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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诚的手僵住，又被他很快地压了下来。
他勾了勾唇，合起文件夹，将它平放在座椅中间的桌子上。
“田沁，”他不紧不慢：“你放心，我丝毫没有纠缠你的打算。”
江昭诚顿了顿，“不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田沁的笑容有些惨淡。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丑，甚至有些不识好歹，可是她就是固执地想要一个痛快的结果。
“我答应过你，五年内不会再见面。但是你也看到了，”江昭诚摆摆手，有些无奈的语气：“向科集团业务众多，单是建筑行业，一年就有几十个工程开工。我事前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
田沁有些诧异。
江昭诚什么时候答应的自己，五年内二人不会再见面？
江昭诚见田沁并无反驳之意，满意道：“你我都是成年人，年少时有过感情应该是纯粹美好的事情。所以，不必对我如此见外。”
“至少对我来说，那几个月，”他敛了笑，目光幽深，深沉着语气，慢慢地轻吐几个字：“感悟良多。”
田沁脸上火辣辣的。
她就知道，不该问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
“我明白的，江总。”田沁扯着唇角，“是很美好的事情，好在我们都放下了。”
她伸了一个懒腰，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跟您说话就是舒服，果断，痛快！”
她知道江昭诚，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田沁竖着大拇指，又放下，“江总，我先回去了。”
江昭诚淡淡地点点头。
田沁下车后不久，还没走远，就听到了车重新启动的声音。她估算着车开远的时间，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
田沁回头望去。
偌大的车身掀起尘土，又被尘土遮住了半面，只余下车身模糊的轮廓，越来越远。
她垂睫，戴上口罩，回了头。
田沁穿着拖鞋走了一路，脚掌都有些微微的吃痛和泛红。大腿内侧的软肉处还贴着四角整齐的胶布，透着药水淡淡的黄色。
到达工地后，学生们见到她，都热情地围了上来。
田沁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工地上灰尘细菌多，讲究戴口罩的人不少，因此田沁不算特别突出。
“田沁，你没事太好了，可把张师兄吓坏了，早饭都……”
张斌时好笑地推了那人一下，“别听他瞎说。田沁，你的脸没事吧？”
田沁心道果然。
她心中十分不自在，唯恐自己又当了人群的焦点，赶忙摆摆手回到了屋里。
屋里还有个小女孩眼巴巴地在等她，看到田沁后终于放下手中的图纸。
“甜心……”王希微一眼就看到了她腿上的白色纱布，“没事吧？”
田沁随着王希微的目光下移至大腿纱布处，眼中突然带了些不明的哀伤和自嘲。
再抬头时，她笑笑，“没有那么严重。”
……
江昭诚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手边的项目汇报已经看得大差不差，他还心情颇好地给项目组做了批注。
搭在皮质沙发扶手上的大手勾起了一个弧度，指尖似有似无地在捻着。
触觉最是骗不了人。那方白皙的柔软，到现在还是忘记不了。似是在他的指尖燃烧，挑逗着他对那人所剩无几的耐心。
原本是想索性把真心刨出来让她瞧瞧。
可那天将她堵在会议厅，他才明白。
谋人如商场，对待骗子，就要一击致命。
第42章
向科集团总部。
“江总, 武警医院那边已经协商好了。”
林霖怀抱着一沓文件夹，跟紧江昭诚飞速的步伐，条理清晰地向江昭诚汇报着工作。
江昭诚面无表情, 步子迈得很大，寂静的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嗯。”他点点头，“过两天我亲自去看黄老。”
“好的, 江总。”林霖立即翻阅了一下手中的总经理时间安排表，“下周二下午三点二十分, 可以吗？”
“可以。”
“好的。下面一项……”林霖继续着一周的工作汇报，语速飞快，期间江昭诚时不时地点头或蹙眉, 但都极其淡淡。
林霖作为江昭诚的私人助理，毕竟跟了他五年。他熟知江总的神色变化, 并据此判断出他此刻的态度。
几分钟后, 两人来到会议厅的大门前。
林霖即刻噤声，走上前去推开了两扇门。
“江总。”
“江总好。”
……
会议厅里传来高低起伏的问候声。来高层开会的至少是项目经理这个级别, 大家都陆续想要站起来迎接江昭诚的到来。
江昭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坐在了最前方。
他坐的笔挺, 领带系得整齐严合, 一身黑色定制西装有型修身，更衬得他高大颀长。
“主持人？”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会议厅里鸦雀无声，连文件纸张清脆的翻阅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会议主持人却还未上前来, 林霖只得出声提醒。
“我在。”
一声干脆悦耳的女声在一旁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声音的来源处。
不知为何，江昭诚突然也抬起了头, 眼中有一瞬的闪烁，又很快被他压了下来。
那人的发色呈靓丽年轻的栗棕色，卷着大波浪，被.干练地高束在脑后。额头前没什么细碎的刘海，却十分光滑饱满，一双杏眼眉目含情。
温方柠穿着包臀的职业裙装，目不斜视地走向了前台。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大家上午好，我是李薛青副总经理的助理温方柠，担任本次会以的主持。”
她压着麦克风，声音稳重清爽，很是大方，在众多领导面前毫不失态，甚至五页左右的稿子都完整地背了下来。
江昭诚面色又恢复了淡漠。
他没再多看台上的人一眼，只是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手中会议助理刚刚递过来的数个部门季度汇报。长桌上的人不论远近，都会趁抬头的功夫偷偷观察着小江总的神色。
可是，坐在集团最顶端的那个人，始终神色不惊，淡着个脸，让人捉摸不透。
……
直到散了会，人群有序离开后。
江昭诚还随意地倚在会议厅的椅子上，指尖不停地划动着手机屏幕，似是在发邮箱。
李薛青终于逮着了空子。他等江昭诚的眉头松散之时，赶紧走到了他身旁。
“昭诚，东城那个房地产项目，你是怎么想的？”李薛青半俯着身子，脸上堆着笑，观察着这个年轻人的神色。
江昭诚就这么坐在皮椅上，动都没动一下。
他懒得掀起眼皮，就这么顺着势，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姑父。”江昭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绿地中心项目还在招标，能不能中标还是个问题。”
李薛青拉了张转椅在他身旁，随后坐下，笑眯眯的：“这你放心。”
他沙着嗓子，刻意压低了上扬的音调：“在北城这地界，只要是江家想要的，哪一次是结果不好的？”
江昭诚“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文件，抬头看他，冷声：“姑父，慎言。”
李薛青愣了愣，很快神色如常。
“这个项目一直是你表哥在跟，所以我想着，要不这次就让他去东城锻炼锻炼？他年龄也不小了，你姑姑每次提起他来就生气，说是要有昭诚万分之一的好，哪会如今事事都办不成。”
江昭诚直起身来，系上了西装扣，整理了一下领带。
他随意道：“小辈刚来公司，有很多事情还要依仗姑父您。表哥高才硕学，我没什么意见。”
李薛青见事态有缓和之地，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了林助理不冷不淡的声音。
“江总，印象施工项目的驻地经理已经到了。”
江昭诚应了声，转头向李薛青道：“姑父，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又顿了顿，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轻笑起来，“向科虽是家族企业，但父亲曾教导过，在这里，还是要叫他‘江董’的。”
“刚刚是我不知礼数，差点犯下错误，还请您不要介意。”江昭诚眼中含着歉意。
李薛青觉得自己的笑容快要僵硬了。
介意什么？介意他一个小辈空降到集团，还正好是他的直属上司吗？
“没事。”李薛青好脾气地摆摆手，停顿了一下，“江…总，再见。”
江昭诚淡笑着，“李总，再见。”
他转身时，脸上再不见笑容，面无表情地向门外走去。
江昭诚的手还未伸出来，会议厅的半扇门突然被一双细长的手拉开，腕骨处突起青筋，看着主人似乎些吃力。
林霖也有些诧异，他顺着纤细的手臂向上望去。
温方柠微微蹙眉，抿着双唇，卖力地拉着门。她还穿着细长的高跟鞋，随着上身的倾斜，鞋跟也呈现出一个危险的角度。
江昭诚随手用手肘抵住了重重的门，言简意赅：“多谢。”
温方柠收回了手，她不再像刚刚在台上那般沉稳大方。清冽低沉的声音就在她头部正上空，她嗓子有些紧，手指也不自知地蜷了起来。
“总经理再见。”她有些恋恋不舍，后退一步。
江昭诚微微点头，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会议厅。
林霖与温方柠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江昭诚，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意味深长：“声音很好听。”
听闻小江总还在英国时，林助理就陪在他身边了。
公司里的人都说，林霖从来不会在意小江总除外的任何事情。因此他在一定意义上，就代表着小江总。
温方柠闻声微楞。
只是瞬间，她又勾起职业般的微笑，“谢谢林助理。”
林霖没再多说什么，淡淡地点点头，前去追上了江昭诚的步伐。
……
“江总，东城那个项目，您真的要交给张经理？”林霖有些迟疑。
“嗯。”江昭诚嘴里不知何时含了块糖，所以他说话有些含糊。糖的丝丝甜意在他的舌尖消散开来，他不觉眯了眼睛。
他心情颇好：“不给他们点甜头，以后可就不好骗了。”
林霖似有似无地笑了下。
江总还是那个江总，能在野蛮丛林里杀出来的一条毒蛇。
“那个经理，姓什么来着？”
高层专用电梯内，江昭诚突然侧头，眉间微蹙，有些想不起来。
“辛。”林霖立即接上，“全名辛启全。”
说话间，已经到达六十八层。红灯闪了闪，电梯门缓缓打开。
整个六十八层都是江昭诚的团队。
几位助理的办公桌就在电梯间的不远处。此时一位穿戴整齐的男人正端坐在会客沙发上，神色焦灼。
“小姐你好，请问江总什么时候到？”他似是等不及的样子，站起身，来到助理的办公桌前。
这次的回答终于不再是敷衍般的“您再等等”。
只见助理温柔地指了指电梯间：“江总已经到了。”
“江总！”辛启全赶忙迎了过去，迫不及待地跟江昭诚握手。
江昭诚淡笑着回应：“辛经理，不如我们进去说？”
辛启全万万没想到江昭诚还记得自己的姓名，一时间竟有些感激。
他跟随江昭诚来到私人办公室后，林霖又给他泡了杯热茶：“您尝尝，上好的大红袍。”
辛启全哪见过这场面，只得连连道谢。
门被轻轻关上，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了他和江昭诚。
微微敞开的玻璃窗吹进一阵热风，江昭诚背对着他，正靠在那扇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辛启全抬眼打量着这件办公室。
空间很大，陈设有棱有角，透露着冷调的工整和一丝不苟。连装饰植物都是满眼的绿色，没有一毫花团锦簇的色彩。
他不明白江昭诚为什么会叫他来。
没有叫印象驻地总经理，却独独叫了他这么个小人物？
无比酷热的那天，江昭诚前来工地巡查，他甚至连跟队的资格都没有。
“江总，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辛启全喝了口热茶，勉强把心底的凉意压了下去。
江昭诚转过身来，一把关上窗。
风的热浪声瞬间湮灭，办公室内只余下空调吹着冷气，淡淡的声响。
“没什么，聊聊天而已。”江昭诚坐在椅子上，勾了勾唇角。
“辛经理，我听说，你对待下属从不苛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很讲义气？”
江昭诚的语气慢条斯理的，目光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他的脖颈后就起了一层薄汗。
“我们岁数都差不多，就只是把他们当作好兄弟。江总，我还是公私分明的。”
“嗯。”江昭诚点点头。他直起身来，帮辛启全的水杯中又添了些热水。
“谢，谢谢……”辛启全受宠若惊，也站起了身。
江昭诚有些无奈，“辛经理。”
辛启全连忙又坐下。
江昭诚坐在了他的对面。“我知晓您的为人，那我就步入正题了。”
“负责水利施工方面的施工组，负责人是您对吧？我听闻，前几天好像闹出了点事――”
辛启全脸色一僵。
“一个远在外地打工的男人，为了捉奸，竟然趁着凌晨，就这么大大咧咧闯进了施工现场。”
“有这么回事吗，辛经理？”江昭诚的尾音漫不经心。
“有，但是那个男人是从铁门缝里钻进来的，我们……”辛启全有些慌乱，下意识地解释。
“工地里这么多人，这么多昂贵的设备，如果进来的是小偷，甚至是杀人犯，你打算如何？”
“我……”
江昭诚站了起来，“那个人是你的远房亲戚。”
辛启全蔫了，只得向江昭诚连声道歉。
“这孩子就是我老舅家独苗，在家里嚣张惯了，好不容易娶了个年轻媳妇，自己又不争气……唉，江总，我会严加管教他的。”
“报警。”江昭诚还是淡淡的语气。
“什么？”辛启全上扬了语调，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
“他打伤了人，就要付出代价。”江昭诚的目光有些微冷，看得辛启全毛骨悚然。
打伤了人？
辛启全定了定：“江总，他老婆和…那个男人，说过是不会追责的。况且，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好事，之后，小夫妻俩该过日子的，还得过呀。”
“偷偷溜进不能进的地方，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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