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吗,我说,”时忧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狠一点,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长叹口气:“你别管我了,拜托你别管我了!”
时忧迈步想跑,穆嘉翊却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好,我不管你。”温暖倾覆过来,陌生的触感传到时忧身上,她被穆嘉翊从背后抱住,男生骨骼分明的下颌很轻地搭在她的肩膀,耳边是他酥酥麻麻的温热气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恳切――
“那惯你,我惯着你。”
“就算你是在吊着我,就算你不给我答复,就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就算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都惯着你。
只要你开心就好,只要你在我身边,不走就好。”
那一刻,他让她与天地之间的凉意分离,时忧好久好久没听到穆嘉翊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脑袋嗡嗡地响,像是发烧,彻底空白坏掉,又像是放烟花,噼里啪啦天旋地转。
他竟然一直以为她在吊着他?
她明明说好了找一个时间认真谈。
接着,穆嘉翊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颈窝,柔顺的短发贴着她的脸、耳朵、脖子,没来得及擦的泪水就这么滴落在少年骨感修长的手上。
那一刻,竟然有点像只同样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你也惯我好不好。”他恳求道。
“只吊着我一个人,好不好?”
我一定最听你话。
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记录傲娇大狗第二次直球!
第51章 真心
第二天的考试穆嘉翊正常参加, 王胜仔看到他之后骂骂咧咧半晌,伸手一探少年额头温度,又尴尬地噤声。
确实是生病了, 这点无法骗人。
不管怎么样,还是学生的身体更加重要。
王胜仔叹口气,摆了摆手把穆嘉翊赶去教室,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他缺考、交白卷惯了, 家里又有点势力。
与其担心一次期中考试对他的影响, 不如可怜可怜自己那点紧巴巴、且又要被扣掉的工资。
考试结束那天班级一如既往地兵荒马乱。
搬桌椅的刺耳声响不绝于耳, 教室里滋啦滋啦一片, 宋熙西在时忧旁边不知道多少次地重复, “这次考试完我真的要努力学习了,你监督我!”
“……”时忧无语, 不大在意,“你这个flag都立了多少次,但凡你把桌上成堆的漫画书换成课本我都信了。”
“哼!”宋熙西不满, 又在她无精打采的脸上打量, “看你这样子,也没考好?”
时忧摇头:“没呀, 我觉得还行,应该会比上次好。”
“那你怎么和我一样耷拉着脑袋?”宋熙西把桌椅重新归位, 反身坐在椅子上, 手撑下巴瞧着时忧和她聊天。
时忧也忙活完, 放松地坐下来,长舒一口气, “就是……”
旁边传来拖拉椅子的声响, 穆嘉翊在她旁边坐下, 看着已经移好的座位,“不等我来搬?”
时忧没说出口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她飞快地瞟一眼,就再也没敢往穆嘉翊那边扭头,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出现,已经是那个问题的答案。
记忆的针脚被拨回到昨天下午。
站在穆嘉翊家门口,一面是刮着簌簌寒风的空旷走道,另一面是空调不断送出暖风的室内。
置于冷热交替的边界,她的心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地中苦苦挣扎。
穆嘉翊难得说出这么大段的言语,又难得用直白露骨的措辞同她说话。
时忧感受他传递过来的体温,耳根红得彻底,“你……你先松开。”
她无法在穆嘉翊的怀抱中正常思考问题,小幅度地松了松身子,轻易挣脱出来,转身面对他。
“我没有吊着你的意思……”因为不好意思,她在说“吊”这个字的时候,声音弱下去一点,脑袋垂得更低,“我打算考完就和你说的。”
“你生病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这么过来的确很冒失,是我的过错。”她细声细气地解释,“我想……在这种情况下,更不合适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才让你误会了。”
“你没错。”穆嘉翊声音哑得厉害,低缓又认真,“是我等不下去了。”
时忧鼻尖和脸颊也红扑扑,不知是被冻得还是怎么,看上去更加惹人怜惜。
穆嘉翊轻微蹙眉,叹口气,试探着把她拉近,“先和我回去,外面冷。”
时忧这回没再固执地离开,被他拉在沙发上坐下。
“我只是觉得,咱们都得……考虑清楚。”她尽量用委婉的方式表达。
目前这种关系已经足够舒适,那时而冒出来的悸动反而可能成为打乱一切的炸药。
再往前一步,就意味着再也回不到现在这种状态。
穆嘉翊眉头的郁结还未解开,“说清楚点。”
“就是、谁知道你是一时兴起还是什么呢,”她语气沉闷,“你要我回应什么,我又敢回应什么呢?穆嘉翊,我一生最讨厌的就是不稳定性,包括关系的不稳定性。”
她此前十七年的时间,都处于一种动荡不安、起起伏伏的状态。
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因为爸妈的不负责任从一个城市搬到另外一个城市,脆弱得像是风雨中的浮萍。
无时无刻不在路上,从来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她这么多年都找不到稳定感和安全感。
而看上去那么冷淡,那么疏离,那么厌世的一个少年。
会明明白白承诺,在心里为她开拓出一席之地。
听上去荒谬。
时忧实在难以置信。
她不相信这件事情的时效性。
青春期的爱情比友情易变得多。
“……对不起,穆嘉翊。”时忧的音色越发艰涩,“如果之前的那些举措,在你眼里已经算是越界了的话,我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阴沉沉的房间内寂静无声,空气中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不断缩紧,再缩紧。
时忧攥着衣角的指节更加用力。
安静得能听到自己重重的心跳,很沉,很重,像是负了千斤担子。
时忧那一刻觉得好累。
就在她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的时候,穆嘉翊的声音响起。
“不要。”
他寻着她的视线,时忧被迫和他对视,病中的颓然更让少年沾上了一种潜在危险的气息,穆嘉翊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熟悉的措辞,他一贯的说话风格。
可穆嘉翊直视着她,那就不是口是心非。
时忧下意识在心里下了这个结论,怔然地眨了眨眼。
穆嘉翊还是那副清冷沉静的样子,在时忧有些错愕的目光下,夺回话题的主导权,“乱七八糟想得挺多。现在只要确定一件事,你回答我――”
“时忧,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他问得太过直白,太过突然,时忧一瞬间答不上话。
他毫不在意,自顾自继续下结论,“你不可能对我没意思。”
时忧更加慌乱,眼神移开,却不经意看到旁边一面灰白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许多照片。
这大概是穆嘉翊整个家里最有人烟气的一处角落。
以他航拍视角记录下来的风景居多,而正中间却是几张人像。
第一张,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居民楼附近,误入他镜头的自己。
第二张,中秋节的江滩公园里,清冷的月光,繁华的城市,波光粼粼的嘉陵江,少年少女比肩而站的剪影。
第三张,秋季运动会的开幕式,在阳光下穿着拉拉队表演服装笑容灿烂的她。
时忧顷刻之间愣住了。
除此之外,还有上次她自己打印下来的班赛时两张单人照,当时在后山一并送给穆嘉翊,没想到也被他妥帖地放在家里的照片墙。
穆嘉翊顺着她地视线看过去,面色不改,依然缓声重复,“时忧,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次,多了几分笃定。
时忧收回视线,就这么撞向他漆黑沉稳的眼眸。
少年目光坚定,深邃却不显得幽深,反而看上去很――
她尝试在大脑里搜刮一个合适恰当的形容词,想了半天竟被自己惊到了。
是深情。
一个看上去和穆嘉翊格格不入的形容词。
这道存在感太强的视线让她把注意力拉回,时忧强迫自己定定神,思考刚刚的问题。
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内,她找不出反驳的话。
――穆嘉翊说得对。
因为时忧知道,从前的她,一定不会莫名其妙产生打印异性朋友照片的想法。
更何况那张照片,正好和她的另一张格外相配,言笑晏晏到宛若情侣。
她的所有表情都被穆嘉翊收入视线,他慢条斯理下了定论,“很好,这件事情也确定了。”
时忧抬头:“……也?”
穆嘉翊点了点下颌,紧蹙的眉头终于解开,松松散散的笑意揉进那双点漆黑眸,温柔得竟有些不真切。
他润润嗓,清冽声线一如往初,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了几分耐心――
“因为我可以明确地说,我对你,也并非一时兴起。”
他很清醒。
生着病也很清醒。
“你讨厌不稳定性,没关系。”穆嘉翊不紧不迫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四目交缠。
在礼貌却不疏离的距离,他的声音透着暖和的空气传过来,“我给你时间,我给你考察期。”
在这期间,你可以无数遍向我确认。
我的真心。
-
被宋熙西拉去吃饭的这一路上,时忧还心不在焉回忆着这件事情。
刚考完,校门口堵着的人很多,挨个排队刷脸出校。
被人群拥挤着推到一个队伍末端,时忧这才抽离出来,环视一下周围。
直到看到宋熙西趁着这点时间开始背单词,她有点傻眼,“……你转性了,真准备开始好好学习?”
宋熙西一脸的理所应当,点头,“当然。”
时忧上下打量她的脸,不像说假话,“你突然受什么刺激了?”
班上学生,一个她、一个蒋纠,这俩青梅竹马是有名的学习钉子户。
温芙每次和她讨论工作的时候,提起他们两个都要叹气。
这也太反常了。
“什么刺激,你这话说的!”宋熙西不满地努努嘴,“我这不是突然发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把颜如玉三个字咬得很重,却很快恢复本性,放下单词小卡开始和时忧闲聊,“你说,和班上同学谈恋爱这事儿利弊怎么样啊?一个屋檐下方便平常腻歪,但万一到时候感情不稳定崩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
她陡然一转的话题让时忧心里一惊,心跳急促得漏了节拍。
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时忧未免把她的话联系到自己刚刚想的事情上。
――不会吧?!
宋熙西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她瞬间警铃大作,圆圆的杏眼睁大一些,“西西,你是不是……”
“对啊,就算这样我也觉得利大于弊,青春就这么一次,得为自己的心动买单。”她也没管时忧打算说什么,流利地接过话,“所以,本人宋熙西决定打破怂二西的虚假绰号,我要追郁风林!”
时忧松一口气,吓死了,差点说漏嘴。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
时忧猛然回过神,震惊不已。
宋熙西要追郁风林?!
-
时忧怎么也没想到,宋熙西口口声声说的“颜如玉”就是郁风林。
平常插科打诨对着纸片人爱不释手的女孩,竟然会为了自己喜欢的男生下定决心、痛改前非、逆转自己倒数吊车尾的成绩。
简直离谱。
时忧本来还担心她说的是自己和穆嘉翊,没想到事情却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她花了好久接受这个事实,“你怎么……一下子打算主动出击?”
“我之前不是一直以为温芙和他有点什么嘛。”宋熙西提起这件事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经过运动会一起跑接力,还有上次磕她和易驰生cp,宋熙西和温芙也成了能开的上玩笑的朋友。
也就是最近,她才发现温芙和郁风林之间简直纯洁得不能再纯洁。
一直都是她自己在暗戳戳吃飞醋,傻得很。
“我不想一个人单方面胡乱揣测了,高中三年就剩一年半了,结果怎样我总要试试。”她稍微正经了点,有理地有据分析。
“不过你放心啦,我肯定不会直接把目的说出来的。先把他变成朋友,说不定接近之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就放弃了呢。”
饶是这段时间和郁风林一起做同桌,以及大家一同结伴吃饭。
她总觉得郁风林周围有一道无形的壁垒,一般人很难走近。
以至于她偷偷暗恋这么久,也没多了解他。
不采取进一步行动,她的幸福就要被自己亲自扼杀了!
时忧无法做出评判,尊重地点点头,“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那我支持你。”
宋熙西想得很通透,青春期的不稳定性太多,万一郁风林相处不来,也能保持朋友身份为自己保留体面。
不然变成她和穆嘉翊这样,多尴尬。
时忧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自己,默默叹了口气。
她最近都想躲穆嘉翊一段时间了。
那么真挚炽热的感情,有时候其实是一种负担。
要是没说穿多好啊……
“所以,我最近得麻烦你一件事情。”宋熙西讨好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时忧反应过来,“嗯嗯,你说。”
“就是……要想接近他,肯定要凑到他们那堆一起玩嘛!你帮我打掩护,咱们天天去找穆嘉翊和蒋纠。”
时忧下意识应下:“好,我行。”
三秒过后又觉得不对劲。
“――等等,你说什么?”
宋熙西一脸无辜地重复,“就是多和他们一起耍的意思嘛。你和穆嘉翊关系那么好,我跟蒋纠也勉勉强强说得上去,用这层关系打掩护,多正当。”
她说完,看着时忧愣住的表情,歪了歪脑袋:“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时忧神色复杂,看上去有些纠结。
宋熙西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语气夸张,“小忧,你可一定要帮我,我一个女生凑过去奇怪,和你一起去才说得过去,为了我的爱情……”
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还挺逼真,话说到一半还特地意犹未尽地留一段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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