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说出来的话甚至让她有些愕然,郁风林沉出一口气,语气诚恳:“时忧,算我求你了。”
“不是,这次哪儿这么严重?”蒋纠瞪大了眼,“不就是多了一个感冒吗?”
郁风林只是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摇头。
他感觉自己有点玩过头了。
以至于还多了一层……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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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城这场暴雨来得突然。
四面八方的风毫无章法地吹过地面,雨点在天空中纷飞,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洗刷这座城市。
打好车,“黄色法拉利”一路风驰电掣从恭益中学来到市中心的某处高端住宅区。
时忧和司机道声谢,校服盖在脑袋上,不管不顾地冲入雨幕,来到单元楼里。
出电梯电梯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些忐忑。
来的路上还只是很单纯的紧张,站在门口的那瞬间又开始自己给自己打退堂鼓。
等会儿说什么呢?他万一不想见自己怎么办?
时忧咬了咬下唇,从潮湿雨幕中走过的唇瓣更显嫣红。
还是没犹豫太久,心里的担忧更胜一筹,
她按下门铃,自己的心也跟着响起的节奏打着鼓。
一秒,两秒,三秒……
时忧在心里默念着,眼眸中清亮清亮的光却随着漫长的等待一点一点暗淡下来,逐渐耷拉的还有她勉强劝说自己上扬的嘴角。
就在时忧以为自己等不到,正无所适从不知道下一步如何是好的时候。
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
门被完全打开。
身高腿长的少年随之展露在视线中,他穿着黑灰色的家居服,扶着门把手,懒懒散散又略带疑惑地倚在门框。
时忧仰着脑袋,身上带着未干的雨水,湿漉漉的眼眸望过来,睫毛卷而翘,沾着水珠,看起来可怜兮兮又风尘仆仆。
目光交接的那一刻,穆嘉翊某种闪过一丝错愕。
时忧看到他完完整整现在自己面前,满心欢喜,莫名一下子什么也不怕了。
她自顾自走进一步,玄关处的射灯因此照进她的瞳孔,分割成细碎的金光,影影绰绰地倒映出穆嘉翊的身影。
她轻轻喘气,语气却欢快,解释开口。
“穆嘉翊,我有点放心不下你。”
穆嘉翊看着她眼中的自己,一时间说不上话。
她浑身狼狈,笑得却很开心,如果时忧有尾巴,那么一定已经扑腾扑腾开始晃动――
终于找到你啦。
穆嘉翊。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有点长,马上就表明心意啦!
(解释一下郁风林为什么认为是自己的锅:
如果他不点明穆嘉翊的喜欢,小忧此刻还懵懵懂懂没察觉出来,会把穆嘉翊当做普通的生气,发送一波可爱攻势就能哄好。
到现在她知道了,没办法把穆嘉翊当做朋友,所以也开始闹别扭,不好意思哄穆嘉翊,不主动和他说话。
所以小北认为自己错了,但是!其实他才是神!助!攻!)
第50章 惯我
这还是时忧第一次看到穿着家居服的穆嘉翊。
柔和, 舒适,更好接近。
但仔细一看,却又会觉得他身上的防备还是没有卸下来。
就算是这样, 还是透着那股清冷、疏离、又淡漠的气息。
时忧这才发现,他家装修很特别。
沉闷厚重,踏进屋门都能带来一种压抑之感。
每天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心理状态真的能承受过来吗?
时忧好奇地环视着, 还没收回眼, 就听到身后凉凉传来一声, “看够了么。”
穆嘉翊从厨房端来一杯温水, 清脆细微的碰撞声传来, 他把玻璃杯放在时忧面前的灰棕色茶几上。
时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解释, 对方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看到了,人好好在这儿站这。你要玩什么玩,要吃什么吃, 我回去睡觉了。”
见他二话不说打算离开, 时忧收敛笑容,腾的一下起身, “你今天怎么没回我消息?”
穆嘉翊听到这话才停顿下来,冷峻的面容略微僵硬, 从兜里拿出手机, 摁了两下开机键无果, 很快又重新不耐烦地啧一声,“没电了。”
手机被随意搁在一旁, 他刚打算走近, “你发了什……”
片刻, 似乎心里还生着莫名其妙的气,一下子噤声,收回眼,“算了,我去睡觉。”
他说走就走,没一点拖泥带水,转身的动作很干脆。
时忧一听,哒哒哒跑过去拉住他,二话没说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滚烫一片。
“你发烧了!”时忧踮脚的动作落下,语气大惊小怪,表情却很正经。
穆嘉翊目光落在地板上,女孩淋湿的袜子被放在鞋里,此刻光着脚,被注视的时候还不自在地蜷了蜷,少年转而蹙了下眉,“鞋呢,我刚不是给你拿了?”
时忧缩缩身子,弱弱解释:“太大不习惯,刚一着急忘了。”
接着,又固执地小声重复,“你发烧了,看这样子就知道没吃药……”
两个人无声对峙半晌,似乎穆嘉翊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态度有点不好,悄悄松了松眉头。
时忧这才恢复正常音量,“是不是家里没药了?我刚刚来得太急,都忘了买,我现在下去――”
穆嘉翊单手就能拉住她的小臂,“下这么大雨你还想去吗?”
“哦对,那我赶紧点个外卖,送点药过来。”时忧灵机一动,又噔噔噔跑回去拿手机。
“不用。”穆嘉翊略有不耐地扬声,“家里有药。”
时忧当即愣住,噎了几秒之后差点被气笑,“那你怎么不吃啊?”
穆嘉翊没应声。
用膝盖想就知道他没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眼看着他别过脸要回房间,时忧更气,“不行,必须吃药!在哪里,我帮你泡?”
看着她小陀螺似的又跟过来,穆嘉翊语气也加重了点,“穿鞋。”
“那我也不穿。”时忧气鼓鼓,“你不吃药我就不穿鞋。”
“……”穆嘉翊盯她半晌,喉结无奈地滚了滚,妥协般点头,“行。”
时忧得逞,心满意足。
她穿着大了一截的鞋子,语气竟神奇地融合了不好意思和理直气壮,“我冒昧地进一下你房间哦,你生病肯定是需要人照顾的,我就在旁边守着,绝对放心。”
吃药已经是对她最大的退让,没想到时忧还有这么一出,穆嘉翊眼皮跳了跳,咬着牙,“不需要。”
时忧扒在门框边看了会儿,动作很像她第一天来理十九班时在门外站着的模样,穆嘉翊浅淡眸光柔和一瞬,仰头把药片吞下去,自顾自进了房门。
没再说,那就是默认和默许。
时忧在脑海中做了一遍阅读理解,心安理得走了进来,“你就安心睡吧,被子一定要盖厚一点,出汗了才好得快,我会时不时帮你擦干净的。”
擦干净。
穆嘉翊在心里把这三个字重复一遍。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同处一室的青春期正躁动的男生,本来就是一枚随时存在危险的未知炸弹。
偏偏,她还知道自己对她有意思。
郁风林那天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了么,时忧心怎么还能这么大。
真是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穆嘉翊更加烦躁,“五分钟,玩够了就出去。”
他掀开被子的动作很用力,带动起来的冷风吹了时忧一脸,她表情皱了皱,又严肃开口,“我没有在玩,我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话。”
“哦,那也请你五分钟以后出去玩。”他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时忧:“……”
算了,好歹也看到他准备睡了。
时忧不准备再和他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乖乖地拿了个小矮凳坐在旁边。
房间的灯光被她关到只剩一盏,恬静地散布微弱亮芒。
昏黄晦暗的灯光反而让这个房间多了一点温馨,那些沉闷压抑的装修被隐匿起来,和黑暗融为一体,比亮堂堂看着它们的时候更让人安心。
这样应该能好好睡了吧?
时忧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看清穆嘉翊脸上的神态。
却见少年在她靠近的那一瞬间冷不丁睁开眼,点漆黑眸赚住她的视线,\熠熠的瞳仁注视着她。
时忧愣住,一时间连退回也忘了退。
就在这样近的距离,不到十公分,她的脸向着他的脸,喷薄而出的气息在昏暗的室内缠绕,就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时忧眨了眨眼,目光中的少年眸子微眯,慵懒地扯了抹笑。
“时忧,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知道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他轻笑,散漫开口,“你这是真不想让我睡呢。”
时忧羞赧得快要把脸埋在地下,好不容易才若无其事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就是想看看你睡没睡……”
穆嘉翊浅哼了一声,稍微正经了点,时忧这才鼓起勇气问,“你睡不着吗?我似乎听蒋纠提起过,你失眠?”
穆嘉翊散漫开腔,疏离的语气还是把她推得很远:“貌似和你没什么关系。”
时忧已经习惯他这幅浑身刺的样子,并不气馁,试探着问道:“是……和你妈妈有关吗?”
蒋纠说出他和他母亲之间的故事之后,时忧才真正弄明白了穆嘉翊虎口处那道圆形烫伤疤痕由何而来。
无法想象他小时候经历的是怎样的生活,不是被忽视就是被虐待,这得造成多少阴影啊。
与她的小心翼翼相比,穆嘉翊语气无波无澜,“多大事。”
他妈走了那么多年,他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更何况,从小到大没体会过什么母爱,身体上的疤痕倒是带来一大堆。
他对他妈不恨就已经很不错了,实在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对穆梁斌的憎恶更深一些。
时忧对此将信将疑,也不敢多问,欲言又止道:“那你怎么……”
“我怎么又发烧又缺考还一副我他妈恨透了这个世界的样子?”他把时忧没说完的话补上,生病后的声音带着平常听不到的沙哑,停顿了半晌,才反问,“你说呢?”
“我……”
时忧察觉到什么,脑袋很缓慢地垂下来。
反问是个很好的回答问题的方式。
把皮球抛了回来,让发问者开始为难。
时忧暂且不想和一个病人理论这么多,努力扬起嘴角,换成轻松的语气,“你要是睡不着……我给你放花园宝宝?我小时候失眠、我弟小时候失眠,还有上次在逢幸影音室,看了花园宝宝绝对可以进入甜甜的梦乡!”
又是这样。
穆嘉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时忧又是这样回避。
之前,她慢热,她没开窍,她听不懂,他都可以接受,都可以为她找理由。
那郁风林戳穿之后呢,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了有些东西性质不一样,还在这里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穆嘉翊别过视线,把脸转到另一个方向,不再听她讲话。
时忧一顿,“你不想看呀?那没关系,能直接有困意就最好。穆嘉翊你睡吧,我就在旁边……”
狼虎之词。
穆嘉翊闭上眼,晦暗灯光下他的喉结滚动一下,莫名有些干渴,他忍无可忍,语气冷硬,“时忧,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话音被严肃冷淡的言辞打断,时忧的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呼吸仿佛都变得艰难。
她酸涩地眨眨眼,对于他刚刚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多少次了。
这是他多少次这样生硬无情地把自己推开。
委屈爬上心头,时忧鼻子泛酸,一瞬间湿了眼眶。
她腾地起身,没踩着拖着,怕发出的脚步声太大吵到他,快步离开房间。
每个人都是有极限的。
就算是再没脾气,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下她也没了主动的勇气。
穆嘉翊不可能是真的想她走。
但他偏偏就喜欢口是心非,说反话,嘴硬,不服软。
这毛病什么时候弄改改?
猜测得太多也会累的,更何况万一她猜错了怎么办,穆嘉翊的抗拒是真的又怎么办?
“你去哪?”
少年微哑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时忧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语气中已经染上一点哭腔。
“貌似和你没什么关系。”她把穆嘉翊的话原封不动送还给他。
“……”
果然,偌大的房子寂静一片。
时忧不用看都知道,在沉默中,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降到冰点。
考完试之后谈谈这件事估计没戏了,等穆嘉翊病好了再和他讨论的想法也瞬间破灭。
她气冲冲地跑到玄关,蹲下,穿鞋,动作一气呵成。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附近正好是楼道里独立的小阳台,风雨声哗啦啦地闯入耳中,像是随着开门的动作而开启的白噪音扩音键。
――又或许算不上白噪音,雨势凶猛浩荡,光是听着就吓人。
与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寒意,身上带着水汽的衣裤鞋袜更是让她从头到脚都变得凉嗖嗖。
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要凝固下来,想哭的冲动和这场雨一样漫上来,时忧更加委屈了。
她就不该来。
穆嘉翊讨厌,郁风林也讨厌,她下次再也不和班长说话了。
穆嘉翊再次出声:“外面下雨。”
时忧不甘示弱地呛回去,“我知道,我有眼睛!”
她拉上校服的帽子闷在脑袋上,全副武装准备出门,穆嘉翊的语速也跟着加快了点,“这么大雨你要去哪?”
时忧还是学着他刚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哼着,“穆嘉翊,你能不能别管我。”
冰冷又无情的话,在她口中因为带上哭腔而显得像示弱,像卖惨,像泪眼汪汪地展示出自己的伤疤渴望多一份的挽留和爱。
真没用。
时忧愤愤地埋怨自己。
怎么连说狠话都不会呢?
她死死咬住下唇,尽力掩盖住自己的抽泣声。
一只脚踏出去,然后是另一只脚。
她整个人都站在楼道簌簌的寒风中。
她全身被寒冷包围。
身后也传来声响,他明明还生病,又跟着她乱跑。
“时忧,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穆嘉翊认真看她,声音低缓,又带着些微的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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