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他们天壤之别,会走到这步田地,是从开始便能预料到的结局。
她早就提醒过她太多次。
姚林下站去阳台上观望,纪玄屹仍旧长身鹤立在一棵榕树下,指尖翻飞,不停地拨打电话。
他打不通苏嘉的,就打回了寝室的她的。
姚林下掏出响铃的手机,望了眼里面苏嘉,问她:“纪玄屹打来的,肯定是找你的,接不接?”
苏嘉掐了掐掌心,恹恹地趴向桌面:“你让他走吧,我不想再见他了。”
既然做出决定,便狠心、决绝一点,不给他,也不给自己留下余地。
姚林下接通电话,无情地转述后,对面只回了冰凉一句:“让她下来,给我一个理由。”
她有意开了免提,苏嘉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盯了盯眼前的蛋糕。
开篇不清不楚,盲目入戏,尾章确实不能再那样了。
苏嘉怏怏起身,拎着蛋糕走出寝室楼。
周末的午后,大家不是寝室躺,就是外出浪,楼下的学生算不得集中,零零散散几个。
她一眼便瞧见被深色西装衬托得更为成熟性.感的纪玄屹。
他脚踏从繁茂树冠缝隙中,泄露出的艳烈光斑,冷硬的五官如在数九寒天,肉眼可见地结了数重冰霜。
四目相触,纪玄屹大步跨上前,伸手要握她的肩膀,语气罕见的交叉担忧和急切:“嘉嘉。”
苏嘉往后躲开,递上手中的蛋糕,冷漠地说:“不要再给我买任何东西了,我都会原物返还。”
纪玄屹双手在半空悬停,不可思议地直视她:“真要分?”
他不接,苏嘉就把蛋糕放在旁边的花坛上,垂着眼说:“我不是今天才想和你分开,年前,我躲着你的那段时间,就有这个打算。”
他们之间早已破洞百出,岌岌可危,江樱的现身,拿出的那个文件夹,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粉碎她从除夕夜至今,回光返照般绚烂的一切。
“为什么?”纪玄屹质问的声调干涩,突地抓住了她的一条胳膊,好似稍有不慎,她就会彻底消失于他的世界。
苏嘉波澜不惊地阐述:“这阵子我挺心累的,会猜测你和谁发了消息,打了电话,成天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我特别讨厌这种状态,我怕继续下去,会变得面目全非,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不愿再陷进另外一个怪圈,日日提心吊胆,顾虑他会不会查她的过去,他要是了解了那些不堪,会如何想她?
还有他的家庭,他的婚姻观,她无法若无其事地陪他浪到那一天,看他和别人挽手迈入婚姻的殿堂。
海上卷起的泡沫迟早会在狂风中灰飞烟灭,就在此刻戳破吧。
纪玄屹握住她的手重了两分:“我以前是很混账,但现在只有你,你完全不需要多想。”
苏嘉凄惨一笑:“你爸妈呢?他们有给你张罗相亲吧?”
纪玄屹略微怔住。
苏嘉的笑意又添悲凉:“江樱,我都知道的,很早就知道了。”
“那是我爸妈,不是我,江樱我也不会同意。”纪玄屹握住她另一条胳膊,俯身与她平视,蓝眸灼灼,“嘉嘉,我们不闹了,行不行?”
苏嘉挥动胳膊,尝试逃脱:“我真的累了,不想和你继续了,你放过我。”
纪玄屹拧眉,小姑娘和他闹过不少次小性子,但没有哪一次,如同当下这般狠绝。
她是动真格的。
“你想都不要想。”纪玄屹咬紧后牙槽,坚决地回。
总是在男女力道的较量中处于下风的苏嘉恼怒,翻起曾经:“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意见不一样,你会依着我。”
纪玄屹同样来了火气:“其他事好说,这事儿没商量。”
苏嘉的胳膊被他死死钳制,不自觉提高了分贝:“你松手。”
纪玄屹力道野蛮,纹丝不让:“你跟我回去,回去我们好好说。”
“不要。”苏嘉不放弃挣扎。
四周过路的学生皆在伸头探脑,八卦地想要一探究竟,他们那两张惊世骇俗的脸,可是在论坛上盖起过高楼,被不少人羡慕。
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一位高个子男生,不由分说去拽纪玄屹:“你放开她。”
争执不下的苏嘉和纪玄屹不谋而合地看过去,居然是黎烁。
他自然而然地站到靠近苏嘉的一侧,左手拉住她的胳膊,右手和纪玄屹抗衡。
纪玄屹心中灼火更旺,强劲的手臂不动分毫,厉声警告:“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
黎烁不惧不退:“该滚的是你,听不懂苏嘉说的吗,她叫你松手。”
纪玄屹心烦意乱,怒火滔天,倒是松开了苏嘉,不过挥起拳头就要砸向他这个多管闲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黎烁正值年少轻狂,绝不是任人宰割的主,扬手便是迎敌还击。
状况突变,苏嘉瞠目结舌,忙不迭拉住纪玄屹:“你住手,不要乱来。”
三人激愤冲突时,不知是谁撞到了花坛上的蛋糕,盒身歪倒,倾洒一片狼藉。
女生环抱上自己的胳膊,甜美的馨香清晰,纪玄屹略略停顿,火气强压下去大半,固持己见地说:“你和我走。”
“不可能。”苏嘉收回双手,瞥了眼糊到地上,惨遭浪费的蛋糕。
不成型的奶油花花绿绿,难以入眼,像不像他们,有过那般美好灿然的一段,仍是抗不过不得善终的定局。
“闹得太难堪了,纪玄屹,这是在我的学校。”苏嘉红着眼,哀婉地轻声提醒。
纪玄屹的视线终于肯从她身上挪开,瞥向周边,围观看戏,窃窃私语的人不在少数。
他不是这儿的学生,不惧任何非议。
但她是。
大庭广众,她不能被人看做是马戏团中,博取乐子的一员。
纪玄屹按耐下气急败坏,暂且放过她,但晦涩的蓝瞳仍旧有暗流涌动,寒音说的是:“分开,我不答应。”
苏嘉幽怨地恨了他一眼,转身跑进寝室楼。
她没急着上二楼,贴墙躲在宿管阿姨的房间旁边,准备等纪玄屹离开了,向阿姨借扫把,清扫蛋糕残余。
如何料到纪玄屹率先向阿姨讨了卫生工具,将污渍清理干净。
苏嘉沉闷地深呼吸一口,有气无力地应了几声阿姨的关心,拖着步子上楼。
姚林下在楼梯入口等她,如常像大姐姐一样地搂住她,带她回寝室。
眼看快走到二零三,隔壁寝室的门猝不及防打开,又瘦了一些的岳湾湾冒出头,冲着苏嘉,笑得四仰八叉。
别无言语,苏嘉也明白她在笑什么。
笑她琉璃华梦,迷醉一场,终究曲终人散,碎裂满目荒唐。
经历适才那一遭,苏嘉着实心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她过招,选择性无视。
姚林下当她的嘴替,啐了一句:“傻叉。”
岳湾湾只是魔性地傻笑,边笑边窜回寝室。
苏嘉坐回寝室的书桌前,疲软地往桌面趴。
她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状态,谁的消息都不会接收。
没几分钟,姚林下又收到一条纪玄屹发来的消息:【帮忙照看好她,别饿到了。】
姚林下抬眸瞅向苏嘉,大咧咧地说:“晚上懒得出去了,点外卖吧,想吃什么?”
苏嘉兴致乏乏,毫无反应。
姚林下走近劝:“一个狗男人罢了,饿坏自己不值得。”
苏嘉徐徐偏过脑袋,瞅她片刻,赞同地点下巴:“最辣的。”
——
日月轮流升上顶空,弥撒一池星彩。
纪玄屹径直回了家,拒绝了保姆阿姨上门来做晚饭,给姚林下发过消息后,转为找到了周渊。
开阔室内的各大灯组全开,点至最亮,亦驱不散他眼底浓稠的深暗。
纪玄屹在酒柜中取一瓶度数较高的波兰伏特加,倒出兑上冰块,坐去沙发,摸出了打火机和烟。
他对烟没瘾,小姑娘初次在他身上闻见尼古丁的残留,不经意流露出抗拒后,他除开在外应酬,便不碰了。
但此时此刻,他一支接一支。
银色打火机握于手上,开开关关,明明灭灭。
房间烟雾缭绕,尼古丁混合刚烈的伏特加醇香,以及茶几中央,摆放着的新鲜奶油向日葵。
那是他打算今晚送给她,让她带回寝室的。
纪玄屹置身这片复杂混乱的气息,微微眯起的阴鸷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那七朵艳丽盛放的向日葵。
麻痹神经的酒精和解焦解躁的尼古丁一无是处,心浮气躁不减反升。
霍然,他手机收到周渊的回复:
【学校有人瞅见苏嘉上了一辆帕拉梅拉,我查了,是江樱的车。】
第67章 归还
没能等来闹腾的女生, 空余一人的住所本就冷清,在这条消息无声闯进过后,死一般的沉寂如飓风入侵,狂妄无情地淹没覆盖边边角角。
纪玄屹只消一眼, 双瞳便升腾肃杀的森寒, 凛冽的刀光剑影霎时上演了千千万万遍。
“啪嗒”一声脆响, 他甩上打火机的帽盖,狠狠捻灭烟头,握紧手机起身,出了家门。
坐上库里南的后排, 纪玄屹对司机报了位于城南的一处别墅区。
过年时,他听要去串门拜年的纪琳提过,江樱和父母住在那边, 具体的门牌号相当好记,是该小区的第一户。
因此抵达小区, 纪玄屹轻轻松松寻到。
按门铃似乎过于客气,他直接用手, 暴戾地把防盗大门扣得哐哐作响。
激烈的动静以最快的速度叫来了屋里人, 打开门的恰好是江樱。
敞开的门缝洒出柔暖的灯光,瞧清楚来人是谁,江樱内心一紧, 瞳孔由不得放大些许。
不过忽而,她就戴上习以为常的假面, 温雅微笑:“你怎么来了?”
在客厅看电视的江父江母耳闻敲门的大动静, 不放心, 前后脚走出来:“谁啊?”
瞅见挺立门前的人是纪玄屹,江父江母惊了小跳, 这位小辈可从未来过家里,现在还黑灯瞎火的。
江母热情地招呼:“是玄屹啊,来找小樱的吧,快进来坐。”
纪玄屹失去了基本的礼节,对两位长辈视若无睹,怨怒交加的双目瞪向江樱,薄凉地质问:“你找她说了什么?”
刺骨冰冷的一句话,江樱便清楚了,他是因何而来。
也是这句话,江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春季的晚夜多有薄寒,江樱合了合毛线开衫,盈盈而立,优雅从容地回:“说的都是实话,她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和你的差距太大了,你家里不可能同意你娶她进门,我们早晚是会联姻的,劝她当个聪明人,及时止损。”
来的路上,纪玄屹有所预料,但依旧怒不可遏。
江樱似乎清晰地觉察到他暴怒之下的山雨欲来,自知无暇应对,话尽就要关门躲闪。
纪玄屹怎么会这样轻巧地放过她?
他上前拽高她的手腕,隔着两层衣服面料,手背蜿蜒青色脉络,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至粉碎:“谁要和你联姻?”
江樱被迫滞留,硬生生抗住剧烈的疼痛,仰视那张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惦念十年之久的绝美面庞,不禁抿出了一丝笑。
泛着苦的
她离他最近的一次,竟是如此。
江父江母不明所以,可见情况不妙,急忙上前:“玄屹,你这是干什么?”
“你们是不是有误会?有话好好说。”
纪玄屹置之不理,满腹的烈焰伴随五指的蛮力,全部燃在江樱身上:“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分开吗?”
“如果她不是要和你闹分手,你会找来这里吗?”江樱恍若失去痛觉,心满意足地弯唇。
纪玄屹加持在她手腕的力道又一次加深,暴起的青筋狰狞可怖。
江樱笑里添了凄惨,也添了向来掩藏得很好的阴险一面:“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了,但你和她,也别想有可能。”
她生在优渥的家庭,才情斐然,身边追求者无数,总是不战而胜。
怎料在花费心思,最想取胜的一战,莫名其妙败给一个名不见传的小丫头。
这叫她如何甘心?
不明就里的江父江母也看出了纪玄屹来者不善,江父去拉他:“纪玄屹,你放开我的女儿,你再这样胡来,我就报警了。”
“我要给你妈妈打电话,问他们管不管你。”江母吓坏了,哆哆嗦嗦掏手机。
纪玄屹置若罔闻,冷厉地甩开江樱。
推出的狠劲儿毫不收敛,她弱不禁风,一个趔趄,狼狈地跌去了地上。
纪玄屹站在半明半昧的地界,忽亮忽暗的眼神轻蔑,犹如在看一团脏透了的垃圾:“你最好自己滚回新西兰。”
话尽,他掉头远离。
江樱脊背生寒,不顾红了一大片的右手腕,望向他决绝的背影。
她瞬间了然他的弦外之音,假如她再留在北城,他会亲自动手,绝不轻饶。
从她决心去找苏嘉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对她厌恶至极。
不会爱,恨也好。
江樱唇角上弯疯魔又悲哀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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