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爸!这回我还是愿意夸夸你的,你在哪儿找到的这家店啊?这味道简直就是天上天下都没有!你也快吃啊,你看着我干嘛,看得我浑身发毛。”小蒋咽下嘴里的东西,一转头就看见虎视眈眈般看着他的父亲,他搓了搓手上起来的鸡皮疙瘩,继续道:“我原谅你了,你别像看小孩儿那样看着我,你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我真的不适应。”
听着妻儿的夸赞,蒋听老脸一红,心虚之余又有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把自己最主要的目的说出来。
“呵呵,啊,好吃就行,好吃就行。”蒋听看着老婆孩子脸上的愉悦,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只是...这种放松并没有维持多久。
“不是,小蒋同学,你不是说好吃吗?那怎么不都吃完呢?浪费可耻的啊!”蒋听着急得要死,捏着筷子使劲往小蒋碗里夹菜。
他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在揠苗助长,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啊!
今日菜单上的所有菜品都点了两份,一家三口根本吃不完,十分钟前,蒋听和妻子放筷,本来还在慢慢悠悠欣赏小蒋疯狂吸入桌上的菜,但没过多久,小蒋也放下了筷子。
看着桌上剩下的菜,蒋听心里在滴血。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他觉得小蒋少吃一口就会少长一头。
小蒋扶着自己伴着菜猛塞了五碗饭的肚子站了起来,脸上痛苦和满足兼具,“爸,不行,我实在是吃不下了,再好吃也不行了,再吃你们今晚就得去医院看我了。”
一家人没办法,只能打包带走。漆黑夜路上,一家三口看上去宁静又幸福,但前提是要忽视掉蒋听一直望向小蒋头顶的那道炙热视线。
...
后院里很安静,时间就像是从未流逝,但不断端出去的菜却告诉余栀一,现在已经快到打烊时间了。
砂锅里煨着鲜鲍鱼,黄灿灿的酱汁包裹着弹牙的鲍鱼,升腾的雾气扑了余栀一满鼻。她盖上盖子,猛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气,端着小砂锅走向前厅。
店内的顾客已经不多了,不少人收拾好东西也起身准备离开。
余栀一捏住砂锅的耳朵,看向坐在窗边的男人。窗外淡淡的光线映了进来,男人姿态随意地靠在椅子上,他侧头看向窗外,不知道是在看泛着波光的水面还是在看摇曳的树叶。
“谢谢。”简短的两个字,贺州收回看窗外的目光,稍微坐直了些身子,侧着昂头看向刚把砂锅放在桌上的余栀一。
脚步很轻,贺州却知道是余栀一的到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她还没开口之前就先回了头。
余栀一放下的砂锅的同时本想说话,但却被贺州看过来的视线给搞得懵了一瞬——她原本以为这人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着。
她抿了抿唇,轻声打趣道:“你好像很喜欢喝粥,贺州先生。”
第62章 椒盐皮皮虾
贺州轻声笑了一下, 他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闲闲道:“余老板要是有空的话, 坐下来一起吃?”
桌上有三道菜, 要说两个人吃也可以,但是余栀一完全想不到和他一起吃饭的理由。
“不用了,我等下还有点事情。”今晚楼上会来客人, 余栀一摇摇头委婉拒绝。
“那稍微等一下。”贺州也不勉强,他抵住椅子稍微往后挪了挪,猛地站了起来。然后迈着个大步子直接往外走去。
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边, 站在桌边的余栀一低头盯住桌上的菜。冒着热气的菜就这么安安静静在桌上摆着, 旁边客人的离开和路过显得这里更加寂寥。
这是干嘛啊,怎么还没吃饭就走了。
“一一姐, 为什么那个贺先生不吃饭就走了?”李瑜从竹马手上接过杯子, 关注地往这边看。
看着两人齐刷刷看向她的视线,余栀一耸了耸肩,“不知道。”
他离开的时候说的稍等, 余栀一想了想, 不确定道:“但应该会回来吧。”
门外树影绰绰, 来人却遮挡住了部分影子。余栀一话音刚落,就看见贺州抱着两大箱子的荔枝迈步踏进店内。
他逐渐走近了些,走到窗户旁边那张桌子才停下。
贺州把抱着的箱子放在桌上, 伸手拍了拍手上好像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眸光流转,那双沉静的双眼看向余栀一, 兀地带了些笑, “从外地买来的荔枝, 味道还不错, 余老板试试?”
他抬眼看了下别处,似乎不太满意手上沾着灰,摊着双手问道:“可以在这里洗个手吗?”
贺州真的很爱送礼。从他刚开始来到现在,几乎隔一天就会送点小东西。或是什么装饰品或是水果之类的额东西,都不怎么昂贵,他又挺礼貌,找的由头也挺好,余栀一还真的一次都没拒绝过。
“我们那边今天完工,这段日子可能影响了你这里不少。” 话是这么说,但他眼里没几分不好意思。
反倒是嘴角淡淡的笑容异常显眼,“要是你这里有客人骂我,你就送一叠荔枝给他甜甜嘴,或者说是堵上他们的嘴。”
他说的是装修噪音的事情,虽说选的是正常施工时间,但还是会让在外排队的客人心生不满。不过这种不满在走进店里的一瞬间就会消失,客人夸饭菜都来不及,怎么会花心思浪费在骂他身上。
听着他说话的当下,余栀一不知怎的想起前些日子贺州在门外拦住挑事那人,帮着何遇安躲过一拳的时候。那会儿他还眼神冰凉又冷淡,满脸的正义凛然,和现在完全不同。现在…很随意的白色T恤,黑色碎发有些懒散地搭在额角,五官利落,满身的矜贵和距离感淡了些。
旁边投来一道阴影,贺州声音干净却有些懒淡,“还需要我帮你把东西搬去别的地方吗?”
“不需要。”
好像自己本来想说要不让他搬回去或者是以后来吃饭打折的…余栀一闭口,侧目注视在一旁笑意扩大的贺州。
“那现在可以带我去洗手吗?”猝不及防对上贺州那双沾染笑意微弯的眼睛,余栀一一顿,深觉中了圈套。
好像只是错觉,贺州垂下眼,默默站在旁边。
总感觉不太对劲,身旁就像站了只黑猫,尾巴还地一摇一晃那种…有股蓄势待发和懒怠并存的感觉。
余栀一摸了摸脖子,缓声道:“可以去后院洗手,走吧,我带你去。”
…
余栀一把贺州带来的荔枝给文雯和李瑜分了,自己端着一盘荔枝和做好的菜上了楼。
她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度过一个舒适平淡又惬意的晚餐时光,但今天好像并不是这样。
*
某山区,南贝村。
周三,傍晚,陶家。
今天是每周一次去余栀一那里的时间。陶田田放着回家立马就开始写作业,一刻都没敢耽误。
山里空幽又安静,耳边只有透过年老失修的老房子传来的说话声。陶田田捏着笔,从自家窗户望出去,只见笼上一层墨蓝色的大山和树林,远处不少结束劳作的村民阿伯阿姨扛着锄头埋头走向家里。
“田田,今晚还是不吃饭吗?”是阿奶的声音,中气十足。
陶田田检查了一遍作业,收拾好之后跑了出去。
她来到堂屋,倚着破旧木门的是她阿爷,此时佝偻着身子借着些残存的光在编竹篓子,而她那看上去利落严肃的阿奶正拿着碗筷放到桌上。
“我不吃了,等下我要去一一姐那边吃饭,要不阿爷和阿奶也晚些再吃,我给你们带回来。”陶田田兴致勃勃地建议着,视线瞟了瞟家里高挂的时钟。
还有快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约好的时间,陶田田心里正想着要不要再回屋看会儿书,就听见阿爷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我们就随意吃点土豆就好了,田田等下去别人家吃饭的时候要斯文点知道吗?”
屋外一寸一寸地黑了下去,陶爷爷揉了揉自己已经有些模糊的眼睛,收拾好竹篮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桌边坐下,想了想,他问道:“田田,这竹篓子你一一姐那边要不要啊?”
陶田田父母早年因为山崩救人牺牲,陶爷爷生下来一只脚就有问题不好使,只能做些轻松的农活,陶奶奶为人严厉但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这些都是余栀一后来慢慢了解到的。
也正因为如此,所有好友里面,独独陶家,她很少再接受她们的回礼。余栀一只说等到陶田田以后长大再报答。
自从陶家人知道陶田田的神奇际遇之后,每次都能看到回到家的陶田田身上或多或少地带着东西。也正因为如此,阿奶和阿爷每日都会夸余栀一一遍好人…
陶田田看了看她阿爷放在桌边的竹篓子——小巧,看上去很可爱又能装的样子。
“阿爷,我今晚去的时候就把这个带给一一姐!她肯定会喜欢!”陶田田伸手,把竹篓子抱在怀里,脑中不自觉浮现出来余栀一收到之后的模样。
篱笆外突然一阵欢声笑语,屋内三人纷纷往那处看去,只见一只不怎么大的手从篱笆的缝隙中穿了进来,还在不停的摇晃着手。
一阵更高的声音响起,带着欢快,“田田,吃完饭没?出来玩呀。”
是村里一起读书的孩子,小豆子,还有几个年纪更小的孩子。
最近几年村里发展越来越好,修路建学校,发展农业…所有人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很多,不过家里几乎没重劳动力的陶家并没有跟着提升太多。
但好在,所有村民都记得陶田田父母当时的救人行为,对她家很关照。
在这里,陶田田即使没有新衣服穿,没有很多别人都有她没有的东西,也还是没有小孩儿不懂事去歧视孤立她。
陶田田有点想去一起玩,她回头又看了眼时间,心里有些犹豫。
往常她放学之后会去地里帮着阿爷阿奶劳作,有时候还会帮着村里其他人放放牛赚点小钱,然后再是写作业看书睡觉,弄完这些,天基本就黑彻底了,直接就到了睡觉的时间,根本不会和朋友们一起玩。
也正因为如此,今天她有点心动,她想趁着还有几十分钟出去看看朋友们在玩什么。
“田田?出来不?不来我们可走了啊。”小豆子的声音响起,好像有点难过。
一年能够凑巧一起玩个十来回都不容易,陶奶奶知道陶田田肩负了好多别的孩子不用担着的东西。她抬头,看了眼时间,拍了拍陶田田的头,“去吧,不过要估摸着时间回来。”
陶田田抿唇,重重点头,“好。”
…
山里孩子能够找到的娱乐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
沿着山路往植被茂密的地方走,里侧有条溪流,有点宽,但不深,在里面经常能够看到山螃蟹和一些小鱼。
几个孩子想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去摸些山螃蟹带回家。
淡淡的蓝色圈住孩子,一路欢声笑语荡漾开来,走过的路石块泥土混杂,摩擦出声又很快平静。
陶田田跟在小豆子和几个小朋友身边,没多久就踩着杂草来到了小溪边。
山上温度稍低,夏夜的溪水沁透肌肤。
看着朋友们的动作,陶田田也来了劲儿,站在堆叠起的石块上伸手往溪水里划拉着。
“我找到了!”小豆子刚脱鞋下水,搬开石块,立马就找到了一只,她高举起来,得意地冲着几个朋友炫耀,而后又仔细装在带来的篓子里。
“下水下水,快。”
“那边是不是更多啊。”
“哎,你别挤我,等下我鞋丢了我就得挨骂。”
身边的孩子们脱鞋下水,纷纷往小溪稍微中间的地方走,只剩下陶田田还穿着鞋站在石块上。
“田田,来呀,脱鞋之后和我们放一堆就行,一起下水嘛,这水才刚到小腿呢,没事的。”小豆子朗声,冲着陶田田招手。
陶田田低头,看了下自己的鞋———是一双白色的带皮凉鞋,余栀一送的。
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还是脱下鞋子走到了朋友身边。
她就玩一会儿…一小会儿。
潺潺溪水流淌,带走笑音也迎来惊呼。
溪水中把血色晕染开,孩子们七嘴八舌架起陶田田就往她家里跑。
*
周三固定上门好友是洪家父子和陶田田,他们往往是前后脚就到,可今天不一样,陶田田来得稍微晚了些,来了之后也不似以往那般活泼。
余栀一看着神色古怪甚至微微弯腰有股遮掩意味的陶田田,有些不解。
她稍微坐近了些,抬眼就看见陶田田盯着自己垂在桌边的双脚看。
余栀一低头,跟着看去,白色凉鞋上微微沾着泥,脚底好像垫着什么东西,没什么特别。余栀一盯着有些呆愣的陶田田上下仔仔细细瞧了瞧,灵光一闪…她瞥了眼正在一边吃饭的洪家父子,起身把陶田田叫到了她的房间。
余栀一走在前面,来到房间就开始找卫生巾,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一瘸一拐走路的陶田田。等到她终于进到房间,余栀一也找到了小包转身。
“田田,你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呀?”余栀一拍了拍自己的床,示意陶田田往上坐,可她却只是摇了摇头。
余栀一抿唇,走到她面前,蹲下,给她详细讲述了一些生理常识和注意事项,而后又在陶田田越来越呆的目光中,拿起小包递给她。
“姐姐,我不是…”
“嗯?你不是什么?”余栀一撑住腿,想要站起来,视线却在下移的时候顿住。
白色凉鞋和脚掌之间垫着的是纸,此时却沾了血花。
余栀一皱眉,有点着急,“你脚受伤了?快脱鞋。”说完,不等陶田田扭捏,就拉着她坐到了较高的椅子上,伸手把她的鞋给脱了下来。
干掉的血有点黏纸,余栀一一边不忍心,一边把纸给撕了下来。直到脱下来,余栀一才知道为什么陶田田今晚如此扭捏…一条划痕直接从脚掌到脚踝处,有些脚后跟到脚踝的地方倒是止住血了,但脚底仍然在冒血珠子。
“晚上来之前,我和朋友们去了趟小溪边。本来是想抓山螃蟹的,但我有点不小心,正好踩着石板上的青苔,另一只直接擦过尖尖的溪底石块,然后…就成这样子了。”
陶田田叹了口气,缩了缩自己的脚,“用纸再堵一会儿等到不流血就好了。应该不深,我不太痛,而且上面的已经没流血了。再等等吧,过不了多久它自己慢慢会好的。”
从小到大在山里长大,几乎是碰碰撞撞长大的,陶田田以前用镰刀的时候也割伤过手,此时倒是不觉得脚上有什么问题。
余栀一没说话,她在房间里找到了纱布,暂时包了下,伸手想抱陶田田去医院…嗯…最起码得去九琅巷口的小诊所看看。
“我们得去医院看看,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不是余栀一大题小作,她还真遇到过免疫力差的人划道口子引发各种并发症的。
“啊?不用了吧…”陶田田摆着脑袋,晃晃头表示拒绝。
但无效。
…
自从上次洪家父子来的时候吃过一次椒盐皮皮虾,就一直念念不忘,在之后来的每一次,除了羊肉,他们是一定会吃这道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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