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漂亮的小脸立马皱在了一起,不高兴地看向了一旁的陆文曜。
虽然她什么话都没说,但是陆文曜一眼便知道她那眼神里的无赖潜台词――我不管,我就要洗澡!
不知是怕拒绝了她会跟自己撒泼耍赖影响收拾东西,还是对今早骗她要住地窝子的小小愧疚。
陆文曜与她对视十几秒后,自己垂下眸子,轻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我给你想办法。”
他这话一出,可就直接换在不远处偷看这丁书涵笑话的军嫂婶子们惊掉了下巴。
“……这资本家小姐没常识说话不过脑子就算了,这副营长竟然还答应了……”
“就是就是,这副营长这样纵她,别是公私不分,那可要遭殃了!”
她们刚刚只看到了丁书涵一个单薄的背影,还觉得人家弱不惊风,便觉得肯定长得面黄肌瘦的。
可现在走近看到这“十一”的正脸,不得不承认确实生得漂亮,甚至还有些让人移不开眼睛。
虽然不是往常见过的舒展大气,但是她那双乌润水灵的眼睛,装着各色灵动的情绪,莫名的明艳娇俏。
富有别样的生命力。
而这陆文曜更是让她们可惜,小伙子长得周正又帅气,身材也挺拔,眼神也神采奕奕的,没什么问题。
看起来一表人才,怎么偏偏这脑子跟被驴踢了似的呢?
第31章 [VIP]
“咦, 你们在我家门口看什么嘞!”
张桂兰正好从屋里出来,准备拿放在院门口的行李,头发油乎乎又乱糟糟、脸上还有几个灰尘的指印。
一出门就看到一群头上围着各种颜色头巾的妇人围在自家院墙外, 好奇心驱使连行李都不收拾了, 立马凑了上去。
那些个妇人眼睛瞅着丁书涵和陆文曜的方向,根本没有意识到张桂兰的加入。
甚至还有人下意识地回答道:“看那十一呢!”
“十一?啥是十一?”张桂兰顺着她们视线方向看去, 皱了皱眉, “那不是只有小陆连长还有小丁嘛?”
“什么小陆连长,人家现在已经是副营啦!”那妇人刚说完这话才意识到不对劲,回过头对上了张桂兰和善敦厚的脸还有乱糟发油的头发。
“呀, 嫂子,你是刚来的军属吧!咋不拿个头巾把脸把头围起来, 这风一吹不是头疼就是脸疼的!”
那妇人正是之前头上缠着明黄色丝巾被其他人唤作明月的妇人,
见她关心自己, 张桂兰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自己又是个不喜欢寂寞的, 就喜欢有伴儿能说说话。
要不然天天在屋子里干完家务就是和屁大点儿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疯玩的小孩大眼瞪小眼!
现在看到这么一大帮子人,怎会放过这认识的机会。
“妹子别担心, 那头巾我有,刚刚收拾行李嫌碍事就给摘了,一忙起来就不知道放哪儿了!”
说完不忘嘿嘿一笑, 她这一笑脸颊上的肉便往上挤了挤, 显得更为憨厚。
“不过你们咋喊人家小丁,叫十一嘞?”
“你没听说?这资本家小姐带了十一个上好的红木箱子装行李!”
这事她还真没听说,一看院子里的堆放的红木箱子才知她们为何围在自家院墙前。
敢情是来“探察敌情”的!
不过张桂兰也不意外, 毕竟在火车上她已经见识过了这丁书涵娇滴滴、不把钱当钱使的做派。
那陆文曜和张建平将所有行李卸下搬进屋内后,她们这群军嫂婶子们趴在这张桂兰家的院墙边听不到屋内的动静便没了意思。
本要原路返回走回那院门口的, 却不想这杨明月将这新搬来的邻居张桂兰介绍给了大家。
一听说这张桂兰和这丁书涵都是从那东山来的,她们可算是来劲儿了。
也不知道谁提议的,说是边帮张桂兰收拾行李边说话,美名其曰不仅能减轻她的负担还能多熟悉熟悉。
张桂兰见她们这般热情,赶紧将她们给迎进了屋。
这群军嫂婶子们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帮她收拾起来行李很是麻利。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干起活来倒也不累。
没过多久,赵建国了解完十七团各营的基本情况从团部回到家。
他刚从吉普车上下来,还没进院子就听到自己家屋内传来女子们叽叽喳喳、说说笑笑,还夹杂着各地口音的说话声。
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走进平房内,只见乌泱泱的一群女人,都是些生面孔,还摆弄着他家的行李。
虽然没吓到,但还是让赵建国愣在原地无从下脚。
一见到赵建国,那些个刚刚还有说有笑、手脚麻利的女子一下子就变得拘谨了起来。
跟那鹌鹑一样。
赵建国平日里面对的都是自己手底下的兵,头一次面对这么多女人,一个个都还是生面孔。
别说她们拘谨,赵建国堂堂一团之长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说些、做些什么。
“哎呀,桂兰嫂子光顾着跟你聊天帮你忙了,都忘了家里菜还没择呢!”还是那杨明月机灵,立马找了个借口打破了尴尬的僵局。
“实在不好意思,嫂子,今天只能帮你收拾到这了!要不然等会儿孩子他爸都到家了,我饭还没烧上呢!”
她这话一出,其他军嫂婶子们也纷纷附和着,要跟张桂兰告别回家。
也不知这赵建国叫啥,但兵团的军属们会认这肩章啊――中校,至少是个团级干部。
她们从赵建国身边经过的时候,都有些低眉顺眼地冲他点了点头后,快速从他身边走过。
张桂兰还没反应过来她们怎么走得这么匆忙,但还没来得及留她们,她们脚底就跟抹了油一般。
张桂兰也只好将她们送到院子门口。
刚刚的相处杨明月知道张桂兰是个实心眼,怕她觉着她们突然说要走心里不舒服,便在她家门口低声解释道:“桂兰嫂子,你家男人回来了,我们就不打扰了,要不然大家都别扭,我们下次再来找你玩。”
男人可最在乎自己的面子了!
张桂兰也没料到自家丈夫回来了,想了想留她们继续待在家里确实不方便。
待她回到屋内看着已经脱掉鞋袜换上拖鞋的赵建国坐在沙发上,撇了撇嘴。
两个儿子一见父亲回来了,便黏在他身旁玩那打枪游戏。
明明自己每天辛苦带着他俩,这爹一回来就赶忙凑上去,完全忘了娘!
赵建国自然知道她这是不高兴自己刚到兵团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解团部各营的情况,撇下她一个人收拾行李。
“刚刚帮你的都是谁啊?兵团的?我都没见过。”知道自家媳妇心情不好,赵建国便主动关心。
“你不是去了解情况了嘛!怎么连团军属都不认识!”话里带着不满的刺。
“你看看你回来了都不笑一下,板着个脸把别人都吓跑了!”
知道她在撒气,赵建国自知有些理亏,便任她说着难听话,也不忘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板着个脸吗?”
然后将自己的脸凑到张桂兰面前,让她仔细瞧瞧。
“没有板着吧,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就是这样?”
他那不断凑近的脸让张桂兰破了功,忍不住笑着轻拍了对方两下。
*
与其说是陆文曜和丁书涵一起收拾行李,不如陆文曜在收拾行李,而丁书涵只是站在行李面前东瞧瞧西看看这大哥丁嘉年给自己带了些什么东西。
更确切些。
她不光不下劲儿帮忙收拾,还对陆文曜收拾东西摆放的位置指手画脚,怕自己到时候用起来不顺手。
陆文曜自然也知道她待在着屋子里的时间肯定比自己长,便也都依着她。
本就不高的效率,更是被拖沓得严重。
这边太阳落山得早,所以下午的时间本就不长。
窗外太阳都即将要有落下的势头,他们才勉强把一个房间按照丁书涵的要求给收拾了出来。
陆文曜眯着眼看着窗外有些刺眼但随时会落下的太阳,决定加快进程,今天肯定是没办法完全收拾好的,但至少要有个能睡觉的地方。
他看着一旁在铺好的火炕上试那多铺了两床褥子的够不够软,晚上睡起来够不够舒服,轻启薄唇。
“这个屋你住,我睡另一个屋。”短短一句话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说完便拿着扫帚和抹布走进了另一间稍小些的房间。
陆文曜对睡觉的地方要求不高,毕竟如果是在野外作战的话,闭眼睡觉都成了奢侈的事情,更别说挑剔环境了。
没一会儿他就麻利地将自己睡觉的房间给收拾了出来。
见他动作这么快速,丁书涵忍不住好奇那房间究竟收拾的如何。
站在门口的丁书涵看着屋内的一切,才明白刚刚他为何说自己是“住”,他是“睡”。
这房间除了被他扫干净地、擦干净所有台面,还有把那火炕铺好外,其他一件多余的物件都没有拿进来。
那动词用得还真是贴切。
丁书涵撇撇嘴,男人果然就是糙些,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
*
师长考虑到他们刚到兵团都忙着收拾东西肯定来不及开火做饭,怕他们饿肚子,便安排人给他们送来了食堂的饭菜。
食堂就是口味没法挑、中规中矩的大锅菜,而且这西北食堂的大锅菜还油水少盐多。
丁书涵本就吃不了多少,这下子更是不想动筷子。
她这副模样在陆文曜的眼里便是心里担忧晚上洗澡的事情,没胃口吃饭。
“晚上会带你去浴池洗澡的。”
丁书涵听着他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还有自己手里就没怎么动过的筷子,心里便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话来。
看来他真的会通过观察自己的表情和动作,根据他的逻辑来猜测自己的想法,并做出回馈反应。
只不过这次他又猜错了。
但丁书涵她也没有打算解释,直接将计就计地应下了他的允诺。
毕竟这种结果对自己有利的误会,谁会不喜欢呢?甚至希望这种误会越多越好!
*
太阳就飞快地落下了山,团家属院的路旁亮起了瓦数不高的路灯,屋内大家也纷纷打开了灯。
而丁书涵却一个人独自在家,可能着茶几上收拾好的放好洗漱用品的脸盆,心里忍不住打鼓:天都黑了,他刚刚说的带自己去浴池还做不做数啊?
陆文曜从吃完饭又把碗筷收拾好后,便说有事出了门。
夜里声音都被放大了不少,一举一动听得格外清晰。
平房前院门被打开的声音,丁书涵坐客厅的沙发上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向靠院子的窗外,光线不好只见一个身影推着一辆自行车走了进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敲门声,“咚咚咚。”
即便知道自己身处兵团家属院应该最是安全,敲门的人大概率会是那陆文曜,但是丁书涵的心还是忍不住悬了起来。
她拿起来离自己最近的搪瓷杯,才走到门前,“谁啊?”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丁书涵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打开门,陆文曜已经将那身板正的军装换下,换成了很是普通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
白色衬衫领口第一个扣子松开,领口随意敞开,不似他早上衣着军装的克制。
在昏暗暖光下,他看起来竟带着些痞气。
他看见了她手上的搪瓷缸,还有刚刚开门前的询问,便知夜晚放她一个女子在还没熟悉起来的陌生环境多少有些欠考虑。
“我去接车了。”
安慰的话还是有些难说出口,最后还只是干巴巴地一句解释。
丁书涵看着他那自行车,是这个年代最为常见的二八大杠。
28英寸的车身本该刷着一层油亮的黑漆,可现在却满是划痕和碰撞凹陷的使用痕迹,很明显是借来的自行车。
丁书涵没听出来他的关心,只是点了点头。
陆文耀看她稍稍点头,又问了句,“东西准备好了吗?要是准备好了,我们就早点去,这样还能早点休息。”
语气里没有一丝催促。
丁书涵转身从茶几上拿上了收拾好的脸盆和手提布袋,又用酒红色真丝纱巾裹住了她下半张脸还有头发。
这酒红色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更是又白又嫩。
等她出来的时候,他那长腿已经跨上了那二八大杠的自行车。
陆文曜朝她伸手接过了她那手提布袋,然后挂在了车龙头上,“出发?”
她怀里抱着那装着洗漱用品的脸盘,听他询问自己,也没多想,直接侧坐在了他那自行车的铁架子后座上。
这是她时隔十几年后再一次坐上自行车,心里没底下意识就抱住了陆文曜的腰。
后背突然被她软软的身体靠上,腰间也被她紧紧搂住,陆文耀稍稍一僵,他背对着稍稍皱了下眉头。
*
自行车的车筐里放着手电筒,在夜晚里照亮前方的路。
丁书涵坐在自行车后座,微凉的晚风穿乱她的丝巾和发丝,怀里的洗漱用品也在脸盆里微微晃动着。
说来上一次坐这自行车还是自己四岁那年母亲离世,父亲忙着南下从商,无人照看她。
父亲只好骑着和这差不多的老式自行车将她送进那全寄宿的幼儿园。
那天自己记得很清楚,父亲在寄宿幼儿园园长面前添油加醋地说着她年幼丧母的经历,园长听后慈祥的脸上满是心疼,还夹带着些她不知应该如何形容的情绪。
后来到了小学,丁书涵学到了“怜悯”一词后,才将这几年的疑惑所破解。
因为她长得如那粉雕玉琢的洋娃娃,又有那让人心生怜爱的悲惨经历,寄宿幼儿园的老师们自然对她关爱有加。
起先那些个老师总爱抱着她教讲夸自己的好听话,到后面尝到甜头又聪明的丁书涵完全举一反三。
好听话一句接着一句,她就坐稳了那最受老师和同伴喜欢的宝座。
而等她寄宿半年再见父亲时,他骑着的已经不是那辆嘎吱嘎吱作响的自行车。
而是换上了一辆崭新的桑塔纳,他的身材也臃肿了许多。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南下从商并没有成功,只是她家的老房子全都被拆了,变成了当地有名的拆迁大户。
再后来……
丁书涵没再想下去。
倒也奇怪,自己之前在国外根本不会想起这些事,可现在这些尘封许久的记忆因为自己坐了个老式自行车就赶忙出现。
当然她没有将自己的思绪囿于那莫名浮现的回忆之中,因为不过两三分钟她坐在后座,屁股要被这铁丝编织的后座硌得快没有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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