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耿直音调又很蹩脚,穆雷险些被笑岔了气,大掌捏在脸上笑得肩膀都在抖,“你学些什么不好,那么多好话不听,就把这几句破玩意给记住了。”笑完了之后男人又忽然正色道:“以后不会让你再用上这几句话,我保证,好吗。”
商宁秀原本是以为他为了关住她,不让她跟外界接触,对于她要学草原话可能会有所推搪,但对方竟然愿意,她便也来了些兴致,拉着小凳子稍微坐得离他近了一些,立刻开始寻求保证:“反正你是答应了啊,男子汉大丈夫说了的话不许反悔。‘骑马’和‘吃饭’怎么说?”
穆雷看着仍然坐在五尺开外的女人,说道:“硬背是不成的,你真要想学会,还是得多听多交流,这样吧,你教我打马球,马球场上,我都用我们的语言跟你说话。”
商宁秀不是很乐意,她想学草原话是为以后逃跑做准备,马球场上的全是些进攻防守的策略术语,真学会了也顶不上什么用场,还得是些实用的句子才行。
“不乐意?那可就不是我反悔了。”男人咧开笑盯着她,颇有几分不信她不低头的架势。
“嘁,不教就算,我找古丽朵儿也是一样的。”商宁秀不受他威胁,做了个鬼脸拖着凳子就要走。
她刚一转过身去,身下的凳子就从后面被人拽住了,商宁秀用出去的力道完全抵不过穆雷的大,险些自己把自己给摔一跤,她一回头怒道:“你干什么?”
穆雷就着姿势轻松地将她连人带椅子的就这么拖到了自己身前,椅腿在地上拖出绵长的声音,商宁秀发出诶诶几声惊呼,整个人都在向后退。
男人岔着两条腿将她虚虚拢在怀里,也没再去收拢,只微微偏头越过她的脖颈去看她的脸色,半哄半骗道:“古丽朵儿那性子能坐得住有耐心好好教你?想什么呢,那是只停不下来的麻雀。你可考虑清楚了,真不想学了?”
商宁秀猝不及防被他近身一下涨红了脸,胡乱推开他凑过来的脸,爬起来就赶紧往外跑。
穆雷坐在那也没再起身追她,他心里有了成算,大掌撑在膝盖上,问她道:“怎么说,答不答应?”
商宁秀捂着自己刚才被他灼热鼻息扫到的脖子,眼睛不自然地四下转了转,穆雷说的没错,她之所以没有直接去找古丽朵儿学草原话,就是因为实在太了解那个姑娘的秉性,不止好动,而且还没个正形。
她犹豫再三,想着起码先开个头也是好的,于是最终还是松了口:“可以,那就这么说定了。”
暮秋的月份已然过去,这些日子草原上的温度一天一个样,白日里的太阳也开始失了暖意,再被北风这么一刮,登时就有了种冬天的感觉。
商宁秀的起床是一日比一日难,即便是睡前也穿了不少衣服,第二天醒来还要是赖在加厚的绒毯里不想出来。
穆雷一般不去催促她什么,但这一天却是兴奋劲格外浓郁,从外面回来时身上都带着一股寒气,单膝跪在床边要去捞她:“快醒醒,外面下雪了。”
商宁秀不肯起来,把自己缠在毯子里扭过来躲过去,“下雪有什么稀奇的,我不起,冷死了。”
穆雷拉住毯子边缘轻易就将那一整个大球给拖到了身边,伸手要去剥里面的人,一边说道:“你这是越睡越冷,人都睡僵了,起来动一动就热乎了,快来,这个温度后山的热泉下水正合适,我带你去玩玩。”
“我不玩,你自己去,别拉我。”商宁秀躲在里面紧紧攥着毯子不松手,整个人都被他拽得往上跑,闭着眼嘟囔道:“你好烦啊。”
穆雷办法多得很,要说凭力气把她强行剥出来是完全能做到的,他跪在床沿瞧着她,轻笑一声直接将手往她毯子下面钻,“不想起就别起了,那干点别的,我手热,来,老子给你暖和暖和,是这冷吗?”
“你干什么干什么你滚出去!”商宁秀瞌睡陡然惊醒扭着身子嗷嗷直叫,既怕他动手动脚乱来又怕被他看出来自己的过敏已经差不多快要好了,于是她立刻妥协:“我起我起!”
穆雷目的达到了也没再多占她便宜,嘿嘿一笑收回了手,看着她道:“快起来,穿上围脖和靴子就不会冷了,我去给你拿。”
商宁秀脸颊绯红,挣扎着坐起身,对着他的背影暗骂了好几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掀开毯子赶紧套上了外衣。
穆雷转身回来将靴子放在了床边,那是一双皮面的靴子,估摸着能到小腿,靴口翻出来了一圈白毛,能看到里面的内衬上严严实实缝满了厚实软和的绒毛。
商宁秀没见过,多问了一嘴:“这里面是什么毛?”
“兔毛,就是前天晚上烤给你吃了的兔子,香吗。脚伸出来。”穆雷半蹲在她面前,摊开大掌找她要脚。
商宁秀脸上一哂,“你让开我自己会穿。”
穆雷也不勉强,嘴里咬着笑让开了些身位,商宁秀心里警惕他,动作也慢吞吞的,男人边等着嘴里也没停下片刻:“做好了之后你就光在床上躺着,试也没试过,不过不要紧,我的手还是很准的,捏过你的脚肯定错不了,就是松紧看习不习惯。”
商宁秀没穿过这么厚实的毛靴子,刚一站起来的时候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就被里面毛茸茸的暖意给征服,脚下踩得软软的,她忍不住原地转了两步。
“可以,看起来挺好的,踩雪都不会冷。”穆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再催促她赶紧洗漱。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吃饱喝足的商宁秀把自己的半张小脸都藏在了兔绒围脖里,她穿了羊绒斗篷,但还是抗拒出门,迈出去的第一步就被那往脸上直撞的雪子给逼退了回来,一想到一会还要骑马就直打退堂鼓,转身就往屋里钻,“太冷了我不想骑马你还是自己去吧。”
“回来,往哪跑。”穆雷哈哈大笑着用大手将她后脖子攥住,抓了满手的毛绒轻松将人提了起来,就这么拎猫崽似的提着她往马厩走。
商宁秀脚离地得那一瞬间热血上头两颊爆红,她穿得多,疼倒是不疼,但太太太丢人了,“你放开我!你撒手我自己会走!”
雪子下得还不大,小雨点一样打在马棚上叮叮响,异族人身体好,一个个火炉似的不怕冷,马厩的几个青年都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裳,笑呵呵地跟穆雷打招呼。
商宁秀被他这么拎着被迫跟这几个男人打了个正正的照面,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做出最后的努力用手臂捂住了自己的脸。
穆雷和兄弟们打了招呼,然后将手里的女人平稳放在了地上,见她埋脸不出来,忍俊不禁笑了一句:“你干什么呢。自己骑马还是我带你?”
商宁秀小脸通红,听见他笑就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把手拿下来盯着他刺了一句:“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男人被她这娇嗔模样勾得心痒痒,笑得更愉悦了,要是她在床上承欢时候也能有这种闹腾劲就好了。穆雷看她的目光深邃,动了动喉结,按捺下心中涌起的燥热,又问了一遍:“我带你骑马?”
商宁秀气不顺地看了一眼马厩里甩脖子的桑格鲁,天气冷了,跑起马来尤其风大,她根本就不愿意伸手出来拉缰绳。心里想答应,但是同骑一匹马她过敏已愈的事情必然就会暴露,那无异于是送羊入虎口。
第38章 后山热泉(2)
商宁秀咬咬牙,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最终决定道:“我自己骑。”
穆雷扬了扬眉宇,咬着笑意点头:“行, 随你。”
冬日里的草场一片干枯颓败, 两匹马先后冲出马道驰骋其上, 商宁秀戴着斗篷的兜帽, 艺高人胆大地将手藏在斗篷沿边里攥着,只虚虚拉着缰绳,基本全靠一双腿的力量稳平衡。
穆雷说的热泉还要比上次来摘红厘果的位置再高些, 一路跑上山后商宁秀已经快把自己整张脸都埋进围脖里去了,好在越是接近那处热泉, 周遭的温度慢慢就回升了一些起来。
男人拉住缰绳减缓了速度,回头瞧见跟上来的商宁秀鼻头都被吹红了,他皮糙肉厚的不怕冷,但这朵娇花没吹过草原的风,穿再多也还是不适应。穆雷打马绕了两圈靠近她,“看你冻的,回去的时候我带你, 你那匹马自己会跟着桑格鲁一起跑回去的。”
“不要你带。”商宁秀扫了他一眼, 径自跳下了马去。
热泉从山石间淅沥往下淌,冒着氤氲的热气, 外面的草都已经死完了, 这里的水边上倒是还能看见些青绿的草茬子。
穆雷放了两匹马让它们自己去吃草玩耍, 带着商宁秀从小石堆又往上走了些,对她说道:“上面有一片地方有两块大山石, 进水多出水少,就拦出了一片大水荡子, 天然的浴桶。”
商宁秀以前在皇家的山庄也泡过热泉,但那都是在人力修建的汤池中,只是将山上的泉水给引下来了,当时觉得跟烧开的热水也没什么很大区别,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真正在山间野林子里的天然热泉,竟是真的自带温度。
穆雷很快就找到了他说的那个地方,那是一处背风的山壁,主水道已经被源源不绝的热泉冲磨光滑,剩下一些嶙峋陡峭的位置也有高低错落的泉水往下坠,形成了一个小瀑布般的水潭。
“这都是活水,干净得很,你可以放心下去泡。”穆雷自己先三两步跳上了山壁潭边,回身朝她伸手准备把她拉上来。
商宁秀看着他那沾了水湿漉的大手还在往上冒着热气,站在下面没动,这地方太野了,岂有袒胸露怀的道理,顶多泡泡脚。
男人难得的细心了一回,像是看出了她在犹豫什么,开口道:“没事,荒郊野岭的根本没人看你,现在还不太冷,咱们的人都不稀得来山上泡热泉,等什么时候雪下的有一两尺厚了,才用考虑会不会在这里碰到其他人。”
商宁秀上去后蹲在水边犹豫了一会,她伸手下去试了试,温烫的水体包裹住了整只手,在这天寒地冻之下实在太舒服,舒服得叫人舍不得拿上来。
穆雷在身后瞅着她,继续引诱道:“你不是喜欢沐浴吗,这几天都嫌冷只简单泡了脚,正好这里没风又不冷,真不下去?”
对于这位娇贵郡主的需求,男人算是已经摸透彻了,话到这个份上,他不信她能忍得住。
“有什么好犹豫的,衣服靴子脱了可以放那石头上,那儿是干的,你头发随便绑一绑别沾上水就成,散了也不要紧,晚点我给你重新编。”
穆雷一边说着,一边沿着山壁跳下去,“你自己泡,我就在附近转转,有事就叫我,出声能听见。”
眼看着男人确实是走了,商宁秀心里的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感性占了上风,她解了斗篷脱了外衣,为了防止特殊情况发生,留了一层肚兜和贴身的短绔在身上,反正冬日里衣服穿得多,打湿了大不了就是回去的时候少穿一层罢了。
热泉很好的阻隔了外面的冷气,但脱了衣服到底还是发凉的,商宁秀小巧的足尖探进水里,很快就整个人都落了进去,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
穆雷出去转悠了一圈找到了一两棵散落的红厘树摘了些果子,这些天过去,红厘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又再长大了些,味道也比之前的正。
男人揣着一兜果子回到山壁边上,果然瞧见商宁秀已经自己下水了。
清透的山泉没有挡住丝毫春.光,温度上来之后商宁秀的脸颊红润有了血气,她的肚兜上绣着红色的牡丹花,浸在水里跟主人一样娇艳不可方物。
穆雷没有出声,他的视野位置偏高,又有树枝遮挡,商宁秀轻易根本发现不了。男人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呼吸越来越急促,血也越来越躁得慌,他拉开领子解了腰带,伸手进去,随着眼里看到的人的一举一动,送自己去经历任何想要攀到的高度。
穆雷死死咬着牙关,贲张的肌肉紧绷着,脑子里的画面已然不受控制,但却仍然能分出些心神来漫无目的地想着,分析着,如果他现在冲下去,摁住她,她的过敏会不会复发。
已经忍了这么长时间了,要是因为最后的关口没能有十足把握而出了岔子,那可血亏。
商宁秀泡得惬意极了,她靠在山壁边上,伸手去接上面落下来的热泉水,打过手指顺着手臂往下流,恍然间一抬眼,她好像在上面的山石夹缝间看见了一个灰褐色的东西。
第一眼没看仔细,再看一眼商宁秀头皮发麻整个人一僵,那是个活物,有鳞,像蛇,还动了一下。
那东西前端两条触须动了动,从石缝里钻出来往下,不是蛇,但有手臂般粗细,四足牢牢黏在山壁上,就这么靠近了她放衣服的大石头。
商宁秀呼吸一窒,猛地在水面上拍了一下想要把这个奇怪的丑东西给吓走,岂料那东西受惊往前蹿了一大步,速度极快,给商宁秀吓得够呛直接尖叫了一声,一脚没站稳把自己摔进了水中又再爬起来,穆雷被她的惊呼声惊动,三两步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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