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应付的一句话,阿宇头都没抬,径直走出小区,祝蔚冲他尴尬笑笑,也没解释。
找到车,祝蔚刚要开后车门,被阿宇揪着脖颈塞进副驾驶,等他上车,祝蔚炸毛一样看他,“你干嘛?”
“不是跟你说过吗?坐前面说话方便。”
祝蔚摸摸脖子,“能说话别动手。”
“说话你听吗?”
教育小朋友的语气,阿宇启动车子,一溜烟开远。
......
在派出所门口等了会儿,祝女士低头从里面走出来,她没想到祝蔚会来找她,当三人见面时祝女士一脸惊讶,尤其是看见阿宇。
“你是?”
“阿姨你好,祝蔚之前在我部门实习。”
阿宇觉得这么称呼更合适一些。
祝蔚看向对面的咖啡馆,“找地方坐下说吧。”
祝女士还没从警察问话的紧张中缓解过来,到咖啡馆后先喝了一杯温水,对阿宇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和蔚蔚说点家里事。”
“好,你们聊。”
阿宇起身到后面隔几张桌子的位置,祝女士确认他走远后,说:“蔚蔚,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别问我了,说说你吧。”
祝女士双手握着茶杯,头低下,“我找赵敬淳是有事要问他,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祝蔚有点无奈,“妈,你和他当年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你也别瞒我,到底找他干嘛?”
“他跟你说是因为我出轨他才离家的是吗?”
祝蔚点头。
祝女士冷笑一声,“王八蛋......死了死了还让我骂他。”
服务员端来两杯咖啡和一杯柠檬水,放完离开,祝女士端起柠檬水喝了两口,平复一下情绪,说:“那个男人叫邢政,是我在舞厅认识的,那时候赵敬淳总不回家,我就和朋友出去跳舞解闷,然后就认识了邢政,在一起第一晚就被赵敬淳堵在床上,我求他保密,不要跟外人讲,赵敬淳答应了,但条件是给他自由,然后他就走了,我和那个叫邢政的也分开了,带着你从老家搬走。”
如果这件事只是一时糊涂犯下的错,祝女士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找赵敬淳。
“前些天我参加一个徒步活动,没成想又遇见了邢政,分手后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他说他得了胃癌,虽然做了切除手术,但不保证以后会不会复发,也许是因为这个病,他终于良心发现,跟我讲了当年的实情,赵敬淳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到舞厅勾引我,然后假装捉奸在床,换我的愧疚和他的自由。”
祝蔚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跟你离婚?而是选择这种方式?”
“那时你姥爷还在位,赵敬淳想离婚没那么容易,只要我不闹,他就可以在外面安静逍遥。”
时间过得越久,真相就越模糊,两个人各执一词的场景在祝蔚眼前来回切换。
刚喝下的咖啡巨苦无比,反转之后的反转,她不知该说什么。
祝女士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来找他是想质问当年他为什么那么做,毁了我一辈子,也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他只跟我说了对不起,但我从他脸上没看出一丝愧疚。”
祝女士这些年对祝蔚虽然不算疼爱,但总归养大了她,可退一万步讲,就算赵敬淳当年不走,他们的家庭也不会幸福。
“唉,年轻时对新鲜感的迷恋让我付出了代价,赵敬淳对自由的迷恋也让他付出了代价,大人们总要面对这些,祝蔚,你也长大了,找男朋友一定要看准,图脸蛋好看没什么用,结婚以后过几年,什么激情都磨平了。”
祝蔚苦笑一声,摇摇头,“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我也不会和你们走同样的路。”
祝女士像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她的眼神逐渐陌生。
“我把该说的都和警察说了,反正我离开的时候赵敬淳还好好的,他死了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你怎么知道赵敬淳家的地址呢?”
祝女士目光闪躲,“这你就别问了。”
既然不想说,祝蔚不能硬逼,她转身冲阿宇招招手,阿宇过来坐到身边。
祝女士打量他几眼,“你是蔚蔚男朋友吗?”
祝蔚冲祝女士使眼色,“聊正事。”
阿宇:“阿姨,是这样,赵哥生前留过遗嘱,你需要跟我们去一趟律所。”
“遗嘱?”
第三十三章
关于遗嘱, 阿宇没听赵敬淳提过,杜己睿肯定也不知道,赵敬淳突然去世的消息在他们那个圈子传得铺天盖地, 昨天下午阿宇接到律师的电话, 这位律师阿宇认识,恰西和赵敬淳除了良锦以外其他的生意,法律顾问都是他,叫“潘成讼。”
他在电话里说, 早在前年年初,赵敬淳一次心脏病发出院之后找他立的遗嘱, 算未雨绸缪吧,怕自己哪天突然不在, 留下一帮人争财产的场面肯定不会好看。
车开到律所门口, 潘成讼出门迎接, 一身西服在寒风里冻得直抖,边往律所迎人边做自我介绍。
祝女士悄悄问祝蔚, “为什么让我来?遗产还能有我一份吗?”
祝蔚摇头,阿宇一个字都没透露。
前面, 潘成讼拍拍阿宇肩膀, “赵哥的事太突然了,你可得挺住, 以后良锦就得靠你了。”
祝蔚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 赵敬淳很可能把良锦的股份都给了阿宇, 加上他原来自己的股份,完全可以跟关俊良抗衡, 这些东西祝蔚不感兴趣, 也没有什么不舒服, 毕竟阿宇陪赵敬淳打拼多年,按感情来讲,阿宇比祝蔚这个女儿来得重要。
听潘成讼简单介绍完,果然不出祝蔚所料,但阿宇在良锦每年收入的百分之四十要给祝蔚,赵敬淳存款的三分之二也是她的,剩下三分之一归祝女士,再有赵敬淳给恰西投过钱,以后恰西归阿宇一人所有。
“潘哥,如果我放弃继承,这些股份会怎么分配?”
“放弃?”
潘成讼看着阿宇,祝蔚也看着他,阿宇脸上没什么异样,单纯的询问。
“啊......放弃的话就按照正常的继承顺序,赵哥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这些应该给妻女。”
阿宇还想问什么,被祝蔚从桌下拉住手腕,她摇摇头。
潘成讼让助理把祝蔚她俩带到另一个接待室休息,单独留下阿宇。
“你怎么想的?为什么拒绝?”
阿宇摸摸额头,“我不是赵哥家人,拿这些不合适。”
潘成讼才不那么认为,“赵哥这么分配自然有他的道理啊!那对母女看着就不懂经商,给她们最后还不是卖给关总,赵哥辛苦这些年打拼的事业不全都付之东流了吗?”
阿宇皱着眉,还在纠结......
潘成讼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夏姐和罗姐那份都在这了,夏姐聪明能干,赵哥把酒店留给他,罗姐...赵哥给她房子和门市,也不少钱。”
三个陪伴过赵敬淳的女人均匀分配,唯一的女儿给的最多,站在赵敬淳的角度,很合理。
“潘哥,赵哥有跟你说过为什么要把股份都留给我吗?”
杜己睿一点没分到,回头两人见面可能不太好看。
潘成讼想了想,说:“这是赵哥的安排,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说只有你才有能力接管,换了其他人谁都不行,另外......”
他从文件夹下面拿出一个信封,放到阿宇面前,“这是赵哥给你的信,和遗嘱放在一起的。”
阿宇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心头一阵沉闷。
“阿宇啊,潘哥比你年长几岁,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都是你应得的,别有负担,我就担心赵哥家人会找你闹。”
夏姐不缺钱,罗姐没名没份,给多少都是意外之财。
阿宇知道祝蔚肯定不会闹,她心里任何的野心都与赵敬淳无关,至于祝女士,不好说......
“我没说那个叫祝蔚的小姑娘哈,我是说她妈,其实赵哥生前跟我提过,他一直有心想让你和他女儿在一起,可又怕祝蔚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而且他了解你,怕你迫于和他这些年的关系,隐忍答应,强扭的瓜不甜,他最明白其中道理。”
阿宇突然坐直,“什么时候说的?”
“有两年了吧,那时他女儿刚来实习没多久,不过潘哥跟你说句实在话啊,祝蔚这女孩儿长得真挺漂亮,等过段时间忙完,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了。”
犹如压在心口的巨石倏地消失了一般,此刻的阿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怎么了?刚才我说股份都给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
“没事。”
潘成讼收起桌上文件,“你们来之前,遗嘱的事只有我和赵哥两个人知道,手续之后可以慢慢办,你心里有数就行,有什么问题随时过来,我和赵哥一样,永远站在你这边。”
赵敬淳不在了,以后还得靠阿宇给律所增收,再说就算从私交来讲,他也希望阿宇可以打好手中这张牌。
......
另一间会客室,祝女士一直盯着祝蔚,想逼她说点什么,但祝蔚铁了心封嘴,不顺她意。
“蔚蔚。”
“给多少拿着就行了。”
“我就想问这个叫阿宇的小孩儿什么来头?为什么赵敬淳把股份都留给他?你之前不是在他部门实习吗?多少了解点吧。”
祝蔚摇头,“不了解。”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领导那么简单,还有赵敬淳,他年轻的时候没有心脏病啊,成天成宿在外面混,比出栏的猪都有活力。”
“妈!”祝蔚吼了声,可吼完又后悔了,沉沉叹了口气,“人死了,别念叨了,让他安静走行吗?”
祝女士的话停到嘴边,邢政告诉她真相到现在几天过去了,从开始知道时的愤怒,到怒火平息后的灰烬,她只觉得自己可悲,如果当初没和赵敬淳结婚,那她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起码平凡普通一点,也好过守了几十年的活寡。
会客室门打开,阿宇站在门口,说:“可以走了。”
潘成讼把三人送到停车场,他瞥了一眼阿宇的车,说:“赵哥的车你也开着吧,左右就一辆,手续过户我帮你弄。”
“再说吧。”
潘成讼摆摆手,目送几人离开。
祝女士要去车站,她说先让她回家静一静,遗产处理等等再说,还有赵敬淳的葬礼,她就不参加了,因为赵敬淳不会想见她。
阿宇开车送她到车站,还买了两盒水果让她路上吃,祝蔚想付钱被他拒绝。
临分开之前,祝女士没和祝蔚告别,而是当着她的面对阿宇说:“小伙子,把你电话号码给我。”
祝蔚不解,“你要干嘛?”
祝女士没多说,把手机递给阿宇,他果断输入电话号回拨给自己,然后手机还回去,“阿姨,有关遗嘱的事,麻烦您暂时保密,不要和之前联系你那个叫杜己睿的人说,其他人也一样。”
那些平时看起来和睦的关系也该是时候接受一下检验了......
“行,我不说。”
祝女士转身往进站口走去。
回去路上,在两人沉默了两个街口之后,阿宇说:“遗嘱里的内容我提前不知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拦着你吗?”
“为什么?”
“作为女儿,我需要尊重赵敬淳的遗愿,再说我和我妈都没有接手能力,如果我是赵敬淳,我也会选择你。”
有那么一刻,祝蔚觉得自己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赌注是她并不明朗的未来。
握方向盘的手搓了搓,阿宇最后像决定了一样,说:“好吧,你选我的话,我答应。”
“......”
祝蔚咬咬嘴唇,视线移向窗外。
是她会错意吗?怎么感觉阿宇话里怪怪的?
......
回到公寓,祝蔚一头栽在床上,不想动,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她听到上楼的声音。
“我出去一下,饿了你自己订外卖。”
“嗯。”
祝蔚脸朝下,给了个沉闷的回应。
阿宇说完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离开。
门关上,祝蔚揪揪刚才被阿宇揉乱的头发,再次陷入一种无措的慌乱之中。
祝女士不参加葬礼她完全不意外,纸上婚姻名存实亡,即便赵敬淳留了钱给她,当年人为制造的出轨事件祝女士一定心存芥蒂,换位思考,祝蔚觉得她能理解祝女士的决定。
可是她干嘛要留阿宇电话?
......
良锦,总经理办公室。
阿宇来的时候关俊良的妻子和女儿刚走,除了在员工面前树立温良性情的老板人设外,关俊良还是爱家的好丈夫和好爸爸,工作不管怎么忙每周都要抽出时间陪家人一天,还经常带家人出国旅游。
“阿宇,来,坐。”
关俊良把刚烧好的水拿起来,阿宇接过去。
“祝蔚来了是吗?”
热水从茶叶滤过,“......来了。”
关俊良端茶喝了一口,“敬淳留下这么大一个摊子突然撒手人寰,真愁啊!”
“以后要靠关总多费心了。”
阿宇断定关俊良也不知道遗嘱的事,不然不会是这个态度和眼神,而且刚才来之前,他看了赵敬淳给他留的信,里面讲的正和关俊良有关。
如果不是赵敬淳突然离世,这个秘密可能会被他一直藏在心底......
“敬淳的心脏病有那么严重吗?我记得他之前偶尔犯过,吃完药就没事了,而且敬淳惜命,随身备着药,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等警察调查结果吧,关总,这几天我可能没法实时过来......”
“我知道,门店有老杜呢,你把敬淳的事处理好,他家里人多安慰安慰。”
“嗯。”
关俊良敲敲桌子,“喝茶。”
“欸。”
“敬淳的事大家都挺遗憾,但没办法,公司还得正常运转,那么多人等着吃饭,你工作忙不过来让老杜多帮你分担分担,再有你那个店......其实敬淳跟我讲过,给你单独安排一个办公室也是方便你两边工作,我不问是不想给你增加负担,而且你平衡得很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噢,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讲,包括关海。”
阿宇点点头,“谢谢关总。”
“客气什么,敬淳不在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好好工作,亏待不了你。”
“明白。”
“找你来是想跟你交个心,回去多休息,这两天把你熬坏了,那个,祝蔚在哪?我想见她。”
阿宇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她这几天不走,我找时间安排你们见一面。”
说完阿宇喝光杯中茶,两人又聊了几句他才离开。
来去时间短暂,但关俊良什么意思阿宇很清楚,赵敬淳去世,这个公司以后没有罩他的人,关俊良一人独大,还说让杜己睿帮他分担工作,意思明显,他不是不可取代的,不要企图躺在以前的功劳簿上安枕无忧,至于见祝蔚,应该涉及到遗产继承问题,关俊良肯定是想收购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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