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的严重吗?还疼不疼?”李星禾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问。
贺兰瑾抬起头来看她。
今天她穿了一身橙黄描金的流仙裙,腰间系一条鎏金玉带,勾的腰身纤瘦,不盈一握,衬着少女凹凸有致的身材,明艳灿烂中带着些娇柔可人的韵味,叫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男人的眼神短暂的暗了一下,视线很快向上落到她脸上。
微笑答:“多谢公主关心,大夫说过,只伤了些许皮肉,抹几天药就好了。”
“那会不会留疤?”李星禾盯着他额头上的绷带,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那撞得青紫的伤处。
调皮的好奇之举让贺兰瑾疼的微闭了一下眼睛,“应当不会,就算会留疤,某也并不在意。”
“你怎么能不在意。”李星禾双手叉腰,不容置疑道,,“你现在是本公主的人,我不喜欢你身上有瑕疵,你就不许受伤,不许留疤。”
她的东西一定要完美无缺,再上承的美玉,若有了瑕疵,价值就要折半了。
她将贺兰瑾带回来虽然是想将他困于后宅,折辱他,但她也的确欣赏奸臣的美貌,和他失忆后温柔的性子——若失了这些,她怎会带他回来,早就把人打一顿,扔在牢里任他受苦了。
低头看罪臣清澈的双眸微动,眉头轻皱,似乎是对她的命令感到不理解,但终究没能说出半个不字。
“某知道了。”贺兰瑾望向她的眼睛。
公主定是心疼他在牢里受了伤,所以才如此看重此事。
他落魄至此,公主还对他不离不弃,关怀备至,怎能不让他感怀动心。
看到美人脸上柔和的微笑,李星禾如沐春风。她心情大好,拉美人起身,“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贺兰瑾随她一起走到外间,就见七八个奴仆手里捧着的衣裳少说有二十几件,多的是冬衣寝衣,还有几件春衣和披风,样式各不相同,料子倒是清一色的素气淡雅。
“这么多?”他看向李星禾,语气惊喜又疑惑。
李星禾立马得意道:“都是本公主亲自给你挑的布料,请了几家布庄里最好的裁剪师傅来赶了一天一夜呢。”
虽然她自己喜欢热烈明艳的装扮,但欣赏美人,还是清新纯净之色,最为宜人。
贺兰瑾看着叫人眼花缭乱的衣裳,深知此为长公主的心意,他受宠若惊,一边道谢一边疑惑:“可是某不记得有人来量过某的尺寸,公主如何知道?”
闻言,李星禾哽了一下,嘟囔说:“本公主当然知道。”
她本无心记这些小事,可从前时常跟他见面,有几回生了气,还上手推搡过他,一来二去,他的身量,自己随手比一下就能描摹出个大概了。
“快穿上试试。”李星禾挑了一身出来塞到他手里,催促他去换衣裳。
贺兰瑾拿着衣裳去了里间。
李星禾坐在外头凳子上,单手支在桌边,看着里间朦胧的身影,满心期待。
过了一会儿,身着水青色衣衫的美人拨开了纱帐从里间走出来,一头如瀑般丝滑的乌发只用发带束在发尾,他款款走来她面前,像是从水墨画里飘出来的仙人。
李星禾看得眼睛都直了。
比起惊艳于他清丽俊逸的美貌,她更惊叹于自己的喜好投在贺兰瑾身上会是如此契合。
他就像一张白纸,因她的描绘装扮,渐渐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她先前还觉得纳侍君没意思,这会才品出其中的趣味来——贺兰瑾已经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她的玩物,她的画作,是底色纯白、独属于她的人……
“公主喜欢吗?”男人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李星禾这才回过神来,低眸掩饰自己心中的雀跃,“咳咳,勉勉强强。”
闻言,贺兰瑾俯下身来,诚恳道:“某不记得公主喜欢什么,公主若有旁的喜好,可以对某直言。”
这话正合了李星禾的心意。
她拿了一个凳子来放面前,示意他坐下。
贺兰瑾半知半解,坐在她面前。
李星禾抬手遣散了屋里的奴仆们,阿福收拾好了所有的衣裳,也出了房间。
房中只剩二人,少女起身去里间拿了梳子来,坐回原位,抬手抚摸他的长发,手指穿插进发间,轻易就将发尾的发带拿了下来,放在桌上。
他的头发很长,李星禾用梳子梳到尾,那乌发便丝丝缕缕从她手边滑落,柔软的仿佛丝滑的绸缎。
他脸长得美,身段好,连头发也这么漂亮。
李星禾越看越喜欢,给他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却看那根桃木的发簪很不顺眼。
“芷蓝。”她对门外喊。
芷蓝从外头推开一个小小的门缝,回话道:“长公主有何吩咐?”
“你去把我卧房里梳妆台边上的第二个箱子里面,放在第五个柜子里的小格里的玉簪拿过来。”
“是。”芷蓝关好门,即刻便去了。
屋里两人面对面坐着,贺兰瑾低着头,脸颊微红。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长公主竟然会亲自给他梳头,公主挽发的手艺竟然很不错,叫他忍不住猜想,他们从前是否已经有过数次如这般默契又心动的相处。
低垂的视线注视着少女小巧的手掌,刚才就是这双手抚在自己发间,还蹭到了他的耳朵,软软的,热乎乎的,烧的他心里痒痒的。
鬼使神差,贺兰瑾探过手去,牵住了那只软乎乎的,让人心痒到抓心挠肝的小手。
“你……”李星禾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突然这是做什么?”
“公主没有什么想告诉某的吗?”他轻声试探,想从她口中听到有关他们过去的只字片语。
这里没有旁人,他们又是未婚夫妻,应当没什么不能谈的吧。
“有,当然有了。”李星禾来了精神,积极道,“我喜欢乖巧的人,你以后不许给本公主脸子看,更不许闹脾气耍无赖,要是惹我生气,我可是要打人的。”
贺兰瑾微微一怔。
她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心中虽有失落,仍旧点头应她:“某记下了。”
见他答应的爽快,李星禾又嘱咐他:“你如今是带罪之身,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公主府里,不许出去抛头露面。”
“从今以后,你要以我为尊,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不要你了,把你扔回大牢里去。”李星禾越说越嚣张,说到最后,听到长长的沉默,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是奸臣,而是她新哄来的玩物——刚才的话,好像说的重了。
她眨眨眼睛,有些内疚的看向他。
后者只是沉默着低头,表情隐忍,似是压抑着莫大的委屈,盈了水波的眸子看上去可怜兮兮,像是受了欺负似的。
“你怎么了?”李星禾愧疚的关心。
“这些事就算公主不说,某也必然会遵从,可公主为何要以此来威胁某。”贺兰瑾说着,松了掌心的手,抬起头来正视她。
他不明白。
公主对他好,又与他定下婚约,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吗,既是两情相悦,公主为何又说这样一番话?难道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贺兰瑾侧过脸去,伤心道:“公主若是不喜欢某,大可以放某在牢中自生自灭,何苦费这么一番周折。”
“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他反应如此激烈,李星禾慌了神,忙解释说,“我是说笑的,吓唬吓唬你,不会真把你送回去。”
闻言,贺兰瑾渐渐冷静下来,转头你要试着她的眼睛:“真的?”
“真的。”李星禾肯定答。
为表真心,一把抓住了方才松开自己的那只手,紧紧的握着。
手掌被抓住,贺兰瑾的心也跟着一紧,听她信誓旦旦的回答,心中的委屈才彻底消退。
失忆实在麻烦,他甚至都不了解公主的为人了,竟然会把她的玩笑话当真。
想到这里,贺兰瑾开口道:“某斗胆再问一句……”
“问什么?”李星禾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千万别问从前的事!
她实在不会扯谎,扯太多谎,迟早有一天会圆不上的。
面对着那张好看却认真的脸,李星禾越发感到心慌,早知道一开始就该直接说实话,跟他说自己要他做侍君。
不过那样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跟自己进府,他人虽然失忆了,骨子里的文人气质却一点都没变,怎么可能屈身给人做侍君。
百般纠结中,男人轻唤的低语在面前响起:“某还不知公主姓名。”
他想问的就是这个?
不挂牵他自己的事,反而问她的名字?
心脏在胸膛里猛地一撞,少女脸颊一热,支吾道:“谁让你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把自己弄失忆了,我才不告诉你呢。”
灵动的眸子一抬,便对上美人羞涩矜持的视线,如雪般白嫩的肌肤,在脸颊上晕开两团粉红。
对视的瞬间,李星禾脸色涨红,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了。
他不是一向沉稳持重吗,突然害羞什么?
弄得她也跟着心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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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李星禾自小不受拘束,常与武将家的子女策马射猎,也会同文官家的子女闲述治世之策。
她见过的青年才俊数都数不过来,也不是没有与男子独处一室过,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心跳躁动,红了脸。
怪贺兰瑾褪下朝服后的模样太清气温柔,她又花了点心思将他打扮的如此合自己心意了,看着便喜欢,就像是……梦里的仙人哥哥,成真了似的。
李星禾拍了一下脸颊,稍微清醒了些。
贺兰瑾怎么可能是她梦里的仙人哥哥,她讨厌贺兰瑾,不喜欢他一本正经、古板顽固的模样,讨厌他穿的一身深色,明明是青葱茂盛的年纪,却显得老气横秋。
最气的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明明是想和他交朋友的,却被他嫌弃了。
这个仇,她要记一辈子!
李星禾抬眸盯住美人的双眸,像只气鼓鼓的团雀,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啄他两口。
贺兰瑾被她略带气愤的视线盯的有些不明所以,简单想想,便理解了她的怒意——明明是未婚夫妻,关系非浅,如今自己却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公主是该生气。
“还请公主原谅,某实在是……”贺兰瑾扶了一下额头,皱眉道,“头疼的厉害,什么都想不起来。”
闻言,李星禾缓缓吐了口气,心想不跟一个失忆的病人计较。
将注意力重新移到他脸上,那双桃花眼下淡淡的粉色还未消退,李星禾一瞬间觉得,他冷白的肌肤上点一点粉色,有画龙点睛的妙处,仿佛是一尊冷玉美人雕像活过来了似的。
看来等到开春,可以给他做一身粉衣。
男子着粉衣,既没有规矩也没有体统,非常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正在心里描画着自己喜欢的美人像,外头咚咚响起了敲门声,芷蓝喘气道:“长公主,您要的簪子拿过来了。”
李星禾按下要转头的贺兰瑾,自己起身到门边,透过门缝接过了芷蓝手上递来的冷冰冰的玉簪,疑惑道:“怎么这么慢?”
“公主的院子离这儿实在太远了。”芷蓝低头。
李星禾来时兴致高涨,并没有特别注意距离,如今被人提醒,才逐渐意识到,这个偏僻的院子离着公主府的中庭,实在路远。
那她以后想来见他,岂不是要走那么长一段路,走个来回,真是累死人了。
她小声问芷蓝:“哪个不开眼的把他安排到这儿的,真该拖出去打一顿。”
芷蓝解释道:“贺兰公子来的突然,府里没有早做准备,更何况他有罪在身,只有住在这偏僻的院子里才不会被来访的客人撞见啊。”
长公主时常做事不考虑后果,便是他们这些底下人为公主处理后续。
李星禾知他们的安排是有考量,但还是不想让贺兰瑾住的那么远,让他白捡了清净去。
她想了想,吩咐芷蓝:“你去叫人把我院子里的偏房收拾出来,给他住。”
芷蓝大惊:“这不合适吧,公主千万要三思啊。”
原本收个阶下囚入府就已经饱受外人诟病,再要收进院里,岂不是真将人当成侍君养了,虽然长公主想养侍君不算是大事,可这人是贺兰瑾啊,谁知道他失忆是真是假,放在枕边怎能不让人担心。
芷蓝有许多忧心,李星禾也不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并不将这些小问题看在眼里。
她又不是娇滴滴的小丫头,要是贺兰瑾真不听话,对她下手,她绝对要让他尝尝鞭子的滋味。
另外……李星禾看向坐在桌边疑惑着看她的美人,心中微恙——他现在不是挺听话的吗,乖巧温柔,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已经决定了,无需多言,快去办吧。”李星禾严肃道。
“是。”芷蓝无力阻拦,关上门去了。
李星禾握着簪子走回美人身边,在他身侧站定,拿下了那根桃木簪,换上了她手里的玉簪。
簪子被送来这一路染了冬日的寒气,戴在美人发间,为他添了几分白雪的纯净气息。
“真好看,果然很配你。”李星禾微笑着俯身看他,手掌垂落时,指尖顺势划过他的侧脸,像在逗弄一只宠物。
贺兰瑾不知少女心意,只知她一大早就过来看自己,又是送衣裳,又是送簪子,还为他挽发,有意无意地触碰着他的身体,仿佛……夫妻一般。
公主待他真是情意深厚。
如果他没有做错事被关进大狱,可能,这会儿已经和公主完婚了。
想到这里,贺兰瑾微微垂眸,暗自觉得惋惜,同时也越发想知道,自己失忆之前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放着如此深爱的公主不顾,去做违犯律法的事呢……
他想知道旧事,就只能问眼前的长公主,可看到公主笑盈盈的看着他,一时间竟舍不得开口问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坏了她的心情。
“公主喜欢?”他抬手撩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嗯嗯!”李星禾点点头。
这个簪子她珍藏了三年都不舍得戴,没想到戴在贺兰瑾头上会这样合适,仿佛是物件找到了本就该得到它的主人似的。
李星禾大方道:“簪子送你了,记得要经常戴给本公主看。”
“好。”贺兰瑾微笑应下。
严寒冬日,屋外阳光照在雪地上,温度依旧是冷的,屋里炭火烧的足,两人闲来说话,从玉簪说到李星禾收藏的各式珍品,越说越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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