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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妍看着他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直接表演了个视而不见。
宋康杰正在哄着梁晓大声说笑，看见梁妍从客厅穿过，还拿她是小孩，调戏道：“呦！小美女回来了。”
梁妍不搭理他，将核桃酥交给秋姨，转身就上楼。
宋康杰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反倒自娱自乐笑了两声，问梁晓：“她一直这个态度啊？”
梁晓知道姐姐讨厌舅舅，没当场说穿：“可能她心情不好吧。”
“我告诉你，这就是自己惯出来的大小姐脾气，目中无人还没礼貌。”宋康杰端着一副正经严肃的长辈样说道，“咱晓晓可不学啊，晓晓比她讨人喜欢多了。”
宋康杰留下来吃了晚饭，吃完以☆仙☆女☆整☆理☆后也没走，跟着梁庆源神神秘秘地上书房谈话去了。
梁妍知道准没好事，心里觉得她爸愚蠢，一次次给人倒贴财力，但人家就仗着姐弟情讨饭吃，她再怎么操心也没用。
*
周六早上，程易起来喂了猫，走到院子里浇花。
浇完北边小角，他仰头看了眼上方，阳台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了栏杆边的盆景叶子。
这个点她应该还在睡觉，他没见她周末时候早起来过。
进屋的时候，程宗明刚好下楼。
他昨天很晚回来，估计是为了过来拿什么重要文件，顺便在这睡下了。
程易知道他不在这吃早饭，还是问了句：“要喝粥吗？”
程宗明正在对镜打领带，抬头看他，似乎在思量什么，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俩人对坐着喝粥，程宗明问要不要雇个阿姨来家里做饭，这事他之前就提过，当时程易说不用，这次仍然说不用。
程宗明没再提，却道：“今天没事的话，待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程易以为又是带着他去哪补办什么手续，到地方才知道来了程宗明的工作单位，位于北城商务中心区的A行总部。
门口站岗的保安远远看见车牌号，亲切熟络地对着车窗打招呼：“程行长。”
程宗明点头，驱车进入地下停车场。
程易不知道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儿，因为从坐了电梯上去以后，程宗明就一头扎进了办公室，反而给了张卡让他独自在楼里随便参观走动。
周六员工上班，偶尔能碰到部分职员在办公区来回进出，面对他们好奇又异样的目光，程易没兴致到处闲逛，他走到隔间的开放接待室，看见边上有一个小型书吧，柜上收录金融证券类的书籍杂志。
他翻了下摆在台面上的那几本，打开到其中一页，再退回去看封面人物，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男人噙着沉稳笑意，旁边打着成功与自信的标签，后附冗长的高位头衔小字。
当这个男人从办公室出来时，程易已经无聊到翻完一本《指数基金投资指南》。
程宗明走过来看了眼，问了句：“学到了什么？”
程易将书合上，不答反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你比程裕有毅力。”程宗明只说了这么一句，抬脚走向电梯间。
车从总行离开后，半路停在一家西图澜娅西餐厅外。
程易没有下车的准备，程宗明看出他的想法，说道：“就算跟我谈话不自在，以后请喜欢的女孩子去吃西餐，也需要有点经验。”
西图澜娅餐厅的环境和氛围都非常不错，这个点用餐的人还少，他们座位周围更是没什么人。
程易在菜单上随便点了份套餐，进来之前他想过这儿人均消费不低，没想到会那么离谱。
对面的男人淡定从容，俨然是出入这种高档地方的常客，他熟练地摆弄餐具，说：“我看过你的成绩单，英语还可以。”
程易看向他。
程宗明继续说：“暑假我给你找个培训机构，有时间把托福考了，先做好出国的准备，能提早的话明年就去读个预科，然后申请商科类的专业，未来几年所有费用我都会出，包括你外婆那里，她的生活你也不用担心。”
程易平静听着，问他：“你一开始接我来这里，就做了这方面的打算？”
程宗明默认：“我有能力送我的孩子出国读书，为什么不做这方面的打算？”
程易接着问：“是因为他没有选择这个专业，所以你打算让我去读？”
程宗明短暂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谁，点头说：“有这个因素，但更多的是因为你有足够的学习天赋，我也有资本帮助你。”
程易戳破他自私的想法：“你只是需要一个会读书的孩子，可惜我对你所说的方向没有兴趣。”
程宗明轻轻笑了：“兴趣是什么，兴趣不过来源于你的假想。”
程易始终注视着他，抿唇不语。
“做任何事都得考虑时间成本和回报效益，想想为什么有些人三十岁就能赚够别人一辈子的钱。你如果去学医，读到博士毕业就要花十一年，同样这个年纪，你才刚参加工作，别人已经在自己领域里大有成就，将来你的大半辈子都被困在医院里给人治病，肯定不会再将兴趣两个字挂在嘴上。”
程宗明顿了顿，用平缓的语气接着说：“作为父亲，我给你的建议，既然要读就去读最具前景和价值的专业，以后你会发现，当你达到了一定高度，看到很多别人看不见的风景，今天说过的话只会当做玩笑讲给别人听。”
程易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内心不为所动：“也许你认为的兴趣跟我认为的不一样，我不会随意轻视我的兴趣。”
程宗明没有反复跟他争论下去，话意点到为止：“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人生中第一顿西餐，程易吃得很不习惯。
从西图澜娅餐厅出来，程宗明开车回到小区门口，临下车前，程易握着车内门把，侧脸看向身边男人：“我能问个问题吗？”
程宗明眼神淡淡地示意他。
“你就是为了前景才抛弃了曾经的兴趣吗？”
从他刚才说完那一段话后，程易就想把这句话问出来，或许很久以前他就想问，然而问与不问都没什么意义，因为他早已知道答案。
如程易所料，程宗明陷入了沉默，没等他是否想要说什么，程易下车走了。
他想，外人眼中多么成功的人士，也会有那么虚伪的一面。
回到家，程易发现手机里堆了好几条微信，还有未接来电，而他没带手机出门。
梁妍从最初的九点，到目前的十二点，发了十多条消息过来，从一开始的“给我开下门”到后来的“你要手机有什么用”，滑下来一一看完，内容逐渐趋向于情绪发泄。
他甚至看到了一条话费充值成功的短信。
程易点开微信回消息：“刚才出门了，没带手机。”
那边立刻发来：“把门打开，我要过来。”
程易以为她是来看猫的，却见她进门时怀里捧着作业本和卷子。
梁妍见着他就忍不住抱怨：“你出门不知道带手机吗？现在哪怕是个小孩子都知道带个电话手表出去。”
她深刻怀疑这人把手机压箱底去了。
程易等她进屋，跟在后头说：“我待会把充话费的钱给你。”
“才多少钱啊，别给我了。”梁妍当时能打通他的电话，但还是怀疑会不会停机了，所以闲着没事给充了试试。
程易说：“那我回充给你吧。”
梁妍不由笑问：“你怎么这么喜欢跟人算账，来来回回不累吗？下回请我喝杯奶茶不就结了？”
他坚持：“这是两码事，我不喜欢欠别人钱。”
“那不都是你爸和我爸的钱吗？”她说，“你得学学程裕，花钱大手大脚一点，你来我往的，就不会在乎这些小钱了。”
她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若是真的拿钱还回去，反而会被她轻视，这种感觉如同先前在西图澜娅餐厅里那样，自己越是刻意避免，越是忽视不掉。
程易转移话题，问她：“你上午有事情找我？”
“也没什么，就是有几道题问问你。”梁妍抽出一张卷子，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比不过人家，但是看不懂题解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他给梁晓辅导了那么多次，辅导她一次也是应该的，都快到期末考了，她没必要放不下面子。
程易看了眼卷子，是道受力分析大题，但当下他脑子里想的不是该如何跟她讲解，而是想着这是她因为作业主动过来找他。
她盯着他看：“怎么，你不会做？”
程易忙说：“没有，我上楼去拿支笔。”
“不用，我直接去楼上好了。”梁妍说完自行走了上去，到了半楼梯那，看见他还站在客厅中央，冲他说，“你也上来啊，不然我成了私闯民宅了。”
程易走了两步过去，就听她后来的脚步声是跑着上去的。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吃好吃的了吗=v=
第11章
花样还真多。
梁妍不是第一次来，上楼就很顺手地推开了左手边的门。
程裕的房间还是过去的样子，开放置物柜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摆件，这里有一些是他们当初从古玩市场花心思淘来的，后来才发现被老板坑了，为了看起来独一无二，他们又花钱拿去刻字加工。
敞亮的日光从房间倾泻到门外，程易步上最后一级阶梯，站在门口看向房内，午后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而她站在尘埃颗粒轻浮慢沉的光线里，发尾被染成灿亮的金色，脸庞的肌肤几近透明。
她拿着几个人物模型在看，程易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块湿布，把程裕书桌角角落落包括椅子上的灰尘都仔细擦了下，最后又拿干布擦一遍。
梁妍双手搭着椅背看他忙碌，笑了笑：“你还挺细心的嘛，我就问几道题而已。”
程易擦干净了桌椅，问她：“你要喝什么吗？”
梁妍坐下来，随手开了桌上的电脑，问：“你有什么？”
“上次你喝过的酸奶。”
“那就那个吧。”
程易下楼去了，再上来时他不止拿了酸奶，还有一盘切块苹果，带了小叉。
梁妍正在浏览电脑上的网页，程易往屏幕上看了眼，是一个微博主页。
他见她很专注，就先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梁妍看的是程裕的微博，他以前习惯将微博主页放在收藏夹里，方便上传一些概念图，这一年来他的更新频率变低，两三个月才发一条，最近一条是上个月初，地址显示在纽约公共图书馆，九宫格的风景照。
唯独最后一张图的视角是坐在电脑前拍的，桌对面同样也是一台电脑，那台电脑前，一个肤色略黑的长发女生低着头在看书。
梁妍不用细看也知道她的样子，程裕在朋友圈很大方地晒过，是跟他不同专业的同届校友，也是北城人。
梁妍对那个女生的第一印象是对方有点黑，且长得没有她好看，唯独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让人觉得性格应该不错。
程裕在朋友圈的文案里，不止一次用太阳两个字形容过他女朋友。
就连这条微博的文案里也有太阳两个字，前缀是“我的”。
梁妍看得心里泛酸，抬手叉了块苹果塞进嘴里。
嚼到一半，她看了眼手边的果盘，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梁妍起身出去，走到对面房门口，门板虚掩，她轻轻往里推开。
这里以前是闲置的客房，堆满了杂乱无章的物品，此刻往里一瞧，除了墙柜、床和书桌，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一眼看去简单又整洁。
书桌前的人听见门口的动静，回头看过来。
梁妍直接朝他走过去：“不是说教我题目吗？好啊你，一个人在这管自己做题。”
不等他开口解释，桌角最上面的一本书吸引了梁妍的注意，她快速拿起来，不敢置信：“你在做五三？”
面对她的满脸质疑，程易在想自己是该承认还是否认，怕她有别的想法，撒谎说：“去书店的时候老板送的，我还没做过。”
“什么老板，还送你这个？”梁妍随手翻了翻，那么厚一本化学题，对她来说全是知识盲区。
她看得眼睛疼，果断将书合上。
程易拿上纸笔起身说：“我给你讲题吧。”
俩人回到程裕的房间，程易把椅子也搬了过去。
他先是给她看了一个复杂的受力分析图，问她能不能看懂。
梁妍当然不懂，于是他把纸翻面，画了一个静物。
梁妍回去看原题：“不对呀，那是个斜坡，你这怎么是水平的？”
程易说：“我从最基础的开始教你。”
梁妍瞪他一眼：“你是觉得我连基础都没有？”
“不是，受力分析有很多题型，我把平时经常出现的都给你画出来，你下次再碰到就不会觉得难了。”
梁妍只是想解个题目，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盘前菜。
既然他不嫌烦，她也没话可说。
梁妍单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在纸上边讲边画，每次讲完一个，他会抬眼看她一下，见她眼神里没有疑问，接着分析下一个。
整整一张纸下来，那块小物体的状态不限于静止、倒置、重叠、悬挂、斜坡……
梁妍调侃说：“你画出来的花样还真多呢，比我们物理老师的头发还多。”
程易顿了顿，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她这句玩笑话，便抿唇笑了笑。
终于等他讲完基础，梁妍以为他要开始讲正题了，谁知他却让她自己先画个受力分析。
梁妍无语：“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在给我讲题？”
“我想看看你的误区在哪。”他很耐心地等着她，倒像是她不知好歹了。
不得不说，这人教题还挺有一套，但是过程太长了，她以前看他给梁晓讲题时怎么就没觉得呢。
梁妍的固性思维还没有那么快开窍，仍旧按着原来的想法随便标了几个箭头。
程易看了眼就知道她刚才没在认真听，他没说什么，重新翻了面干净的纸，画起来：“第一步，先确定研究对象……”
他顺着想好的思路一步步讲下去，讲到纠正她的误区那时，边上的人控制不住打了一声哈欠。
程易停下来看她。
梁妍双眼犯困，抬手将卷子拿过来说：“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她很顺地写起来。
程易捏着笔小声问：“是不是我讲得比较枯燥？”
“没有，你讲得非常好。”这算是夸他。
程易直直地盯着她看。
她肯定不擅长说谎，因为她说这句话时候的眼神一点也不诚恳。
他想了想说：“我重新给你讲一遍吧。”
梁妍这回没给他面子：“闭嘴。”
她的语气听上去不是很好，但她看上去却不像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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