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酒吧二楼,身体重重砸进沙发里,大脑一片空白。
浅浅睡了几个小时,等到天完全大亮,他给人打电话去找刘恒带店里来,他要亲手弄死这个小杂碎,想钱想疯了,给还真他妈惹他头上来了?
刘恒瑟瑟发抖被手下一个人拎着后脖颈丢进来,沈知燃坐在沙发上,揉揉太阳穴,踹他一脚,“你找死是不是?嗯?”
服务生把刘恒的手机收走了,再福至心灵把门关上。
刘恒装傻道:“哥,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那狗屁视频是不是你拍的?”沈知燃气得想锤死他,强烈的欲望想抽烟或者喝酒,但屋子里没有,他手一伸,捏着刘恒的脖子拽过来,“是不是你发的?现在给老子承认,算你是个男人。”
“哥,真不是我发的!”刘恒都快哭了,脑袋打摆,拼命咳嗽。
他这种人沈知燃见多了,要真跟他没关系的话就不是这心虚的表情。他的手劲儿太大了,动起真格的来,弄死他跟捏死一只苍蝇似的。
但刘恒也断定,沈知燃不会弄死他,一来不划算,二来他并没有真狠到骨子里,否则他可以叫老崔安排几个兄弟打断他的腿,而不是亲自找他教训。
至于沈知燃为什么屡次心软,刘恒不清楚。
但沈知燃的心软是他最致命的软肋,他心高气傲,看不起蝼蚁一般的他们,但是他们却能一点点侵蚀他的血肉。
沈知燃捏了他,手一扬,跟撒骨灰似的松开,刘恒毫无着力点地摔倒在地板上,小心摸着脖子咳嗽、剧烈喘息。
“哥,盯着你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你干嘛非怀疑我呢?”刘恒说:“其实你看看,全网没有一个人说你好的,但只要发你点倒霉事,疑似你做了坏事,负面新闻,那些网友就跟过年似的。他们骂你,比吃十个士力架都带劲,像是在行使正义,你没有想过什么问题吗?”
沈知燃闭了闭眼睛,初澄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有些雪花,在落地之前都是陆上正义凛然的清风,也许他们在谩骂他的时候,的确认为自己在伸张正义。
“只要骂你,网友就兴奋又泄愤,营销号也有流量,这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啊。”刘恒苦口婆心地说,证明不是自己的错,又说:“哥,你就别跟我计较了行吗?”
“你他妈说什么?”沈知燃阴戾地瞪着眼睛,都快笑了,“你不要脸的还挺理直气壮?”
刘恒可怜兮兮地说:“就算不洗白、你的乐队一直糊,也不缺钱啊,你们各个都那么有钱,网上的谩骂对你们来说无所谓的,少不了一块肉,你有酒吧、本身就是个富二代,我们不发就会饿死啊……你仔细想想这个问题。”
某一瞬间,沈知燃还真他妈被对方给说服了,好像挺有道理的。
回神过来时他简直气炸,他妈的敢给他洗上脑了是吧,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一脚踢开地上的抱枕,“我他妈给你脸了是吧?给你几次机会了,要不是看你可怜——”
敲门声在这时传来,开了一条缝,韩硕半张脸露出来,低声说:“阿燃,行了,有人来找你。”
“别烦老子,给我滚!”
他这个几个小时里把原本改掉的脏话都骂尽了,仍是不解气。
韩硕看了看身后的人,扶了一把脑袋,无奈道:“是初澄,她找你。”
某一瞬间,沈知燃都以为韩硕是在开玩笑,这大早上的,才八点。
初澄找他?梦里吗?
他愣怔的那个瞬间,初澄已经站在门口,她周身干干净净,透过虚掩的门,看见屋子里头狼藉一片,暴怒的沈知燃,以及施暴现场。
这个画面和元旦那天的后门,如出一辙。
她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眼神排斥而极度厌恶,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人,沉默一秒离开了。
沈知燃像是被迎面打来的枪击中了,来不及看清狙击手。他呆呆站在原地,招手让人把刘恒撵出去,自己也离开了。
这条街早上十分清冷,人烟稀少,初澄没走远。
沈知燃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腕,捏在自己大大的手掌里,搓了搓,又陪着笑:“你怎么来了?没跟我说一声。”
初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们不是约好昨晚见面的吗?”
沈知燃被这破事搞忘了。
“对不起。”他诚挚跟她道歉。
“我昨天没联系到你,但是看到新闻了,韩硕跟我说你今天早上回来的。”初澄跟他解释自己过来的原因,她真的有点担心他,“可是,你刚刚是在做什么,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沈知燃,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沈知燃当然知道,他狠狠抽了口气,垂下眼皮,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啦?”
第33章
初澄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人, 她连沈知燃说脏话都不太能接受,更不喜欢他的这种行事作风。沈知燃因为自己的冲动而付出的代价已经不少,怎么就学不乖呢?
她的确有些不舒服, 但要说生气也算不上有资格,于是沉默着。
沈知燃拽着她的手, 另只手顺势就来揽住她的腰,小小薄薄的一片, 往自己身上贴,抱了抱她, “真生气了,笑一个?”
初澄眼睛看向别处:“你逗猫吗?”
沈知燃心想可不是么, 还是高贵又漂亮的布偶,他装作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别板着脸了,给我笑一笑?”否则他也不能安心。
初澄却没有心情开玩笑:“沈知燃你长大一点吧, 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这一个办法吗?靠脑子不行吗?”
“这事我有数,你别管了。”他其实也不太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这一面。
初澄担心得半夜没睡觉, 他还是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看来两人的观念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这事你别管了。”沈知燃不自觉又有点躁,眼瞳幽灼, 透着不耐烦, 急于把这个话题岔开,怎么半天还哄不好了呢。
初澄是最能察言观色的人了, 看他这眼神就明白什么含义,内心刺痛了下。
“你原本是打算把那个男生怎么样呢?”
“没怎么样。”他不愿再说了。
“我以为那件事已经给你足够的教训了, 你不是十七岁了,不要单凭心情做事情。”
沈知燃这一整夜都很恼火,应对完警察的问话已经已经精疲力尽,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是乱七八糟的,还有乱七八糟的流言……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初澄,我不是你养的狗。”他抓住她的手,几乎把她的手腕捏痛,“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就算你以前没有深入了解过我,但至少有所耳闻。”
他离经叛道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虽然没作恶,但也不是个规矩的人,从没怕过谁。她不可能让一个野惯了的人,乖乖听她的话,按她的心意做事。
初澄有感觉到自己被这句话伤到,眼神失落又暗淡,她挣开他的手,自嘲道:“是我想多了,也把自己高看了。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
旁边就是公交站台,正好有车停下来,她根本就没看是去哪里的,直接走了上去。
反正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因为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对峙,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
几分钟后,沈知燃打来电话问她去哪里,初澄平静地说自己还有事,也不用他管。
听筒里静默片刻,彼此很有默契地挂断了。
沈知燃又暴怒地踹了脚路牙子,暗暗骂了声“操”
初澄回到小姨家是九点多。
小姨正准备带安琪出门,母女俩已经穿戴整齐,安琪穿的正是她给买的那条蓝色小裙子,高兴地在客厅里转了几个圈,让妈妈帮她扎揪揪。
小姨无奈地微笑:“这个傻孩子,粉蓝色显黑,你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挺美的。”
安琪听不进去这句话,但是这条裙子她很喜欢,像个公主。
初澄小时候也喜欢公主裙,但是郑娟从不来不给她买,还嘲讽她:你以为穿上公主裙你就是公主了?
这样的话从妈妈口里说出来,很伤人。
她看了眼安琪,裙子的确很漂亮,但是从大人的角度来看也的确不算很好看。是她一厢情愿了,其实并不合时宜。
“你们要去哪里?”她换了鞋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们。
“看外婆,你要去吗?”
初澄摇头,“算了。”
“那我们出门了,明天回来,你一个人在家?”
“嗯。”初澄揉了揉眼睛,满脸疲惫。
小姨又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自从她和沈知燃在一起后,小姨很少过问她的事,也很少要求她抽出时间回来陪妹妹。
初澄昨晚没睡好,现在精神萎靡,回到楼上睡觉。
小姨领着安琪出门,太阳晒得眼睛睁不开,沈知燃站在树下踢着石子,看见人,他走过来,“小姨。”
“澄澄在家睡觉,你要上去吗?”
沈知燃犹豫,说:“让她睡吧,我晚点再联系她。”他又看了一眼楼上,初澄常睡的那个房间门窗紧闭,白色的帘幔密不透风,背后也悄无声息。
他回到自己家里,洗了个澡,光着上身躺到床上,却始终安静不下来,很多社交软件他早就卸载了,也很少看骂他的东西,但入夜时也会心有不甘地再点进去。
他不是没有心,看到诅咒和污蔑,什么感受只有他自己清楚,可是面对这风暴,却束手无策。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韩硕打电话来问他刘恒怎么办,就这样给放回去还是给他一个教训,真硬一点的手段也不是没有。
老崔表示可以去做,混社会的到底比他们这些年轻人有办法,当初沈知燃结识老崔,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沈知燃想了想:“别管他了,让他回去。”
“靠,他吃准了你没时间跟他计较才乱来的,不收拾一顿真是便宜他了。”
“那我怎么办?网上骂我的、造我谣的多了去了,我一一报复回去吗?别的事儿不干了?”沈知燃解释起来都很累,这次教训也无济于事,他低声说:“有的时候,我想放弃算了。”
类似的浪潮一波又一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也许只有他选择退圈,就没有这么多纷争了。
这个世界每天都会大规模的所谓“正义声讨”,不是你就是我,反正明天不会有人再记得,甚至不会记得你是谁。
可是历史的砂砾,落在具体的某一个人身上,堪比巨石,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承受。
“阿燃,你没事吧?”韩硕看着好兄弟这样也很难受,又隐隐觉得不对,“你和初澄在楼下说什么了?”
沈知燃眯了眯眼睛,赤膊坐起身,“老韩,我和初澄认识十几年了,这你知道的吧?”
“我也没问什么啊。”怎么感觉他在宣誓主权呢?
沈知燃说:“就算我和她发生点什么,也是人之常情,顺其自然,心之所向……”
“行了行了,你们的事跟我无关,我也不问。我现在跟初澄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多年的好兄弟,有些话点到为止,不必说得太明白。
韩硕心理门儿清,沈知燃一开始对初澄的眼神就不对劲,到后来,即使初澄和他假扮情侣,也没能阻止俩人眉来眼去,当他傻子吗?
*
初澄一觉睡到下午,太阳都快落山了,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先下楼吃了点东西,又拿出电脑开始上网,把昨天大面积发通告的营销号都录屏截图,存到一个文件夹里。
这个文件夹里基本上都是类似的东西,她但凡看到都会保存下来。
看着标记着不用日期的视频图片,密密麻麻的,初澄也不知道最终到底能不能用得上。
她自认不是个玻璃心的人,以前沈知燃也对她说过不好的话,她从来都觉得没什么。
可是今早的话却留在她心里,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中,直接搅混了,澄清不了。还有沈知燃的眼神,都让初澄感觉很受伤。
初澄给姜雪发了条消息,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复,也许是没有看到,也许是看到了不想回。
她放下手机,捂着脸躺在沙发里。
低落的情绪维持了很久,心头的灼痛感久久无法消散。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她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便去洗了澡,回房间继续睡。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她赶紧去查看,看见备注名字,一直紧绷的情绪却并未松弛下来,反而拉扯得更疼。
“有事么?”她语气冷淡地问。
“澄澄,”早上刚对她凶过的人,又跟她撒娇,“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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