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铮现在一看到这张脸就来气,刚刚才稍微按下去的情绪又再冲上脑门,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给老子滚出去!老子现在没工夫收拾你,来人,把他拖下去!”
穆雷从来也不是个善茬,随手松了把衣领子让被他掐红的脖子能好受些,阴沉着眸子道:“家事暂且放一放,赶紧把你的公事解决了别他妈浪费时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冒险过桥么?”
商明铮危险地眯起眼,穆雷随意呸了口血沫子,道:“他们估计是被赖子缠上了。”
另一边,商宁秀和柳湘宜在隔壁坐着,满地的狼藉残骸还没收拾,小厮女使已经都被遣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商宁秀心里在打鼓,生怕隔壁又再打起来,竖着耳朵听了许久,还好并没有传来什么明显的动静。
柳湘宜见她这副模样,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商宁秀抿着嘴没作声,柳湘宜叹了口气,又接着问道:“秀秀,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可是陛下亲封的昭华郡主,昭华二字乃是公主才可用的封号,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别说是那国公府的嫡子,即便是天家的皇子你也是嫁得的。”
“公爹婆母也不会舍得你跟着如此一个外邦人远嫁受苦,若是父母家人不同意你同他一处,你预备怎么办呢?若是你因此弃了郡主身份,你又是否足够了解他的为人秉性,如果没了这层荣耀尊贵的身份,他是否还会待你如初,这些你都想清楚了吗?”
柳湘宜原本并没有想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在她看来,妹妹若是因着救命恩情,起了慕强之心,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现在已然闹成了这个样子,有些话,她就必须先说出来让商宁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秀秀,这条路,为之付出代价的,只有你。”
商宁秀低头靠在椅子里,沉默了半晌后,慢慢开口道:“嫂嫂,你说的这些,我明白,我没有想过以后的这许多,也不知道若真如此路该怎么走。”
“……但是我想过,如果我回到了鄞京,换了一个人,议亲,生子,相敬如宾,安稳度过这一生。”
“……只是那样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商宁秀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裳上的绣纹,“所以吧,其实我挺矛盾的,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雾太大了,我看不清楚后面的路。”
隔壁的几个男人久久的没有动静,待到终于听到有人出来的时候,商宁秀悄悄凑过去看了眼,但是不过就走廊间一个拐角的距离,等她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都走完了,只剩下了一间空屋子。
穆雷跟着商明铮一起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跟她打,这一走就是整整三日不见人影。
商宁秀担心他会不会是被大哥带回军营去关押起来了,但她在这庄子里也探不到更多的消息,只能跟大嫂打听。
柳湘宜告诉她,他们必定是碰到了什么很紧急很棘手的军情,商明铮走的时候也没顾得上跟她多交代什么,只让门口看门的小厮给传了个话,让她们安心在家候着。
柳湘宜握着商宁秀的手宽慰道:“官人虽然生气,但心里还是有数的,毕竟那人是救过你的命,即便是再大的罪过,他不会真的伤了那人性命,别担心。”
战事告急,商宁秀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赶去军营分大哥的心,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待在家里等待。
这几日的时间过得分外漫长,白天与黑夜都是同样的难熬,商宁秀完全静不下心来干别的事,饭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本就清瘦的身子又再单薄下去了些。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到了第三日的晚上,夜深人静之时,风把窗户吹开。
夜风微凉,吹动床沿纱幔,商宁秀抱在云被里一动不动,她听见声音了,但不想起来关窗,也不想拉传唤铃。
直到那窗户竟是自己又被关上了,商宁秀这才睁开眼。黑暗之中,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探过去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男人将她搂进怀里,第一时间就摸着手感不对劲,拧着眉头问道:“这才几天,怎么轻成这样,你是不是三天没吃饭?”
商宁秀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那粗粝的大手在身上一路游走检查,摸了好一顿,她才回过神来确定真的是他,睁大眼睛喃喃道:“你回来了?”
“事还没完,我提前搞定了抽了一个时辰出来回来看看你,一会就走了。”穆雷往她嘴唇上亲了几下,“忙完了就回来,再等我几天。”
“你在忙什么?你这几天都是和我大哥在一起?”商宁秀在自己肩膀前找到了他的手,无意识的抓了几根手指在掌心里握着。
“嗯,他们碰到棘手的事了,帮他一把。我跟他说了,家事私人恩怨可以先放一放,赶紧把他的事了了,才有功夫回来说我们的事。”穆雷的手指被她握着,也没动,就拿拇指慢慢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商宁秀听出来了,他并不是想要挟恩图报来换取商明铮的感激与好感,他真就只是想抓紧时间,赶紧把麻烦事解决了,好让商明铮有时间有精力回来接着掰扯家事。
几日不见的担心忧虑终于在见到他的时候落回了实处,她躺在穆雷臂弯里,鼻子有点酸,眼眶也湿湿的,男人的两只手都被她抓了几根指头,也没想着抽出来,见她泪汪汪的,便直接低头下去亲了两口,用嘴唇亲掉了渗出来的眼泪珠子,“怎么还哭鼻子了呢。”
商宁秀也不想哭,压下鼻梁的酸涩,尽力缓和着自己的情绪,但嗓音多少还是受了点影响,一开口有些发软:“他踹你那脚看起来好重,你吃药了吗?”
“还好,你看着吓人,我自己有准备也没有真的结结实实挨上,皮外伤好养得很。”穆雷笑了一声,“他是你大哥,打一顿也是该我的,要我有这么个漂亮水灵的妹妹有天带个男人到我面前来,老子也要想方设法刁难他。而且你大哥也是个敞亮人,算是挺对我路子的。”
穆雷年轻气盛又血气方刚,他的爱意永远夹带着浓重的欲.念,有多想见她就有多想亲想抱想狠狠地占有,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凑下去,“不哭了,让老子好好亲一会,馋得慌。”嘬了两下后又道:“我胡子冒出来了点,没空刮,我轻点亲,行吗。”
他说话的间隙,商宁秀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抬高下巴,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嘴唇。
第82章 夜深
她的体温没他高, 亲上去的时候温温凉凉的。
商宁秀印在男人的唇上,穆雷心里的念头翻江倒海,但仍能稳住不动, 绝不打扰媳妇这难得主动的一回亲吻, 他配合地张开嘴, 期待她能快些进入他的领地。
商宁秀闭着眼, 搂着他的脖子辗转吮吸,舌尖往前探出,如他所愿, 在她从未踏足过的领域中探索着温烫与灼热。
不过接个吻,穆雷出了一身汗, 尽兴又畅快,他唇边的笑意压不下去,时时刻刻就那么挂着,心满意足在她脸上眼睛上一下下亲着,把人紧紧抱着平复呼吸,可惜道:“要不是后面还有要紧事老子不能泄劲,真想现在就死在你身上。”
商宁秀靠在他怀里, 仰头问道:“你是在帮我大哥打仗吗?”
“算也不算吧, 之前咱们在关外不是设计让巴蛇去劫了大夏粮车还记得吗,两伙人咬上了。”穆雷轻声笑道, “赖皮蛇别的本事没有, 但是打一巴掌就跑那可算是老行家了, 他们没有大本营也没有多少装备物资,轻装上阵, 骑着马跑得又快,夏军没碰见过这种赖子, 烦死了吧要。”
“七万大军都没能拿下来的靖州城,巴蛇才几个人,居然能起到作用?”商宁秀多少是有些吃惊的。
穆雷看她这副表情,勾唇道:“知道草原上最难缠的动物是什么吗?狼群能用火驱赶,蛮牛力气大但速度不快也不聪明,即便是毒蛇,也只是敢在有人凑近的时候拼命一击以求自保,并不会主动进攻。但是如果你对面碰到的是胡蚂蜂,那就只有掉头赶紧跑的份了。”
“小而灵活、记仇、睚眦必报、疯狂不怕死。”穆雷如是形容着,“看起来好像就那么一点点伤口,但多蛰几下,也是很疼的。尤其是他们抢的是军备和粮食的情况下。”
“……我怎么觉得你形容的这个,巴蛇原来这么厉害的吗。”商宁秀曾经见识过巴蛇袭击伽蓝部落的阵仗,虽然确实是机动性战斗力都很强,但要说想要在数量相差如此悬殊之下跟正经军队相抗衡,她始终觉得不太能理解,“就算是他们有獒犬,那狗的数量也终究有限啊。”
“如果是以前的巴蛇,那确实应该是很难做到的。这也就是我这几天在忙着的事情。”穆雷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已经找到点眉目了,他们躲在山上沉寂了一整个冬日,是在偷着弄出了一种很新奇的武器,一个黑色的什么玩意,杀伤力很强,所以夏军猝不及防吃到亏了,他们的节奏多少是受到影响了,正在想办法怎么甩掉这个沾上来的狗皮膏药。”
“什么武器这么厉害。”
“我也想尽快搞搞清楚,不然这些赖皮蛇闹完了中原人再回去闹老子,糟心玩意。”
穆雷没在这里逗留许久,他压着人温存了一番之后,时辰一到,天没亮就又出发走了,临走前还拿两根手指掐着她脸颊边上所剩无几的软肉严肃叮嘱她要好好吃饭。
在这之后,虽然又是好几天的杳无音讯。
但穆雷回来这一趟之后商宁秀的状态就肉眼可见的变好了,算是能吃下东西能睡着觉了,气色稍微补回来了一些,柳湘宜看着她也算是终于松了口气。
又过了两日,终于是等来了一点消息。
军中来人通报,带着商明铮的亲笔信求见了柳湘宜,内容是需要柳湘宜即刻动身前往飞定桥东的赤羽二营相见,带上所有算数所需的相关工具材料一起。末端还多备注了一句,原本夫人千里迢迢前来相助是该他亲自来接的,但军务缠身实在抽不开时间,还望阿湘见谅。
柳湘宜接到信后便着手准备出发了,也带了商宁秀一起,只是商宁秀顾及着消息可能会传到父亲那里去,不愿意对外透露自己的身份,便和大嫂做了请求,对外只称自己是她娘家的妹妹,侍女小厮也只知道称呼她为秀姑娘。
从城郊庄子到赤羽二营之间有二十多里路,骑马很快,但柳湘宜是文臣女并不会骑马,商宁秀便一起陪她坐的马车。
鄞军鏖战已久,所有人都是凭着一股‘拿下靖州最后一战’的精神头在坚持苦熬着,众将士都是许久未曾归家相见亲人,即便商明铮此番是有正当由头需要夫人助战,也还是不好太大张旗鼓影响士气。
柳湘宜的车马是从不起眼的偏门进去的,商明铮放下军务亲自出来相迎。
已然是黄昏时分了,商明铮心疼妻子妹妹坐马车颠簸许久,便说已经备好了干净的营帐,今日先歇息,明天一早再去飞定桥下相看。
柳湘宜瞧了眼日头,说道:“现在往夏日走了,日头还有一会落呢,若是那地方离得不远,我想今日先去瞧一瞧,也好心中大致有数。”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商明铮笑着应下:“好,我跟他们交代几句就来。”
飞定桥是大鄞境内一座相当有名的大桥,由船桥巨匠墨辛大师亲自设计,前后耗时十余载竣工,除了其承载的重要作用之外,那叫人叹为观止的恢弘造型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了。
商宁秀和柳湘宜都是第一次看见飞定桥,即便是远远地在马车里瞧着,也都是忍不住一番赞叹。商明铮带着她们沿着青石路往下,一直去到了最下方河沟的位置。
飞定桥下有五十多根桥墩,矗立在奔流湍急的护城河中。
“就是这里了。”商明铮勒马停下,对柳湘宜道:“我想知道的是从这个位置,到对面那个桥墩下面的位置,然后绕过那个地方,再去对岸的话,这中间的几段距离,能算出准确的数值来吗?墨辛大师当年留下来的图纸上只标注了一些直线距离,但我要绕的这条路不是直线,现在也没办法过桥去拉线测量。”
“哦对了,还有水速,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水速是不是也能量化?就是能预估行船所受冲击力的那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商宁秀听的一头雾水,心想这种东西,果然是必须得要大嫂这位数算大师门下高徒亲自出手。
“水速可量,师父教过法子。”柳湘宜点头,又道:“但是官人刚才说的那条线路的话,我需要先看看墨辛大师的那张图纸,有几个关键数值需要知晓才好数算,我看看能不能从图纸的已知数中推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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