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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结束营业，店内空空，余栀一给想要和她谈事情的顾谷另外约了个时间，回到后厨把煨煮了数个小时的坛子给抱在了空处放置好。
这时候没新鲜的荷叶，余栀一暂时用了干荷叶封住坛口替代，此时坛盖一层的荷叶颜色已经变深，余栀一伸手，轻轻给把荷叶给揭下来，露出了个盖子。
等到终于打开的刹那，香气顿时弥漫铺满整个厨房，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架势向更外面的蔓延。
鲍鱼、海参、瑶柱、裙边、花菇...各种食材味道渗透又交融，鲜味被无限放大。
余栀一趁热装在了白瓷蛊里，端上了楼。
今天是戚月来这里的日子，时隔一周，余栀一总算是做好了佛跳墙。
*
戚月最近一周都觉得有些奇怪——同学对她殷勤过了头。
“戚同学，你要去哪儿啊？累不累，我帮你拎着包吧。”
“戚同学，我觉得你的见解非常独到，要不然我请你吃个饭，我们细细聊一下？”
“戚同学，你是不是要去嘉麟阁测数据，我帮你搬梯子怎么样？”
这些是上周一起去塔寺那边的后来又在她家吃饭的那几个同学。
可除了这些，上次被她听见偷偷在塔底说她坏话的男同学也迎了上来，“戚月，上次是我随意揣度你的，对不起，我想来想去，还是来道个歉。”
寒风卷起落叶在空中吹了个旋儿，屋檐廊下走过许多抱着书的学生，小声谈话的声音飘进了教室。
戚月手上画图的动作没停，她心思不在他们说的话上面，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应声道：“好好好，谢谢你们啊，道歉我接受，帮忙就不用了。”
“我今天不去嘉麟阁，我等下直接回家，家里有点事情，谢谢你们帮忙啊，不过下次吧。”
墨蓝色的天擦过屋檐，丝毫没有影响到正在廊下谈论问题的学生，他们漫步着，偶然透过敞开的教室门往内看看还在里面的几人。
戚月吹了吹纸上的墨水，看着初具模型的图，满意地笑了笑...图上画的是从余栀一那里接来的小屋，各种细节都被她给研究透彻了。
站在桌边的几人看了眼窗外已经有些沉下来的天色，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勉强扯了扯笑，应声道：“那好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话是这么说，但几个同学仍旧没走，而是朝着坐在另一张桌子边的那两个上次一起同行的女同学使眼色。
戚月心满意足地把桌上的图收好，又细细收捡自己的工具，正想接着说点什么让他们不至于觉得自己在敷衍，就听见了身前传来的声音。
“戚月，你明天有空吗？我们还去上周去的那片塔寺，上次很多东西都没看仔细哎。”
戚月她缓缓抬眼看去，只见还是那两个非常眼熟的女同学站在了她面前，两人说话间，眼神带着隐隐的期待。
明天她倒是没有什么事情，戚月想起上次那座塔内的木构件...其实她也很想再去，但问题是她最近根本没有时间。
不过，今天结束，她目前最紧急的任务就告一段落了，明天和同学再一起去那片塔寺，正好。
她点点头，嘴角微勾，“好啊，那明天一起去吧。”
戚月说完话就拎着东西离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激动的几人。
“啊...终于可以再去了。”
“这次应该也会遇到她亲戚吧，明天留意下戚月的亲戚，要是看见我们就放机灵点，不然就没得吃了。”
“这次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你们都不知道我上次吃过一次她亲戚送的那些菜之后馋了多久。”
“不过...戚月应该会邀请我们吃饭的吧？”
话音落，几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矛盾极了。
*
戚月这次去余栀一那里没有再空手，她带了个深色的盒子。
...
“这是送我的？”
余栀一刚把戚月还回来的小屋给重新摆放到餐桌角落，就看见戚月给自己递了个包装精美的绒布盒子。
她迟疑地接过，下意识看向戚月的脸，想从她眼神中发现什么吧...可戚月是眼神一点都不分给她。
戚月感受着醇厚飘香的味道，眼神不自觉放到了就摆在自己座位面前的白瓷盅里，她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眼尾上扬，形如弯月。
这不管是看上去还是闻上去，都比榆林大饭店的更好！怎么有人可以做得这么好啊！等下自己能不能还像上次一样，再带一份回去的啊...
戚月想着想着，视线逐渐挪到了余栀一身上，她对上余栀一充满疑问的眼神，脸有些发烫，问道：“怎么了？你看着我干嘛。”
行吧，她没听到。
余栀一晃了晃手上的盒子，重复了一遍刚才问的话，“这是送给我的？我现在拆开可以吗？”
“可以啊，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是见面礼。”戚月这下的注意力终于挪到了余栀一身上。
颇有分量感和质感的纯黑色钢笔安静地躺在绒布盒子里，余栀一拿出来试着握了握，只觉得十分顺手。
“喜欢。”
“喜欢就好，我也喜欢你做的佛跳墙。”
“你都还没吃呢，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做这道菜。”余栀一有点无奈。
“那就一起试试。”
第95章 递进
鲜香醇厚, 胶质饱满，轻抿入口的汤带着冲击强烈的记忆感, 久久不散。
戚月心情愉悦, 前段日子遭受非议之后心里稍稍卡在心头的苦闷也缓解了，她勾唇笑起来，说话变得多了些, “我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最近我的同学都对我很好。”
“嗯？”余栀一看向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因为上次你让我带回去的那些菜, 我和他们分享过, 他们大概是因为想再吃的缘故。”
妥妥的夸奖，余栀一垂眸, 声音洋溢着愉悦, “那我是不是应该多给你准备点再带回去？”
“不用！反正我吃独食习惯了。”戚月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不过有多的话，我也想带回去给我爸妈尝尝。”
“没问题, 不过上次你回去的时候还好吗, 有被你同学发现什么端倪吗？”
“没有, 我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准备离开。”戚月想起上次听到的话，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保持着笑容, 只是眉间带着淡淡的愁, “我有好几个同学不太喜欢我，其实我不怎么合群。”
“但是很多时候我都不想参与他们的活动, 大多数时候对于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我从小到大都特立独行惯了, 我爸妈也惯着我, 他们不需要我去逢迎什么人参加什么会, 之前我倒是没觉得我有问题，但最近我有点怀疑我自己。”
余栀一听到她的话，瞬间就想起了顾谷，如果没记错的话，顾谷除了厌烦家里的掌控还有一种就是这样的虚伪社交吧。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你其实也不会喜欢上他们，而且无论你怎么做，他们都会说些不好听的话。”
“总之别在意别人的眼光，至于社交这件事，只能见机行事咯...毕竟情况太多了。”余栀一耸了耸肩，看着戚月青涩贵气的脸，咽下了太过于现实的话。
“我家里人也总说我不需要考虑做任何改变。”
戚月的脸带着些自豪，扬起的笑容很明媚...余栀一忽然就有些羡慕，也更加觉得没说那几句太过于现实的话是正确的。
对比起自己独立摸索着长大的她来说，曾经一度，像戚月这样被保护长大的孩子，是她很羡慕的对象。
余栀一把剩下那一整锅的佛跳墙都给她打包好，笑盈盈地看着她消失在餐桌边。
...
夜色沉沉，余栀一裹了件及脚踝的毛绒外套，慢慢磨蹭下楼走到了河道边。
街灯有些昏暗，余栀一一个人坐在亭子里，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流动的河水看了很久，直到手背莫名贴上一道温热，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这大晚上的有心事？”贺州坐在余栀一旁边的石凳上，拉过她的手往暖手袋里塞，声音清晰，犹如夜河静谧，“我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很久。”
“你每天晚上都会在二楼当监控吧，怎么每次我来河道边你都会看到。”余栀一撇了撇嘴，小声喃喃，垂眸看着贺州圈住自己的手塞进毛绒暖手袋里，使劲握了握又松开。
“你手都快冻成冰块儿了，说说吧，到底有什么心事儿。”他声音带着刻意像缓解沉闷氛围的轻松，但眼神却是很深地从手上挪到她脸上——
衣服的帽子遮住了她大半的脸部，但剩下的鼻子嘴巴被冻得尤其红，垂下的眸子带着躲闪，睫毛轻颤，她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没什么活力。
“说不定我还能开发出我的人生新职业，比如说心灵导师什么的。”
贺州感受着手心那股冰凉，确保她的手都贴上了暖手袋这才抽手离开。
余栀一很少把自己的烦恼给别人说，因为她一直觉得这就是给别人添乱，甚至别人可能并不愿意听，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得不听。
旁边的男人身上一股暖意，可能工作室开了空调，哪怕是坐下了好一会儿，都仍旧有一股热气从旁边传来。
小巷这时候依稀有几个人影从旁边闪过，坐在亭子里的两人坐在光影切割或明或暗的地上，偶尔被路过行人侧眼一看。
余栀一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温度，她抬眼，看向沉沉盯着她，眼神还带着来不及收回的关切的贺州，她顿了顿，像是没想到，隔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回道：“没事儿，就是屋子里有点闷，想出来透透气而已。”
贺州伸手，大掌按在余栀一盖着厚重连帽的头上，使劲往下一按，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面前带。
什么都没说，周围只剩下了凉风卷起落叶的轻微声音。
这个距离有些近，近到余栀一能够轻而易举地看清楚贺州眼里的自己，感受到两人似有若无交融的气息。
他眼型很好看，狭长的眼睛锋利带着柔软，而此时，似乎在仔细看着她的眼睛。
她有些不太适应，刚想推开贺州，就感觉到罩在自己的帽子上的手松开，后脑勺被拖住的那股力也随即消失，他往后一仰，稍微让出了些距离，笑了笑，“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
“我...”
“其实没有不想说。”余栀一看向贺州，把他后面的话给打断，一字一顿，“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余栀一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大概就是氛围感到了，今晚又莫名其妙有点感悟，她只记得自己大概把成长经历过了一遍，但前后颠倒语句也不怎么有序，她自己都没搞懂自己想表达什么。
但她记得贺州说过的很长很长一段话，也记得在那个克制眼神下的温情拥抱。
余栀一觉得自己独自治愈自己的道路上，有了一道新的光线透过裂缝出现。
...
贺州把余栀一送到店门口，叫住她突然问了句，“刚才你说到半个月之后开始整修宅子，那你想好整修期间的安排了吗？”
余栀一点点头，“我最近在安排停业期间的事情，该通知的都会通知，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想想，我店里的人，都带薪休假，李瑜和小齐要回趟家，文雯可以陪陪孩子和家人，魏晋大约是去汀市找他妹妹。”
“虽然线下暂时不营业，但线上那些东西仍旧会卖的，我会先准备好。”
贺州顿了顿，摇着头笑得无奈，声线都有片刻的拉长，“我是说你准备住哪里，还有你有想过期间要去哪里或者要做什么吗？”
“啊...”
“可能住顾谷那儿，安排大概是帮她守着书店？毕竟她后面也要忙我们工厂和公司的事情。”
余栀一并不打算守着自己的家里，一个月完工，到时候的场景她都可以想象多忙，她选择待其他地方不给别人添乱。
而且二楼房间当时看设计方案的时候就说过不能动，余栀一想着到时候可以把带着秘密的冰立柜和餐桌都放到房间里去，然后锁好。
贺州站在台阶下，暖黄的灯光在他身上浅浅笼了一层，表情不甚清晰，但声音很明显带着玩味，“顾谷一人推三个项目进行都游刃有余，她这次休息了这么久，应该很怀念那种忙碌的感觉才对。”
“我觉得你去帮她可能会降低她的成就感。”
贺州踩上台阶，微微低头看向余栀一，声音低沉充满磁性，莫名有种蛊惑的味道，“她其实很喜欢那种分身乏术的忙碌感，所以我觉得你不用去帮她守书店，至于合作的事情，你只要出你该出的那部分力就好。”
余栀一眨了眨眼，有些迟钝，疑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想出去玩吗？森林、湖泊、沙漠...除此之外，还有各地风俗人情，各色风味食物。”
“你的店修整之后重新开业大概也需要你换一种新的心情，出去玩就是很好的方式。”
“说不定对你新菜品的研发也有帮助。”
余栀一确实，心动了。
“不过你确定顾谷不会想打我？”
“不会。”
余栀一暂时答应了下来。
...
顾谷接到贺州电话的时候，正在写计划书，她刚敲完最后一个字，就看见了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名字。
顾谷伸了个懒腰，挑了挑眉，刻意等了很久，久到都快自动挂断，她才接起，声音懒散，带着不耐烦，“喂...”
“我爸妈叫你来说什么你就不必说话了，我不想听。”
“哥，我建议你那张嘴巴里出现些我想听的事情。”
“食品工厂和公司的事情你有困难吗？我可以帮你。”
贺州的声音很平淡，甚至都不带波动，丝毫不像是关切的语气，但这话...又莫名其妙有股那关心的味道。
顾谷皱眉，抿唇好一会儿，才开口：“您老人家这是在关心我？”
“呵呵。”
“呵呵谁不会，不过不必了，我瞧不上。”
对面似乎被刺激到了，声音带着质疑，“你确定？”
顾谷那股劲儿被挑了起来，她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硬着头皮道：“简单，轻松，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那栀一我带走了，你一个人好好工作。”
顾谷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半个月后她店里重新修整，大概二十多天的样子，这期间我会和她一起出门玩，所以你，好好加油。”
电话那头淡淡的声线很快消失，挂得很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顾谷忍着气，想起两人站一起那般配劲儿，又默默咽下来了这口气。
算了，总有人要负重前行！等到她叱咤风云那一天，就是那群人后悔的日子！
第96章 待发邀请信
寒风凛冽, 穿透肌肤表层的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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