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幢海景别墅几乎位于海岸最近的位置,占据了整个小岛的中央。周围有清凉的海盐味道, 虽早已深秋,但隐约像是在夏日的傍晚。
海风吹过, 暗黄色的窗帘飞扬起来。玻璃窗上渐渐浮动起若隐若现地两个交缠着的人影,下一秒,却骤然消失。
江昭诚按下按钮, 窗帘逐渐关得密不透风。
“冷吗?”他微微喘着粗气。
田沁深呼吸一口,似是咬牙切齿道:“你上来试试。”
田沁被他抱到了落地窗前的毛毯上, 这里空间狭窄, 脚只能贴着冰冷的白墙,对她这种体寒的人来说, 简直是无妄之灾。
江昭诚淡淡地点点头,这次他的态度倒是放缓了不少。
“这次要不算了吧,这样, 我们……”
田沁的后半句话被她生生吞到了肚子里, 她仰头看着江昭诚,目瞪口呆。
江昭诚正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纽扣, 他低垂着眼,手指修长, 挑拨纽扣时的动作缓而淡。
这个看起来无比正经的男人, 衣着完整,甚至衬衫都只是领口皱了些而已。
此刻江昭诚已经解开了全部的纽扣, 露出了胸膛与腰腹。随着他的动作,八块腹肌依旧□□紧实,肌肉线条堪称完美。
田沁悄悄地吞了口水。
今天的江昭诚可以说的上是癫狂二字。
如果说平日里的江昭诚还愿意伪装成正人君子,那么他今日,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霸。
江昭诚按下她的肩膀,俯身过来。
他的声音像是被海边的沙砾滚过般沙哑:“你自己来。”
田沁一顿,她笑了笑,“可以呀,你求我。”
江昭诚抬起头。
这双幽黑的眸子无比深邃,里面却是平静,毫无波澜,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片刻,江昭诚突然勾了勾唇。
他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底却毫无笑意,透着深沉危险的光。
“甜心,你怎么还是不开窍呢。”
他的指缝穿过田沁的乌发,不紧不慢地缠绕着她柔顺的发尾。
江昭诚的语气很慢,似在像是她的指导教师般淳淳教诲:“你知不知道,男人在这个时候,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
田沁一愣。
“为什么?”
她现在还处在一个安全的区域,因此对其他的事还保留着好奇心。
但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立刻就被迫“身体力行”地体验了一把,江昭诚大度地满足了她的求知欲。
三楼的灯开了整排。从房间至连廊,无一不是金碧辉煌。这是一场极尽的奢侈,与泰坦尼克号上的灯火通明异曲同工。
侈奢极欲,肆意挥霍。
尽头的一间套房中,灯光似乎有些不一样。
从海边向内看,它泛着昏黄,却又带着贪婪的猩红色。
相比于田沁此时的狼狈,江昭诚简直可以说的上是衣冠楚楚。
像个神色矜贵、高高在上的神明。
江昭诚掀开眼皮,无声地看向田沁的脸。
田沁似乎还在缓和之中,双眼空洞的望向天花板。
很久以后。
田沁的嘴巴除去束缚,她拍打着江昭诚粗壮有力的小臂,“你是不是有病啊?”
江昭诚淡淡地抬眼,“对,我有病。”
又过了很久。
已是凌晨,海风愈发强劲。
“说。”
“说什么?”田沁的眼睛泛着白雾。
江昭诚使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求我。”
“求求你。”田沁没有迟疑。
那一刻,江昭诚的后槽牙差点被自己咬碎。
他低骂一声。
死在她手里,这辈子也值了。
江昭诚站起身来,抱着腿软的田沁,两步并作一步,重新回到了那张大床。
江昭诚用最后仅存的理智,抬起头来,“田沁,你爱我吗?”
从前的江昭诚,沉默时冷淡,低眸时嘲讽,说话时冰冷。
但此刻,他褪去所有,赤.裸着全部,将自己摆在任人宰割的局面,并收敛起那份高不可攀的恣意锐利。
他只是平静地、小心地、期待地问她。黑眸中纯粹圣洁,不掺杂任何杂质。
田沁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耳垂。
“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江昭诚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眼中忽地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这颗泪珠掉落在田沁的胸前,滚烫的温度使她愣住。
海风席卷陆地,留下长长的、抹不掉的痕迹。
这片一望无垠的大海,是游子的归处。
归来,归来。
天边露出浅白色,视野之外终于明亮起来。
“田沁宝贝好漂亮。”
这是江昭诚整晚都在重复的话,是田沁故意大着舌头误导他的方言。
有关田沁的一切,他都会永远记得。
事后,江昭诚穿好衣服,他习惯性的摸了摸家居服的口袋。
果不其然,里面装了颗糖。
他想了想,突然偏头问:“甜心,所有的糖果里,你最喜欢什么口味?”
田沁整理着头发,闻声顿了顿。
――从前她从未意识到,她似乎,也不是那么喜欢吃糖。
田沁抬眸,她看见江昭诚手心的那颗红色玻璃纸的糖,狡黠一笑。
“草莓味的吧。”
江昭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半俯下身子,在床头柜旁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高大的身影蜷缩在狭窄的床边,有些违和。
“你在干嘛?”田沁好奇地问:“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江昭诚从喉咙处滚出一个“嗯”字,无比磁哑性感。
田沁坐在床上,看了他一会。不久后,她觉得有些无聊,于是便光脚下了床。
她没有用遥控器,“唰”的一声,声响很大的拉开了窗帘。
到处是深蓝色。
海是,天是,飞鸟是。
她没有出阳台,身子还站在阳台外,便立即感受到一阵寒冷。
但很奇怪,田沁并没有感受到不适,她甚至觉得冰冰凉凉的有些舒服。
这种感觉,给房间里暧昧不明的味道,多了一些解释。
江昭诚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抵在田沁的肩窝处,同她一同看向这片广阔。
“世界很美好。”田沁笑了笑。
江昭诚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尤其在现在这种时候。
他耐着性子:“还不错。”
田沁回头,好笑地瞪了他一眼。
“走了,好冷。”江昭诚语气没什么起伏变化。
田沁腿软,她靠在落地窗上,懒洋洋地,“不想动。”
江昭诚直接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又回到了温暖的地方。
……
棉被的沙沙声音不停地响着,即使是最贵的床垫,也会吱呀作响。
“不要!”田沁挣扎着。
江昭诚额间的青筋跳了跳,耐心哄着她:“宝宝,试试。”
他顿了顿,“你最喜欢的草莓味。”
田沁哽住,她现在无比后悔。
“我骗你的,我不喜欢草莓……”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含糊,听不太真切。
江昭诚似在压抑着什么,声音低沉清冽,“晚了。”
……
今夜,直到垃圾桶被堆满。
田沁体寒,睡觉之前,江昭诚给她套上了衣柜里自己的家居服,将她的肩头紧紧地埋在棉被里面。
“大二下半学期,我经常在医院、学校奔波,请假的次数数不胜数。”田沁闭着眼睛,呢喃着:“任课老师都烦我了,我现在还能想起建筑物老师拿着我的一沓假条时的神情。”
江昭诚从她背后圈过她的腰。
他心中是尖锐的疼痛,恨不得将自己凌迟。
“不过我也很厉害的,那门课,我拿了满分呢。”
“我们甜心这么棒。”江昭诚的声音听着像是很愉快的样子。
但是,没有人能看到,在黑暗之中,他的一双冷眸很是痛苦,心如刀割。
这段他缺席的五年,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医院的单子好多,我每天就打着算盘计算那百八十块钱。我还记得我上初中那年,有个我爸爸的朋友向他借了两千块钱,我翻账本的时候找到啦,还跑到他家里去要回来了呢,厉害吧。”
“医院里真的挤,有时候我就缩在走廊里的小凳子上,双目无神地看着人来人往。大多数人的神色都是匆忙的,不论是哪个年龄阶段的人,我都见过他们掉眼泪。”
“后来我经常去寺庙,甚至还生出贪念,想要让住持收我为弟子。可惜我自己还在世俗凡尘里,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师傅给过我一个电子念佛器,念一此佛就记一下数,那段时间我果真心里平静不少。”
“因为,我很少再想你。”
江昭诚痛苦地阖上双眼。
“还有一次,我在一家茶馆里打工。那里看着高雅文艺,工资也给的不少。”田沁的声音昏沉沉的,几欲睡去,“但是,里面的人却都不怎么样。那个看着胖胖的男人好讨厌,动手动脚的,老板也好讨厌……”
江昭诚的心揪了起来。
他握着拳头,声音却很轻:“是发生过什么吗?”
回答他的,是田沁轻微平缓的呼吸声。
她的睫毛很长,睡着时,像个很乖的婴儿,习惯性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手虚虚地握成拳。
江昭诚无意识地拍着她的背,好让她睡得更熟一点。
茶馆。
他抿着薄唇,眼中又恢复了一向的冰冷锐利。
不需要再问了。
田沁受过的苦,他会一点一点弥补给她世上的最甜。
至于欺负过她的人,他会一个个的清算干净。
江昭诚下意识地想去床头柜摸烟,但他才刚刚触碰到柜角,手却停在空中。
是自己。
是他的错,才会使这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田沁的身上。
江昭诚的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端详着田沁熟睡的脸庞,似乎要临摹出她白日的五官。
“对不起。”他怔怔地说。
“腾!”
睡梦中的田沁突然翻了个身,身子笔挺地平躺,她嘴中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江昭诚小心翼翼地贴近。
“江江说了,我要平躺,平躺……”
江昭诚整个身体僵住。
半晌,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一字一顿:“田沁,你是我的骄傲。”
“你漂亮、独立、自由、勇敢,坚强,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目光虔诚。
“我会永远膜拜你,遵循你,仰望你,奔向你。”
于田沁而言,江昭诚是她此生的挚爱。
于江昭诚而言,田沁却是他永世向往祈怜的女神,高贵典雅。
他用尽力气,哪怕只博得她一眼。
没什么缘由。
当远处的天边正泛起鱼肚白,江昭诚轻缓地下了床。
他帮田沁掖了掖被子。
田沁皱着眉头,白色的棉被遮住了半张脸,小脸摆得板正,但是看起来睡得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江昭诚跪坐在她的面前,脸色虔诚。
这是他浑浑噩噩的五年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江昭诚心中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咸咸的海风吹了进来,他立刻轻声关上门。
他半靠在阳台上,偏头点燃一根香烟。
白雾四散,消失在寒冷的凌晨。
江昭诚的眼睛没有离开屋内的人半秒,像是要把这幅场景深深地刻在脑海中。
亦或者,他只是在害怕。
害怕她的再一次不辞而别。
害怕她的抛弃。
害怕她的随口而来的谎言。
“呼。”
江昭诚淡漠着眉眼,轻轻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窗外海浪跳跃,暗潮涌动,波光像是铺满了整片深海的白色羽毛。
他随意弹了弹烟灰,又将快要燃尽的香烟湮灭,随手放到阳台上的玉石烟灰缸里。
江昭诚去了卫生间,确保自己的身上没有一丝烟味,才又轻着脚步回了房间。
阳台上,零零散散地布满了五六个烟头。
第89章
清晨, 平静的海面上升起一轮红日,泛着波光粼粼你的光晕。
海波温柔,风也温柔, 舒坦而漫长。
阳光穿过落地窗,暖白色的床被染成金色,柔软的边角处似乎还留有太阳的味道。
田沁睫毛微动, 片刻后,她睁开了眼睛。
――眼睛好酸, 身体好痛。
地面是一地的白纸荒唐,里面包裹着不知是什么的透明粘腻液体。
田沁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飞去宇宙之外,与身体互不相干。
底下依旧是肿胀般的疼痛, 她尝试着直起上半身,却也是徒劳。
“醒了?”
江昭诚试探着摸了摸她缩在被子里手的温度, 声音暗哑。
“早安。”
“早安。”田沁感受到他坚.硬赤.裸的胸膛, 想到昨晚的事情,不觉红了耳根。
她看到江昭诚眼下的乌青, 不由得怔住:“你一整晚都没睡吗?”
江昭诚淡淡“嗯”了一声。
“为什么?”田沁皱了皱眉。
江昭诚顿了顿,忽地勾了勾唇,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躺在我身边,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事实上,他做完之后, 竟然还认为这是一场恍惚之梦。
他不敢睡觉,他害怕明日过后, 田沁还会毫不心软地离开。
不提还好, 一提起这件事,田沁就有些委屈。
江昭诚简直就是一个暴徒, 暴徒!
田沁在绝望之中还在猜想,江昭诚是不是偷吃了什么东西,持久的让人觉得恐怖。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男朋友不仅持久。
还牛逼。
她支支吾吾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我好疼。”
田沁将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是祈求。
江昭诚立即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向上涌,他脑中炸开一朵朵烟花。
他深呼吸几口。
“别这样看我。”他低沉道。
田沁立即移开视线,努力地扯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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