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课在上午第四节 ,课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了昨天下午李寒和班费的事情,澄清了李寒的清白,但也说了另外一件事,班里进来过两个其他班的学生,但是已经无从考究。
话音一落,陆巡看向许念。
老陈又道:“至于是什么人,李寒你自己想得罪过谁。还有下午第三节 课,我们说说期中考试成绩的事情,然后排一下座位。”
全班一片哀嚎。
李寒一筹莫展。
周有山帮着琢磨:“咱初中打过架的?”
“都不在一个学校。”
陆巡看在眼里,没吭声。
李寒还在琢磨:“会是谁呢,还俩,一个干活,一个放哨是吗,安排的真是没话说。”
连小雨也凑了过来,说着风凉话。
李寒:“去你的,都不知道安慰我。”
连小雨像是故意把话题往许念那引一样:“快想想你都得罪谁了,也许是我们班谁看你不顺眼找人干的。”
李寒灵光一闪:“我操。”
陆巡知道这货会错意了。
不过那天有很多事,都是猝不及防奔涌过来。老陈在下午的自习课上,表扬了一些进步的同学,尤其说了许念摸底分班缺考的情况,甚至在讲完话后,单独把她叫了出去。现在全班都知道,许念是全校第一了,从前是听说,现在是事实。
许念站在教室外面,听见老陈斟酌道:“你这个情况比较特别,校长也很重视,他给出的意见是希望你重回奥赛班,当然老师教的都一样,但这是一种珍惜人才的态度,不过最后还是要看你的决定。即使现在不回去,下学期分班也会回去,这学期没多久了。”
要是两个月前,许念不会犹豫。
但那一刻,她迟疑了:“您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老陈笑了笑,说:“这是个好事情,就当是出来玩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班了不是吗,我还记得第一节 课,问了一个有关项羽的问题,你回答的很好。这次期中考试其实是按照高考的考试出题要求走的,你这个分数可以考很好的大学,而且你也应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听完一席话,许念回到教室。
她刚走过课桌,就听见李寒酸不溜秋道:“历史课代表许同学,咱那历史错题什么时候交啊?”
许念面无表情:“晚自习。”
她说完离开,回到自己座位。
李寒却不依不挠,过了会儿下课,假装经过,走到许念身边,冷嘲热讽似的道:“哎,我说你那年级第一怎么考的,让咱取取经呗,别是打报告搞小动作弄来的就行。”
许念写字的笔一停。
李寒:“说到你痛处了。”
许念只是微微笑了。
李寒:“这成绩好呢,不代表人品就好,昨天体育课你没去吧,那班费的事儿就不好说了,对吗历史――课代表?”
这断句,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见许念不说话,李寒直接将她手里的笔拿掉,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扬声道:“问你话呢?”
许念像没事人一样:“我不和没脑子的人说话。”
“你他妈说谁没脑子呢?!”
李寒刚抬起手,正要撸掉许念桌子上的书,只是手一直没落下来,硬生生被陆巡拦住。
许念抬眼。
陆巡微怒:“跟我出来。”
李寒:“…………………………”
周有山站在后面,看着这出好戏,不由得喟叹一声,这李寒还真是不让人省心。要不是陆巡赶得及回来,李寒恐怕早就将事弄大了。
连小雨看的一愣一愣的:“陆巡这是干吗?”
周有山肩膀一耸。
李寒也是一头雾水,跟着陆巡去了走廊角落,还没站定,就着急道:“我才教训她几句,马上就炸出来了。”
陆巡:“你他妈炸个屁。”
李寒:“………………”
陆巡:“老陈说你清白,想过为什么吗?”
李寒一呆。
陆巡:“就算弄她车的不是你,医院的事儿怎么说?”
李寒脖子一梗。
陆巡声音低了:“她真不知道吗?”
“我没想那么多。”李寒说,“再说了我就是气不过,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被停课一个月,还留校察看,要是你的话,这口气能咽下去吗?!”
陆巡嗤笑:“想知道弄你的是谁吗?”
李寒:“什么意思?!不是许念吗?!”
陆巡看了眼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要下雨似的,他静了半晌,想起昨天许念的样子,此刻也顾不上这货的兄弟情义,好在这事现在千真万确,便低声说:“这得去问问你那俩好兄弟。”
李寒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过神。
第16章 [VIP] 十五章
等他们回教室, 已经要上晚自习了。许念从课本里面抬起脸,她看见陆巡有些低落的走了进来,随意的拿手擦了一下嘴角, 回到自己座位上。
晚课是语文老师老严的。
老严讲了一遍语文卷子, 时间都要过半。后面的半个多小时,老严说了一下有关分数的事情, (22)班的语文平均分这次垫底。
不知道是谁插了一句:“咱班有个年级第一还垫底吗?”
老严叹气:“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数学是怎么念的,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你觉得呢同学。”
全班哄笑。
老严:“还能笑出来。”
全班噤声。
老严:“大家自习吧。”
过了一会儿, 趁着老严不在教室的功夫,李寒出去了, 看那样子不太对劲,陆巡也跟了上去。
许念还在看书, 只是抬了抬头。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有人出去上厕所回来, 带了个可以引起全班轰动的消息,陆巡他们和(21)班两个男生打了一架, 被教导主任当场逮住。
许念心里大惊。
连小雨更是一分钟都坐不住:“现在是什么情况?”半天没问出个结果来,自己跑了出去,一直到晚自习快下才回来, 后面还跟着李寒。
有人围上去:“怎么回事儿?”
连小雨说:“总之呢不用退学。”
李寒眉头一皱。
许念回过头看他们, 没有看见陆巡,却对上了李寒的目光,那种眼神, 有些歉意,闪躲, 难为情,又很快匆匆移开。她猜出来了个大概,忽然很想见到陆巡。
老严这会儿进来:“都安静一点。”
许念整理好之前收上来的班级里的历史作业,慢慢举手:“老师,我要给陈老师把作业抱过去。”
她趁着这个机会,从教室出来。
外面的风有些大,吹起头发,遮着眼睛,都快看不清前面的路。但是秋天的晚风总是很温柔,吹的人很舒服。许念走的很慢,经过楼下几个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陆巡,索性沿着操场路走。
只是走了一圈,依然没有见他。
回来的路上,许念刻意往操场深处更黑暗的地方走了一圈,原来是没有注意到的,却意外的听到了梁冰的声音。
那软糯的声音,让她心下一颤。
再回头去看,陆巡背对着她,靠在树下,梁冰微微侧身站着,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人,才慢慢靠近。
梁冰有些委屈:“这几天都不怎么见到,你也不知道过来找我?非要让连小雨传话我才知道,眼睛这还肿着呢,疼吗?”
陆巡点了支烟:“没事。”
梁冰:“没事就是有事。”
陆巡笑了一声。
梁冰:“你还笑。”
陆巡:“这你都管?”
梁冰看着他的侧脸,他正咬着烟,低头说话的样子让人不自觉就想陷进去,梁冰忽然头一歪,踮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许念手下一攥,转过脸去。
旁边的教学楼里,不知道是几层,靠窗那边,有人说话声音很大,喊着:“下晚自习啦。”许念飞快地往教室走去。
她没有看见,陆巡推开了梁冰。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铃响。连小雨和李寒已经收拾好书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话:“就去那家大排档嘛,他们都过去了。”
许念转脚,走向了前门。
还能听见连小雨的话:“你嘴角的伤怎么样,陆巡是不是伤的更重,不过有梁冰在,他应该舒服很多。”
周有山追上来:“你们俩等等我。”
好像他们始终是一路人,许念就像一个外来者,搅乱了一池春水。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奇怪的是,那些东西明明从来没有拥有过,为什么会这么伤心呢。
许念过了很久,才收拾书包下楼。
刚走到二楼拐角,就听见姜荷在楼下喊她:“许念一,你在教室干吗呢,我俩等的肚子快晕了。”
姜荷与庄严并肩站着,仰头看她。
许念恍恍惚惚:“你不是请假了吗?”
姜荷活动了一下脚踝:“一点点伤不重要的啦,听庄严说你考了年级第一,那还得了,我下午就得过来。”
许念:“………………”
庄严说:“要不是想给你惊喜,我们俩都要上去找你了,看你是不是睡着了还是怎么回事?”
“什么惊喜?”
姜荷:“当然是请客啦。”
庄严:“我想吃排骨。”
姜荷推了一下庄严:“就你嘴馋,排骨那家阿婆很远的,要去城门外好吗,还是吃大排档吧。”
他俩一唱一和,许念看了很久。
姜荷忍不住跑上去接她:“发什么呆呢你,考了个年级第一自己都不相信,乐傻了?!”
许念眼睛一酸:“谁乐傻了。”
姜荷嘴角一撅:“上个礼拜五还想让你安慰我呢,结果现在看来是我自讨没趣,真是世风日下啊。”
庄严笑:“赶紧吧你俩。”
姜荷拉着许念:“快走快走,小庄请客,为你庆祝一下,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便宜他,一会儿可劲点啊,吃不下给许叔带点回去。”
庄严:“要不要给姜叔带点?”
“那必须的。”
庄严:“………………”
许念跟着笑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啊,听说他们家新上了很多新菜,庄严小心你的荷包,姜荷很能吃的。”
“你说谁能吃了。”
庄严叹气:“谁让我最是一年明月夜,为谁悄然立中宵呢?”
姜荷:“我想吐了。”
许念:“…………………”
他们三个人一路说笑,去了学校后门的大排档,姜荷点了一桌的菜,要了两瓶啤酒。这次庄严没有拦着,只是说别喝太多。
他们去的晚,坐在了外面。
此刻陆巡他们一堆人坐在店里,还是周有山最先看到,说了句:“那不是你发小庄严吗?还有许念。”
一堆人看了出去。
连小雨:“还真是。”
陆巡淡淡看了一眼。
梁冰就坐在他的身侧,目光透过玻璃窗,望向那个考了年级第一的女孩子,她们之间不过匆匆几面,但梁冰却不舒服,于是看着陆巡,笑着说:“人家有人家的圈子,我们有我们的。”
周有山说:“奥赛班就是厉害。”
陆巡喝了一口啤酒。
周有山又道:“许念考那么好,应该会回奥赛班吧,听说校长和教导主任找她谈话,八抬大轿恭迎大驾。”
陆巡闻声,动作一顿。
李寒就坐在旁边,一直顾着吃喝,也不抬头,好像只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就在他们都无话可说的时候,才说了句:“菜都凉了。”
那个夜晚平常而普通,月亮掩进云里,又慢慢探出脑袋,似乎在观察这个一片漆黑的世界,世界上的人,还有这些十来岁的少年,往后的路该如何走向。没有人知道答案,就如同你永远不可能是别人一样。
许念离开的很突然。
就像没有征兆一样。
你再经过(22)班的时候,通常还会有人问一句:“年级第一是哪个?”很快会有人回答,她回奥赛班了。
也有人笑说:“人家来这就是玩。”
许念重新又回到高一(2)班,还是与姜荷做回了同桌,依然会在每个星期二下午的第一节 课,见到老陈上历史,偶尔也会回答问题,关于细胞的全能型和衰老的特征。后来的很多次考试,她都是全校第一。为此庄严说了句耳熟能详的话:“人一旦成功过一次,就会成功过很多次。”但什么是成功呢?她再也没有偶遇过陆巡。
事实是当你不再刻意的去靠近一个人的时候,你就真的不会再见到他。
那学期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已经过了很久。她和姜荷并排走在校园的广场上,正在讨论各种形式的同位语从句,有关that还是疑问词引导。有人喊了一声陆巡的名字,她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后来年末,学校要求她做讲话。
姜荷给她传授经验:“你就站上去说你想说的话就行了,不要往下看,那样你会更紧张。”
许念只是笑笑,说你放心吧。
那一年像是她的高光时刻,当她第一次站在学校的国旗下做演讲的时候,看向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她知道(22)班的位置,也知道陆巡在哪儿,好像那次讲话像是说给他听的,即使他们从来已经,毫无关系。
于是沉默了一分钟之后,她开始说话了,没有按照原来的稿子念,而是脱口而出道:“有一天我和老许聊天,他说普通人的一生,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两次。一次是高考,一次是在未来。我又问他,高考那么重要吗?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很多年以后,你会觉得人生里重要的东西有很多,不长青春痘,不脱发,牙齿整齐,爸爸妈妈都在,有一个普通的工作,愉快的双休,可以玩耍的朋友,一家人可以出去旅行,那是最好的日子。所以现在,我不觉得成绩有多么重要,但我依然想要好好念书,考上最好的大学,因为我知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不用那么痛苦艰难的去面临,或许在未来你需要第二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重要的是,我会在更年轻的时候变得更加快乐和自由,然后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最前排的(2)班,忽然冒出姜荷的声音:“许念一好样的。”
全校师生在最后一句话,轰然笑开。
(22)班就在(2)班后面,周有山听的热血沸腾,轻声问身边的陆巡:“你说咱还有机会考大学吗?”
陆巡没有说话,抬眼。
许念歪头笑了一下,像束光,很耀眼。那让陆巡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情,久到他都快想不起来了。此刻四周人声鼎沸,掌声雷鸣。周有山都快哭了,说讲的真好。结果升旗刚完,就问陆巡要不要去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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