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视同仁有何不好?”沈榆眉梢微动。
皇家之中一视同仁反而是最平衡的,太早的暴露自己喜好,只会给某个皇子带来祸端,霍荀的做法并没有错,况且自身吃过被忽视的苦,当然就不会把这份厚此薄彼放在每个儿子身上。
所以他喜欢公主,因为公主不会参杂任何政治因素,但是因为她身体原因,大概对方也不会再想要公主了。
人往往会被这些细节所感动,但是她不会,因为感动是一瞬间的,可后患却是无穷无尽的,职场上最忌讳感情用事。
这份教训是她吃了无数亏才得到的真理,亘古不变。
“这么晚了,皇上应该也到长乐宫了。”听竹若有所思,“绪妃的堂妹好似也住在长乐宫,不得不说佟妃娘娘真是会安排。”
沈榆笑着端过一盏茶,轻抚这茶盖抿了一口,玫瑰的花香充盈着整个内殿,连着呼吸也是余香。
也许以往霍荀对她还会有愧疚补偿之心,但是现在发现了自己的野心,肯定也就多了一份猜忌,这是肯定要经历的过程,所以历朝历代很少有真正的得到善终的宠妃,因为皇家哪里有真正纯粹的爱情,只有参杂着利益的权衡利弊。
等到有一天老板容不下自己了,那也就是真正撕破脸的时候,所以她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是在为那一天做准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明日主子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听竹忽然问道。
沈榆眼帘微抬,“身子不适这么久,自然该好了。”
听竹点点头,继而退了下去,叮嘱小厨房明日早点做早膳。
今晚月光稀薄,沈榆躺在床上早早就睡着了,但是不知何时起被褥中好似热了不少,意识突然清醒的她顿时睁开眼,黑暗中只能朦朦胧胧看清一道黑影躺在身侧,也不知何时过来的。
“皇上?”
此刻她略有讶异,这已经在她意料范围之外。
“嗯?”
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惺忪,显然已经早早过来了,只是她才发现。
沈榆怔了怔,计划里对方不应该会出现在这,宫中子嗣稀少本就是事实,倘若再独宠自己,那就意味着火上浇油,给那群人更多的话柄来借题发挥。
“皇上怎么会在这?”她微微抬起头,望着看不清轮廓的人。
直到一只手将她揽了过去,熟悉的气息弥漫而来,“朕为何不能再这?”
沈榆没有说话,此刻也不知说什么,所以从始至终他就没打算妥协,因为有一就有二,有一次退让下一回只会让这些人更加变本加厉,那么这些根深蒂固的毒瘤就无法彻底肃清。
十天了,他肯定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这也就意味着要掀起一场君臣对立的博弈。
“无论皇上做何决定,臣妾都会在您身后。”她低声呢喃。
轻抚着她小脸,霍荀目光柔和,“睡吧。”
沈榆眼神微动,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声音轻细,“臣妾睡不着。”
感受到那只不安分的小手,霍荀眸光暗沉,忍了又忍,心里的暗火越烧越大,终究还是翻身将人按在身下,肆意撷取那娇柔的清甜。
随着五指相扣,他呼吸急促了一分,亦不在克制压抑。
女子的低吟相较往日柔转几分,这夜的呢喃声久久不曾平息。
李长禄守在外头不时望着天上的下弦月,心里头全是震惊,他也要以为皇上会退让一步,所以才翻了卢婕妤的牌子,可皇上竟然没去长乐宫,反而来了颐华宫。
若是让那些朝臣知道,肯定又有话柄可以借题发挥,可是圣心难以揣测,他也都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明日必定又是一场惊涛骇浪。
卯时一刻,天边的朝阳就已经冒出了头,而屋里也亮起了烛火,还在忐忑不安的李长禄也惊了下,折腾了一晚上,皇上竟然还能起的那么早。
刚刚起来的听竹亦是不敢置信的站在廊下,昨夜是慕衣守夜,所以她也不知竟然皇上过来了。
可是这样的话,不就是更加把主子架在火上烤,那些人就更加有话柄可以抨击主子蛊惑圣心。
直到那一抹明黄从内殿里出来,她立即跪倒在地,直到御林军都撤走,她才赶紧挥手让宫人们进去伺候梳洗。
沈榆已经坐在梳妆柜前静静的看着铜镜里的人,不知为何她并不疲倦,霍荀对她的心的确很容易让人触动,他的确做到了绝不让她受委屈,纵然其中还参杂着许多权衡利弊,可这也是件好事,早早铲除了那些毒瘤,对于自己今后的阻力也就会越来越少。
只要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她肯定会拥护老板的任何决定,但如果有一天老板容不下自己,那也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洗漱一番,她随意吃了些早点,这才去长春宫请安,大抵是没想到她会过来,大殿里头充斥着各种议论声。
“总有那么些不自量力的人觉得可以以卵击石,也不看看皇上有多宠爱贵妃娘娘。”
“我看皇上翻的哪里是牌子,分明是打的工部尚书的脸,就他抨击贵妃娘娘的声音最大,皇上难免心疼贵妃娘娘。”
“我刚刚听说朝中又吵了起来,大理寺卿拿出了工部尚书圈地自用,建设屋桥以次充好的证据,惹得皇上大怒,勒令刑部彻查到底。”
“卢婕妤今日怎么没来?”
“那还能怎么了,新人总是脸薄,想当初咱们被绪妃截了多少回,不照样都过来了。”
随着那一抹娉婷有致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霎那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众人都是脸色一变,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
也来不及思考为何外头的奴才不通报,众人赶紧屈身行礼,“嫔妾叩见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已经足足一个月未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怎么今日没声没息就过来了?!
沈榆来到位置前坐下,神色平和,“不必多礼。”
许是为了缓解其他人的尴尬,佟妃忽然笑道:“娘娘的气色果真比之前好上许多。”
“是啊是啊,娘娘定能再次为皇上诞下皇子。”赵淑容赶紧附和起来。
其他人也忙不迭跟着道:“那肯定是迟早的事,娘娘福泽深厚,膝下肯定儿女成双。”
听着那些谄媚讨好的话,沈榆都是淡淡的笑着,直到皇后出现,殿内才变的安静。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众人皆屈身行礼。
皇后看了眼突然出现的女子,好似对于外界之事并不关心,依旧面色如常的说着鼠疫一事。
“宫外鼠疫纵然得到控制,但宫中依旧不可马虎大意,该有的防范措施都不能少,兰贵妃身子不好,那么佟妃你就多上上心,绝不能让一些浑水摸鱼之辈搅乱宫闱。”
皇后这话分明是在指前些日子被佟妃查出来中饱私囊的严尚宫,以及其他女官,其他人也都低着头不出声,她们也不知道佟妃是怎么想的,这些女官背后都有家世背景,佟妃这一下得罪的人可不少,难不成她真的断了让大皇子继位之心?
“这不还有文妃妹妹在,臣妾若是忙不过来,自然会让文妃妹妹搭把手,肯定不会去叨扰贵妃娘娘休养的。”佟妃恭声道。
沈榆神色谦和,“因着这段时日身子不适,从而未向皇后娘娘请安,还望娘娘宽恕臣妾怠慢不敬之罪。”
皇后神态如常,只是平静的看了她眼,“你养好身子要紧,这样也能早日为皇上诞下子嗣。”
听到皇后这话,其他人也都眼观鼻鼻观心,有兰贵妃这座大山压在上头,皇上何曾还会记得旁人,那不就只能让对方一个人生,都说风水轮流转,也不知道这份恩宠什么时候能转到她们身上。
“多谢娘娘记挂。”沈榆微微颔首。
说了一通无关紧要的话,没多久晨省也就散了,许是已经到了七月,近秋时分天气也没有那么热,晨间还透着一丝凉爽,但出了长春宫,议论声却热火朝天。
众人言语间无不是在揣测圣心,以及看昨夜的热闹,她们原以为皇上总算想起了旁人,不曾想竟然是虚晃一场,说到底皇上还是想着兰贵妃,又岂会去一个样貌并不算拔尖的卢婕妤那。
不过就算皇上去了那也无用,一个小小的婕妤也想蚍蜉撼大树,怕没两日就落得个惨淡收场,往日永和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宫中议论纷纷,但颐华宫并未有任何闲言琐语,显然平日听竹都在时刻教导她们要谨言慎行不能让人抓住话柄。
回到宫里,沈榆让乳娘抱来了孩子,逗了正正半个时辰才把人哄睡着。
她靠坐在软榻上看着书,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不多时听竹也脚步平稳的走了进来,一脸忧心忡忡,“看样子这会早朝还未结束。”
第119章 遇刺
这都已经午时了, 可见那群人有很多话要说。
沈榆静静的翻看着书,思绪反而格外清晰,在外人看来, 霍荀大动干戈是为了自己, 所以那些人想要迫不及待除掉的人肯定也是自己,纵然又背了一次锅, 但这一回只要能解决掉一些阻碍, 那也是值得的。
盛极必衰, 当有一日这份盛宠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 那么自己的存在就会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真到了那一天,她可以去赌霍荀能否护住自己吗?
肯定不能赌, 靠老板不如靠自己, 所以纵然霍荀会猜忌, 她也要抓紧时间巩固势力,往往到了最后关头人总是会被胜券在握的形势冲昏头脑,但过往经验告诉她,越是到最后就越容易前功尽弃, 最终付出的所有努力也会付之东流。
午时用了膳,前朝那边才结束了早朝, 往日也就只有边关战事那段时日才会拖沓如此之久, 可今日却是混乱不堪。
佟妃早早的就赶了过来,风风火火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急的神色匆匆。
“妹妹可听说了, 张大人贺大人魏大人都一并被革职查办了,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如此一来朝中岂不是要乱成一团。”
“皇上偏偏又是这个时候在肃清朝政, 那些人必定都要以为皇上是为了娘娘才大动干戈,如此一来,岂不是把您架在火上烤!”
“如今朝中一片风言风语,人人自危,还有者声称妹妹是妖妃,倘若不除必定危害国运。”
沈榆不急不缓碾着茶饼,语气平静,“也不是第一回 了,姐姐无须担忧。”
话是如此,可佟妃如何能不担忧,急的在那走来走去,“皇上这次大查办也不知何时结束,他们必定把所有怨气都怪在了您头上,得罪了一片文臣,今后对于三皇子继位也绝非好事,更何况他们如今已经跪在御书房外,联名上书让皇上将您废黜,肃清后宫本末倒置之风。”
说到这,佟妃左顾右盼一眼,不由坐上前,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皇上心里只有江山社稷,此举谁知是不是利用娘娘肃清异己,如今惹了众怒,自然需要一个人出去顶罪,自古以来哪回不是咱们女人担罪,倘若皇上真有那份舍弃娘娘的心,那娘娘着实要细细思量了。”
她说了这么多句,也就只有这句最贴理,沈榆淡淡一笑,她的确没有把握,纵然霍荀表现的十分偏爱自己,可是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男人的心,这无疑是愚蠢的。
可是眼前一动不如一静,只能静观其变,但也要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
“那你觉得本宫该如何是好?”她眼帘微抬。
四目相对,佟妃神色变得有些微妙,声音也不自觉压低,“不如声东击西,他们口口声声声称皇后娘娘乃忠烈之后,贤良淑德的典范,可倘若皇后娘娘言行不检点,败坏门风,纵然是先帝赐婚,可这种有辱皇家颜面的人何以配母仪天下?”
“届时那些人又哪来的话柄打着皇后的名号来讨伐娘娘?”
沈榆嘴角微微上扬,不由笑着推过去一盏清茶,看来所有人都知道皇后的往事,表面看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见佟妃还是很有想法的。
但是还不到最后一刻,还是需要静观其变,这个办法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但却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反而会引起霍荀的忌惮。
倘若真动了皇后,可见自己的野心已经无法掌控,那么到时候霍荀就真的会毫不留情的制裁自己,所以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此事莫要再提,本宫也绝无取而代之的心。”她低声道。
佟妃眼神微变,显然不相信这句话,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喝口茶,询问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先看着吧,一动不如一静。”
听到这话,佟妃满肚子的话也都哑了喉,不过她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只说再去探探前朝的动向。
来时风风火火,走时也是如此,好似比她自己的事还上心。
听竹这时也走了进来,神色严谨,“如今一众文臣还跪在御书房外恳请皇上废黜主子,还说您是祸国妖妃,一日不除便会危害国运,若是皇上不处置,那他们便长跪不起。”
沈榆盯着面前的茶盏深思了会,这些人明知如此无用,而且只会更加触怒霍荀,却还要这样逼迫,显然是背后有人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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