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清沟通无果后,水国进特意给水梨支了个小桌子,还有配套的小凳子,就摆在他的办公桌的旁边。
水梨不记得自己任性娇气,却知道自己从小就很黏人。
不知道为什么,水国进会总是开门,离开办公室,而后消失很久。
水梨则总是愣愣地盯着被关上的门,等着水国进回来。
时间久了,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发现了她这个习惯,总爱开玩笑逗她,“小梨子,你爸爸不要你了……你要出去找,光盯门是没用的……”
那段时间,重点班有联考,于是水国进出去的时间会不知不觉拉得很久。
水梨盯门的时间也会变久。
“……”
而后。
莫名的,水梨生了病。
起初是小感冒,而后是久久不见好的大感冒。
生病的人格外要求都会多起来。
又一次水国进出门,门将关未关之际。
水梨第一次听了其他老师的意见,追着水国进的背影,推开了门,却跟丢了水国进的踪迹。
望着长得一望无际的走廊,茫然无措的情绪一瞬间占据了大脑。
水梨不知所措,只知道站在原地,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眼眶湿润。
几声细细的抽泣之后,像是打开了开关。
她站在走廊上哭到撕心裂肺。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路过的老师送到水国进的班上。
见到水国进的那一瞬间,水梨已经哭得满脸通红。
那么大一点的小朋友,只在成人小腿那里,走一步都会把她绊倒,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砸,还有明显的婴儿肥,可怜到骨子里。
水梨很少那么哭,水国进一下子心软,抱起她,把那节课换成了自习。
熟悉的味道像给了水梨安抚,哭泣声渐弱,直到把衬衫糊湿,水梨才闭上眼,在水国进怀里缓缓进入梦乡。
而后,莫名的。
水国进在办公室陪她的时间开始变多,水梨也渐渐不再有盯门这个习惯。
“……”
只是,方清开始爱说,水国进无能,好好的重点班不教,去教平行班。
和生气的方清不同,水梨却像是试探出底线的获奖者。
每一次感冒生病也就等于,她可以告诉水国进,她想吃这里的糖水铺,吃那里的小面包,想上课水国进都带着她。
而后,总能得偿所愿。
-
回忆是掺了糖的毒药,水梨被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拉回思绪。
秦仪鸾已经打完了电话,正在往这边走。水梨知道她叫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她抱着胳膊问,“祁屹周怎么说?”
水梨抿抿唇,还未组织好语言,让一切体面一点。
秦仪鸾已经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嗤笑一声,“真是。还好没指望你,高中同学算个什么。”
“……”
秦仪鸾说完,转身就走。
被留下的水梨舔了舔嘴唇。
虽然秦仪鸾说得毫不客气,却诡异的,她不觉得生气。
因为她也觉得,高中同学算什么。
-
这场感冒来得持久,甚至到了杨李的生日前夕,情况依旧未见好转。
接到杨李的邀请,水梨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是杨李不仅邀请了她,还把邀请了成橙和付雪楠。
理由是,大家都认识,朋友嘛,开开心心玩一场。
水梨便咽了要拒绝的话,只垂着眼,问,“还有谁去?”
杨李说了一大串,却迟迟没有提到,水梨想知道的那个人。
等了片刻后,水梨忍不住打断,“你舍友会去吗?”
杨李话音一顿,莫名其妙道:“肯定去啊。”
“……”
-
杨李定了个KTV,此时路灯初亮,霓虹灯闪烁,从挡风玻璃洋洋洒洒地照下来,星星点点落在车内座位上。
成橙在和付雪楠讨论给杨李送的生日礼物合不合适,又问水梨,“阿梨,吃过药没?”
水梨点头。
“那就行,我们等会早点走,你就可以早点回去睡觉。”
水梨温温地笑了下。
“……”
到了KTV,推开包厢。
人来得还不多,水梨寻了个最边角的小沙发上坐下。
捧着橙汁,等了会儿。
人渐渐来齐,包厢充斥着噪声,杨李也停了窜出窜进地接人的行为,站在正中央,大手一挥道,“大家吃好玩好,酒水饮料,管够!”
“豪气!不会客气的。”
“……”
喧闹声从耳边过,水梨咽下橙汁,把身体更深地窝进小沙发内。
相较于集体活动,水梨其实更适应自己独处,性格中有孤僻的一面。
但是她从来不会扫大家的兴致,很随大流的,每一次都跟着别人给唱歌的人鼓掌。
而后,仗着在角落,视线静悄悄往人群中滑。
一圈。
两圈。
三圈。
不知为何,她好像没有看见祁屹周的身影。
“……”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更深的苦涩倾倒而出。
水梨缓慢地垂了眼。
时间渐渐流逝。
成橙和付雪楠被氛围感染,早已磨拳搽掌,又怕她们一走,没人陪水梨,便苦苦按耐住。
水梨发现了她们的坐立难安,温声劝道,“你们不用管我的,快去玩吧,我就在这里坐着。”
成橙和付雪楠对视一眼,耐不住水梨的劝,起了身,自己玩去。
顿时。
小沙发的面积像凭空扩大数倍,而后忽地和热闹的中央空间切割成两个完全不同的部分。
喧嚣的吵闹声从耳边过,却入不了耳。
水梨撑着腮帮子,盯着橙汁发起了呆。
“……”
时间温吞又微吵地拉长,像是什么清凌凌地在响。
倏忽一道薄荷香尾调从身侧传来,附带着高大的阴影,叠在她的影子上,像被压住。
体表神经敏感地一颤,水梨下意识仰头。
几乎是瞬间。
视线对视。
似像拉丝。
光影半打在祁屹周脸上,他缓慢地掀了掀眼皮,目光居高临下的,一寸一寸挪过她的五官,压迫感强到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心脏骤停,水梨紧张到想要逃。
半晌。
祁屹周似终于良心发现,收回了视线。
而后,慢条斯理说了句,“怎么,脸都气红了?”
第15章 [VIP] 15
耳边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一样。
刚刚被屏蔽的声音“呼”地一下, 涌入耳廓,转瞬之间,又被心跳声压住。
呼吸收紧。
晦暗不明的壁灯,给祁屹周的五官打下浓重的阴影, 他没有像刚刚那般直勾勾地盯着她, 而是眼皮向下, 只留下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放在她身上。
像给她一丝喘息的空间。
水梨神经放松了一瞬,立马又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心脏重重一跳。
竟然真的觉得自己脸很热,阵阵热气从脸颊往外扩散, 耳垂灼烧的感觉格外强烈,却都不敢伸手去摸,看是不是错觉。
好半晌, 水梨才勉强道,“你看错了。”
祁屹周这时又把视线挪过来, 眉眼被熏染得漫不经心,道, “错了?”
尽管他说的是自己的脸是气红的, 但是不论原因。
水梨就是不想承认自己脸红了,抿着唇肯定地点头。
片刻。
男生侧脸,无声地勾着唇笑了声, 说了句,“怎么这么好哄。”
KTV环境嘈杂, 扯着嗓子的交谈声、不和音轨的歌声、锤开膨化食品的“砰”声, 配合着不停闪动的镭射光束, 分明极为混乱激烈。
人声应该泯灭其中,但是以那声巨大的“砰”声为背景音, 他的声音钻入耳廓。
水梨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以为她生气了,于是准备哄人。
所以他知道她的难受。
所以他的潜台词就是,他想道歉。
“……”
像一瞬间被击中最柔软的地方。
有种怪异的,又酸又甜的情绪开始泛滥。
原本深藏在内心,她以为不算什么的委屈,在那个瞬间以地球那么大的体积,上涌,又被很妥帖地安抚好。
水梨吸了吸鼻子,对这种情绪感到陌生。
好像是,水国进去世以后,第一次有人那么注意到她的情绪,还小心翼翼地给她道歉。
于是立马,昨天对祁屹周的些微埋怨化为乌有。
-
KTV玩到后半截,杨李还没尽兴,闹着说等会先别散,得再去吃顿夜宵。
顿时一呼百应,成橙没想到去完KVT,还有其他活动,不由得看了眼水梨,“这……要不我们等会唱完歌还是先走吧。”
被男朋友董明辉拉住,说,“不会很久的,去一下再走吧,我这么久才见你一次。”
“……”
怕成橙为难,又莫名有些还不想走的心思,水梨抿抿唇,温声道,“既然很快的话,我们就去去吧。而且我吃过药了,不用担心我的。”
于是一群人又辗转来到家老倌子。
点单是菜单在每个人手中轮一圈,自己点自己想吃的。
水梨本就不太吃夜宵,盯着看了几秒,怕别人久等,从众地说了句,“你们点,我都行。”
而后菜单很快传到,水梨斜对面的祁屹周那儿。
他下颔线微敛,散漫垂眼,乌黑似鸦羽的睫毛打出阴影,正漫不经心地在看手机。
水梨静悄悄抬眼,只见祁屹周掀起眼皮,翻了下菜单,而后随便勾了个东西。
又重新垂眼,过程不过秒,快得离谱。
所以水梨收回目光的时候,也没觉得,她下意识看他有什么不对。
等待中,成橙搜了下大众点评的评价,清一色地说这家老倌子做什么都要放点辣,辣得很过瘾。
她不由咂舌:“阿梨,这家挺辣的,你是不是吃不了辣,等会小心,别被辣着了。”
水梨笑着“嗯”了声,抿了口温水。
“……”
-
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摆满烧烤的不锈钢铁盘一盘一盘被端上来。
烧烤都是按照需求点的,所以很快分好。
又过了会儿,服务员端过来两份冒着热气的海鲜砂锅粥:“谁点的海鲜粥,放哪边?”
杨李知道谁点的餐,“这边,我祁哥点的,放一份这儿。”
“还有一份,谁的?”
“……”
无人认领。
祁屹周抬眼,眉骨微动,视线径直越过中间那人传来,落在她身上,视线散漫却又带着点其他意味,道,“这里不是还有个,什么都没点的吗?”
“……”
于是,不知怎么的,这海鲜粥就成了,说都行的水梨的。
海鲜粥用深黑色的砂锅装着,橙黄鲜香的粥表面铺了一层虾肉,几颗葱花点缀在最上面,看起来清香诱人。
杨李放完海鲜粥,道,“梨子吃,别客气,你太瘦了。”
水梨抿唇对着杨李笑了笑,在他的注视下,试探性地舀了一勺。
顿时热气扑面,鲜香入鼻,而且,似乎没有很辣。
“……”
成橙舀了一勺炒饭,刚入嘴,极其刺激的味道在嘴唇附近灼烧,她被辣得嗷嗷叫,把董明辉的饮料抢过来,一口喝光,“好辣好辣,怎么这么辣!”
付雪楠也不停哈气,“我也觉得好辣,虽然好吃,但是为什么连水饺都是辣的。”
“……”
成橙无意间瞥见水梨的表情,惊讶道,“咦,阿梨你不觉得辣吗?”
水梨咽下一口海鲜粥,温吞地嗯了声,确实没有觉得辣。
“……”
“阿梨你能吃辣吗?我怎么记得你是吃不了辣的。”成橙道。
水梨抿抿唇,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能吃辣。
这次,说不定只是因为感冒带来的味觉失灵。
她谨慎回复,“可能……能吃吧。”
话音刚落。
斜侧面的祁屹周忽地抬起视线。
不看别处,就那么顿在她身上。
他穿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单手撑脸,另只手轻敲桌面,肩膀松弛,眼皮半敛未敛,看着好整以暇又带着漫不经心的意思。
水梨不知道他突然望过来的意图。
分明是多人的场合,眼中却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高度的紧张下,从脊梁骨开始僵硬。
她的反应大概让祁屹周觉得有趣。他收回目光,五官偏转之间,喉结滚了滚,压出声哂笑,听得人耳廓发痒
杨李瞧他神色,纳闷问,“干嘛呢?笑成这样?”
祁屹周止了笑,眼皮重新耷拉着,懒懒哼了句,显得暧昧又缱绻,“笑个乱说话的小孩。
……
语气和刚刚一个样。
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诚心逗弄
透着点痞劲儿。
水梨有点闷,却不是情绪低落而闷得难受,而是心脏砰砰砰直跳。
负荷之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了平复呼吸,抑制住过载的心跳。
杨李寻思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哪里的小孩值得你笑得这么骚。不对!你不会看上哪个妹子,想撬我墙角吧!我可警告你,别仗着你长得帅,就瞎几把到处勾搭。我都定好酒店,周末约妹子去爬山。”
祁屹周挑了挑眉,叫,“杨李。”
“叫我干嘛?心虚了吧?”
“周末别去爬山了,去看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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