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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田沁连赌一个莽撞的拥抱，都是对的。
“上来，我背你。”江昭诚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耳根。
田沁爽快应下，转眼跳到了他宽阔的背上。
她嘴里哼着小曲，一双长腿在空中不安分地晃着，即使是脚底的沙砾不小心碰到了江昭诚的衣服，他也没有丝毫的不耐。
田沁趴在江昭诚的背上自娱自乐了一会，似乎是感到无聊，连声音都减弱了许多。
“咻――”
她嘴里突然发出有些稚嫩的拟声词，随后是一阵水花，她向海中扔了什么东西。
听到她也有这么开心稚气的声音，江昭诚愣了片刻。
“你干什么呢？”他好笑般地侧过头。
“我把猫眼螺放回大海了。”她眯着眼睛晒太阳，尾音都透露着惬意。
江昭诚勾了勾唇。
他背着田沁走了很久很久，田沁在他的背上舒服地几欲昏睡。
在一片夹杂着海浪咸味的风声中，她冷不丁地感受到面前一阵强劲有力的卷风，声势浩大，似在狂啸。
田沁立即直起了上半身。
她下意识地圈紧了江昭诚的脖子，怔怔地看向前方，“什么情况？”
他们的面前，盘旋着几架直升飞机，它们的旋翼还在不停地旋转，逐渐落在了海岸边。
前面几架飞机上，下来几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不苟言笑，身材高大精壮。
江昭诚将放在田沁大腿上的手又紧了紧，防止她滑下来。
“下来。”他言简意赅，拍了拍田沁的屁股。
田沁眼见着林霖下了飞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她立即红了脸，跳了下来。
“你以后不许在外面打我。”她五官皱在一起，脸色认真。
江昭诚挑了挑眉。
他对田沁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颇为满意，似乎是要助长她向着刁蛮不讲理的道路上发展，一骑绝尘。
江昭诚半跪在粘腻的沙子上。
他将田沁的赤着的脚放在他的膝盖处，又不紧不慢地拿出湿巾，擦着上面粘连的沙砾。
林霖看到他洁癖严重的老板这副样子，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江昭诚长长的睫毛闪着金黄色，他眉眼认真，替女友清理着沙子，周身布满了灿烂的阳光。
整片海洋壮阔波澜，天空浩渺远到边际，却都是他们的陪衬。
林霖心中微动。
就在他都要被这副冒着粉红泡泡的场景打动时，却忽地听到未来老板娘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快点，你的膝盖硌着我了，很疼的。”
林霖脚下一顿，脸色颇为复杂。
田沁早早就看到了远处飞机旁的跳伞装置，她的心思早就飞到了远方，因此江昭诚此刻的细心就有些碍眼。
她看着江昭诚顺着她脚心的纹路，已经快要擦了一整包的消毒湿巾了，终于有些烦躁。
江昭诚一把抓住了她不安分的脚，冷声呵斥：“安分点。”
林霖心中默默赞许。这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才是他印象中的江总。
但他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豪感仅仅是持续了片刻，半秒后轰然倒塌。
田沁笑了起来。
她竟然，对着江总这张冰冷的脸，还能笑得肆无忌惮。
那一刻，林霖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他犹记得，江总耐心本就不多，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嬉笑打闹的态度，不论对方是谁。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江昭诚原本低沉严肃的面容，开始变得温柔起来。
他没有抬头，只是眼中含着宠溺，像照顾女儿似的，安静地给田沁套上了一只奶白色的袜子。
林霖强制自己前去，打破了这种祥和的气氛。
“江总，刚刚我们勘察了一遍地形，天气也很好，一切准备就绪。”
江昭诚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他，随后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替田沁穿着鞋子。
“江总，黄总也来了。”
黄总是跳伞俱乐部的老板。
江昭诚说：“让他休息吧，我带她。”
林霖点了点头，“明白。”
田沁好奇地问道：“你要亲自带我吗，什么意思？”
江昭诚给她的鞋带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不紧不慢道：“就是天空中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意思。”
“我好像有些紧张了。”
江昭诚抬起头来，幽邃的黑眸认真地看着她，“别害怕，我会一直保护你。”
田沁的鞋子都穿好了，她拉起江昭诚，俯身替他拍打着膝盖处遗留的细沙。
“我知道的。”
彩色的光晕落在她的垂下的发丝上，江昭诚面色平静地用冰冷的唇碰了碰她的发，轻轻而悄悄。
身旁的林霖僵了身子。
几个精壮的男人走了过来，恭敬地递过来一个黑色的背包。
江昭诚接过，熟练地将它背在了身上，低眸整理着装备。
他向田沁招了招手，田沁立即乖巧地站在他面前。
江昭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田沁的的衣服，看到她高高束起的头发时，他的喉结动了动。
“好看吗？”田沁的食指无聊地卷着发尾。
江昭诚的声音很沉稳：“好看。”
她与五年前初见时，没什么两样，还是那样的自由，会在一场太阳雨中热烈地奔跑。
有个高大强壮的男人走了过来，俯身，想要帮田沁穿好背带装置。
江昭诚伸出手，平静地说道：“我来吧。”
那人愣了一会，似乎还没有适应这样的江总，但是手中已经习惯性地服从，将装备递了过去。
江昭诚眉头微皱，紧紧地替她系好腿带、胸带。
田沁被他勒得有些吃痛，轻微地“嘶”了一声。
江昭诚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将背带调松了许多。
田沁笑了笑，调侃道：“江昭诚，你是在紧张吗？”
江昭诚顺势将她的背扭了过来，背对着他。
他一把将田沁拉进怀中，隔着一层层厚重的纽带，他将下巴抵在田沁的肩窝处，鼻尖轻轻地闻着她发间好闻的味道。
周围的一众壮汉噤声，强行压下了内心的震惊。
田沁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牵过江昭诚的手，偏头，额头抵住他冰冷的鼻尖。
“我信你。”她说道。
螺旋桨又转了起来，掀起一阵黄沙。
比海边的风更加剧烈。
江昭诚从背后圈着田沁，将自己身上的银环扣在田沁全身上下的背带上，亲手替她带上了透明的护目镜。
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一如从前江昭诚在背后拥抱她那般。
直升机的没有门，他们坐在最外侧的位置，感受着逐渐升起的空气和寒冷。
旋翼转动的巨大声响冲破了耳膜，整片海洋都渺小了许多。
“啊――”
田沁像是被家长带进游乐场的小朋友，张着嘴巴，迎着空中的风。
江昭诚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淡声道：“不可以，肚子会痛。”
田沁被“家长”责骂一番，老实了不少，乖乖地坐在原地，等待着不久后的降落。
他们已经超越了三千五百米的高空，空气渐渐稀薄起来。
江昭诚站起来，反手扶着直升机的门框。
田沁站在他的面前，不经意向下探着头，只看到了虚无缥缈的白云。
她的心突然悬空起来，指尖颤了颤。
“不要怕，我一直都在你身后，知道了吗？”
风声浩大，旋翼嗡嗡盘旋，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江昭诚贴在她的耳边。
田沁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昭诚的的左脚已经迈了出去，悬空在空中。
田沁闭上了眼睛，将嘴唇抿成一道直线。
“啊――”在扑进空中的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忽地腾空，周围一片空白，没有安全感可言。
她下意识地喊道：“江昭诚！”
江昭诚立即抓紧了她紧紧攥成拳的双手。
“甜心，不要怕。”
“张开手臂，想象着自己是一只飞翔的小鸟。对，就是这样。”江昭诚的声音沉稳平静，穿过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们的双臂展开，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像是两只飞鸟，游荡在海的高空。
田沁渐渐睁开了双眼。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白云卷着金色的边，像是一朵朵棉花糖，在她的眼前飘过。
阳光投射在空中，五彩斑斓，仿佛近在咫尺。
自由、恣意、逍遥。
田沁的手逐渐张开，伸出了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身旁倦意的云朵。
白色的稳定伞率先释放了出来。在空中，像是突然绽开的花朵。
坠落的时间慢了下来，田沁感到自己像是在遨游在空中，甚至可以掌握时间。
她的眼前忽地飞过一只真正的飞鸟，白色的羽翼扇动，飘过一根几毫米的细长羽毛。
江昭诚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到她的手中，启唇说道：“你轻轻地转动它，就可以把握飞行的方向。”
他顿了顿，似乎是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小鸟。”
田沁的手心微微出汗，但她还是勇敢地拿起手柄。
只是轻轻一推，降落伞似乎就要朝着大海的方向前去。
田沁像触了电似的把它归还，声音颤抖：“我们会掉到海里吗？”
“不会。”
听到他一如既往镇定的声线，田沁定了定神。
她的身体展开一个“大”字，随着降落伞飘来飘去，没有任何失重感。
像是她本就属于这里。属于天空，属于自由。
眼前的护目镜上微微朦了层白雾气，田沁眨了眨眼，再次睁开眼时，她看清了那片深蓝。
她感到自己的心也坠了进去，平静祥和。
“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酒鬼，知不知道，你耽误了今晚的正事。”
“走了，甜心。”
“谁叫我呀？”
……
田沁的脑海中突然涌现了一些她未曾见过的画面，她睁眼，迷茫地看着深海和那片沙滩。
冷静低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边响了起来，无比的近。
“还记得荆棘鸟吗？”
田沁反应迟缓地点了点头。
“我认输。”江昭诚笑了笑，“怎么办，我永远都会是你的荆棘鸟。”
他将自己的底牌毫无顾忌地显露在这片纯白的天空。
田沁张了张唇。
耳边的风声不止，寒冷得有些使人发痛。
她扬起嘴角，几滴热泪突然从护目镜中滴落下来。
“好啊。”
江昭诚神色专注地控制着方向，闻声愣了一下，“什么？”
“我想起来了，江昭诚。”田沁的声音无比平静：“你昨天，是不是想要向我求婚？”
“我说，好啊，我愿意。”
她偏过头，眼中含泪，却笑得灿烂张扬。
江昭诚戴着一副黑色的护目镜，整张脸冷酷帅气，但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情绪。
“嗯。”许久之后，江昭诚才开口，他的声音像是被沙砾滚过一般暗哑。
田沁转过头，展开双臂，大笑着迎着风浪。
她没有注意到，江昭诚赤.裸在空中的手已经有些微微的颤抖，伞身也有着小幅度的摇晃。
海盐的咸味逐渐逼近，田沁近乎能感受到水滴的触碰。
冰冷地吹过她的脸颊。
“我们要降落了。”江昭诚的声音依旧沉稳。
田沁点点头。
暗黄色的沙滩近在咫尺，他们向前涌了几步，降落伞瞬间合拢起来，拍打在江昭诚的身上，软绵绵的。
当田沁的脚再一次触碰到坚.硬的陆地，她几乎有些不真实和虚幻的感觉。
江昭诚替她拆了全身的装备，自己留在原地，拆除自己身上繁琐的物件。
田沁无言，她目空地向前走了很久，抬头看着广阔湛蓝的天空，一时不知到底哪里才是一场梦境。
那里空荡荡的，更像是片晶莹斑斓的脆玻璃。
“田沁！”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彻在这场大地上，田沁下意识地回头。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看到跌跌撞撞的江昭诚。
他奔跑在沙滩上，脚步跨得无比的大。他踉跄着，虚幻地踩在软软的沙砾上，留下一串匆忙的脚印。
田沁笑了笑，站在原处等他。
她的笑容逐渐凝固。
江昭诚磕撞地来到她的面前，下一秒，他单膝跪地，手中举着一个方形的水晶盒。
里面，装了一枚泛着蓝光的珍珠。
上次见到它时，还是在江家大厅的透明玻璃罩中，它被保护的极好，在水晶灯光下，依旧明亮光耀。
现在，它被砌成一颗小小的珍珠，连成戒指，藏在这个水晶盒中。
这是江昭诚的十八岁。
潜入大西洋那晚，在很深很幽静的海底，穿过许多漂亮的珊瑚，他唯独发现了它，躲在暗处，闪着幽幽的光。
“田沁，这种话，以后都要由我说。”
他面色有些起伏，薄唇似在微微地颤抖，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身后的人站在那架直升飞机前，都是强壮的男人，却无一不是吃惊地捂着嘴巴。
他像个孩子一样，没有理会鼻尖上滚落的一串泪水，肩膀哭得不停抖动。
“嫁给我，好吗？”
田沁的心跳都停了几秒。
她嘴角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即使她意识到，这可能不是那样的漂亮。
田沁重重地点了点头，向他伸出右手。
“我愿意，江昭诚，我愿意。”
江昭诚指尖颤抖地将这枚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钻戒带入田沁的无名指。
冰冷的指环滑入，一切都是刚刚好。
江昭诚的另一只膝盖突然也垂了下来。
“腾”的一声，他整个人跪在她的面前，上半身依旧跪得笔挺。
田沁震惊地看着他，悬在空中的手腕都僵住。
江昭诚抬手，面色平静地抹去眼前的泪水，他的心底，想要贪婪地将她看得更加真切。
“谢谢你。”
他眼中透露着感激，伸出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了田沁的大腿。
身后的人的心境，从震惊已经变成了恐慌。
他们都认为小江总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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