论谁犯了错也都和声和气的说几句,其实也难怪皇后娘娘如此动怒,今日可是皇后寿辰,本该是喜庆日子,谁知道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连阮贵人孩子都没了,这不是添晦气嘛。
德妃没有多言,径直就离开了大殿,夜里坐上了轿撵脸色阴沉,而黎贵人与吴婕妤则紧紧跟在后头,一声也不敢吭。
一路回到毓宁宫,却见沈榆早早在那里等着,德妃没有给她任何脸色,直接进了内殿。
花榕屏退所有宫人,无传召不要靠近内殿。
一进屋子,德妃就拿起一个杯子狠狠朝后面的人砸去,气不打一出来,“看看你干的蠢事!”
一杯茶水全都洒在黎贵人身上,但她也不敢躲,只是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嫔妾……嫔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个时候嫔妾分明将蜘蛛放在了阮贵人身上,谁知道阮贵人竟然没事,反而咬中了赵淑容。”
坐在软榻上吸口气,德妃依旧掩盖不住心头的怒火,抬手指着她骂道:“没脑子的蠢货,你知不知道你给本宫添了多大的麻烦!”
见此,吴婕妤立马上前,“这畜牲就是畜牲,谁也也不知道它会咬谁,娘娘先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凡事从长计议。”
沈榆则干起了沏茶的活,好像只是为了过来走个过场听训。
其实德妃的手段的确是让人挑不出错,事先打听阮贵人对花生忌讳,恰好菜品上有豆仁糕,基本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就算有问题那也是贤妃的问题。
可若是阮贵人不敢吃宫宴上的东西,那么此计就行不通,于是才让黎贵人做第二手准备。
黎贵人只需要不经意弹一弹手,届时神不知鬼不觉,宫宴上人来人往谁也发现不了,这蜘蛛应激肯定会咬人,哪怕不咬人,只是爬过阮贵人的手,表皮毒素也会令人不适,阮贵人怀着孩子哪怕不舒服大概率也不敢吱声,所以宴会上直到见红才被人发现,前期如果肯早点出声,说不定孩子还保得住。
不怪德妃生气,一切根本就是天衣无缝,可是蜘蛛咬中的是赵淑容,以赵淑容的性子肯定会大吵大闹要求彻查到底,那么这件事就没办法大事化小。
一开始沈榆就知道黎贵人肯定办不成事,万一手抖把蜘蛛给弄丢了怎么办,所以她特意给蜘蛛引了路,到时候蜘蛛咬了人,一定会引起骚动,贤妃也铁定会抓住这件事不放。
纵然豆仁糕一事无从查起,但蜘蛛一事肯定有迹可循,黎贵人一整日鬼鬼祟祟跟着阮贵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被揪出来是迟早的事,可黎贵人为什么好端端放蜘蛛,是个人都会想到她背后的人,这件事纵然推黎贵人出去背锅,德妃的嫌疑也肯定甩不干净,至少霍荀心里肯定会记上一笔。
压垮骆驼需要很多颗稻草,想要一次性掰倒某颗树,一斧头肯定是不可能的,而是需要很多次挥砍,这颗大树才会轰然倒塌。
德妃敏感多疑,纵然猜测是有人从中作梗,可是没有证据,那也只是猜测。
至于她为什么挑中赵淑容,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原因,只是因为苍蝇多了,顺手打几只而已。
“阮贵人与赵淑容离那么远,为何不咬别人,偏偏咬她?”德妃忽然冷静下来,接过沈榆递来的茶轻抿一口润润嗓子,沉默半响,“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说罢,她忽然狐疑的看向屋里的几人,揣揣不安的黎贵人,忧心不已的吴婕妤,不明所以的沈榆,以及默不作声的花榕。
“那怎么办?”黎贵人突然急了起来,“我当时动手很隐秘,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才对。”
吴婕妤瞥了她眼,忍不住道:“你一整日都跟着阮贵人,便是没问题也有问题了,贤妃岂会放过这一点。”
听到这话,德妃怒上心头,抓起茶杯就砸过去,“蠢货!”
黎贵人连忙跪倒在地,然后跪着上前,“娘娘您一定要救嫔妾呀!嫔妾都是听您的吩咐行事啊!”
听到这句话,德妃目光冷厉的盯着面前花容失色的黎贵人,“你说什么?”
四目相对,黎贵人吓得一颗泪珠顿时落下,深知德妃这是要弃自己于不顾,连忙抱着她腿哀求痛哭,“嫔妾对娘娘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半分异心,娘娘一定要救救嫔妾,不然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放过嫔妾的!”
皇后之前的话已经表明一切,这次如果被发现,那么就连德妃娘娘也保不住自己。
好似想到什么,她突然看向沈榆,猛地提高声音,“嫔妾有办法了,只要这时候有人出来顶罪,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再查下去!”
好像被她癫狂的模样吓到,沈榆则退后两步,一副忐忑不安的看了眼吴婕妤,后者立即说道:“皇后娘娘又不是傻子,兰才人与赵淑容无冤无仇,与阮贵人更是素未谋面,岂会平白无故害人性命。”
第22章 召幸
“可是我放的时候根本没人看见,她们不可能查到我身上!”
黎贵人这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忙抱着德妃的腿哭诉起来,“娘娘您一定要救救嫔妾,这宫里不会再有人比我对您更忠心了!”
沈榆看了眼吴婕妤,两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花榕上前将她扶起来,“贵人莫要着急,此事还没有定数,宫里那么多双眼睛,您一着急岂不是就落人把柄,娘娘肯定不会不管您的。”
德妃耷拉着眼帘,呼吸平稳,整个内殿也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黎贵人那惴惴不安的抽泣。
“自己做的蠢事怨得了谁。”德妃睨了她眼,面上全是不耐,“此事本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若是真被人抓住把柄,顶多也就降个位份,再不济也就是和阮贵人一样,等风头一过本宫自会把你从冷宫里捞出来。”
听到这话,黎贵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又扑通跪了下去,“嫔妾不想去冷宫,娘娘您一定要救嫔妾呀!”
仿佛被吵的头疼,德妃面上的不耐越来越明显,“成大事者谁没经历过起起落落,你是本宫的人,难道本宫还会任由你一直待在那地方吗?要怪只怪你自己办事不成器,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刚好也能让你长长记性!”
“行了,都回去吧。”她摆摆手。
沈榆和吴婕妤立马屈身行礼,继而转身告退,唯有黎贵人还不死心跪在里面哀求,离了内殿都还能听到哭嚎声。
夜深露重,听竹在前头提着灯笼,映亮一条宽阔的鹅卵石路,这个时候的人都被花榕摒退到了外殿,空寂异常。
“刚刚多谢吴姐姐了,不然娘娘说不定就让我替黎贵人顶罪。”沈榆一副心有余悸的道。
吴婕妤轻笑一声,“娘娘又不是傻子,黎贵人暴露已经是板上钉钉,又怎么舍得再舍弃妹妹这员大将。”
说到这,又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们都应该感谢黎贵人。”
闻言,沈榆语气透着不解,“吴姐姐这是何意?”
停下脚步左右环视一圈,吴婕妤忽然凑近脑袋,“宴席那么多位置,怎么那么巧阮贵人就与黎贵人一桌,分明就是有人在引娘娘上钩,黎贵人办事不牢靠极其容易被抓到把柄,自然也会牵连到娘娘,此举既除了阮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又能拉娘娘下水,如此一箭双雕之计,你觉得这些都仅仅是巧合吗?”
四目相对,沈榆震惊在原地,一脸凝重,“那……那你为何不告诉娘娘这是个陷阱?”
吴婕妤笑着拉住她手,目光如炬,“我的好妹妹,你怎么那么傻,娘娘是注定要除掉阮贵人肚子里孩子的,不是黎贵人去,那就是你和我,难道你也想进冷宫走一遭?”
听到这,后者不由皱皱眉,继而又松了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得多谢吴姐姐提点,不然明日伏法的便是嫔妾了。”
“这宫里争宠又不仅仅只看家世,黎贵人蠢笨,哪有妹妹这般七窍玲珑心,能一举夺得皇上恩宠,这以后说不准我还得靠妹妹提携才是。”吴婕妤轻笑一声。
说罢,便沿着另一条路逐渐远去,片刻间就不见了光亮。
沈榆也往长青阁方向走,今天的毓宁宫比往日安静的多,连只虫叫也听不见。
听竹不由低声道:“吴婕妤能如此待黎贵人,他日就能将您推出去,此人怕是不值得信任。”
然而身后只响起感慨忧愁的声音,“这宫里谁又是值得信任的?”
话落,四周一片寂静,听竹低下头没有再多说一句。
回到长青阁,沈榆乏累的歇下,如今兰花被挪走,她是时候恢复正常作息了,不然岂不是就和绪昭容那样成了个病秧子。
其实吴婕妤说的,德妃又何尝想不到,贤妃这样安排分明是在钓鱼,指不定那豆仁糕也是她安排的,毕竟阮贵人对花生忌讳,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有个意外也和旁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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